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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公府要紧的女眷皆在左近,锦衣卫如洪水一般冲进来,恰围堵了个正着。领头的那个还带着个太监,手捧着一个卷轴,却没打开。论理是该宣读圣旨再做打算,如今谁敢提这个?锦衣卫在本朝,与阎王无甚差别,休说你一个无实权的公府,便是叫的上名号的文臣武将都灭的不少,何况手持圣旨,更是横冲直撞毫无顾忌。
太夫人正听书,忽见锦衣卫,眼前一黑,好悬没晕过去。定睛一瞧,那领头之人穿的乃四品服侍,却是旧识。太夫人强稳住心神,扶着椅子问道:“李佥事有礼,可否告知老太婆一声儿,我家所犯何事?”
李佥事嗤笑:“你家里的男人都在行院里喝的烂醉,连接旨的人都无一个,叫我如何告来?横竖是革职抄家流放的罪过,倒是与太夫人无干,还请太夫人回避则个!”
太夫人一听此话,便是活够了岁数见识多广,也听不得此话,霎时老泪纵横软到在椅子上。
丧家之犬有何惧?便是太夫人之诰命得自其夫,子孙皆长流之下还有甚脸面?李佥事没好气的道:“太夫人还请勿耽误下官差事!”说着就把太夫人往院里一扔,三五下连同说书的女先儿都当做仆妇,一根绳子绑结实了丢在院中。女先儿哭道:“太爷明鉴,我等俱是良民,还请太爷开恩。”
李佥事不耐烦的道:“闭嘴,自有人理论!再乱叫嚷拿你当要犯处置!”
两个女先儿对望一眼,皆不敢再出声。
待太夫人到院中,大奶奶已被林贞掐醒。孟豫章清早去了魏家,不知能否躲过一劫?不多时太太奶奶并哥儿姐儿皆被赶至院中,彼此相望,登时大哭起来。林贞想起往日读的史书,越来越怕!有明一朝,被锦衣卫虐杀的官员何止百千?此虽非明朝,却一样有诏狱,连官职都相似。好容易活到今日,难道要命丧于此?
锦衣卫如八国联军一般,好的物事一件件的装箱,不好的直接砸了了事。噼里啪啦,尘土飞扬,公府诸人如惊弓之鸟,每一个动静都吓的心漏跳几拍。太夫人养的猫儿叫惊的跳起,有一锦衣卫怒骂一声,抽刀便砍做两截,鲜血溅满了庭院。女眷们的哭声一窒,纷纷抖糠一般,林贞也不由后退一步。
孟家年方五岁的重孙孟佳维平素最爱此猫,哪见得这般场景?挣脱奶妈子的手便扑过去一阵拳打脚踢:“坏人!你们都是坏人!赔我猫来!”
锦衣卫何时尊老爱幼过?且不管眼前的孩子年幼,抬脚一踹便狠狠一踹。小小人儿飞了有好一丈远,重重跌落在地,喷出一口血,映在雪地里无比渗人。
大奶奶狂奔去抱住佳维,佳维却四肢抽搐、不住的吐血。林贞用手捂着嘴,看着佳维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大。大奶奶疯了一般的喊:“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啊啊啊!大夫!我求求你们请个大夫来!”
那锦衣卫轻蔑的一笑,把刀一收,头也不回的加入了抄家大军。
三小姐死命抓着林贞的胳膊、牙齿磕的脆响:“嫂嫂、我、我怕……嫂嫂……嫂嫂……”
太夫人泣涕横流的骂:“你们不是人!不是人!他才五岁!便是谋反也要饶了一命!你们不得好死!”她原就偏疼长房一脉,佳维这个长子嫡孙恰似她的心中肉骨中血。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往佳维那处走去,哪知雪地上滑的站不住人,一跤跌倒在地,手脚并用爬至跟前,摸着佳维的脸泣不成声:“维哥儿……维哥儿……哥儿……不怕,祖祖看着哩!挺着些,祖祖等下就去请大夫!啊?”
五岁稚儿,脏腑幼嫩,先一记窝心脚,又狠摔在地,哪还有救?大太太手忙脚乱的赶过来,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孙儿猛的一个抽搐断了气。大奶奶凄厉的哭声响起,祖孙三代滚在雪地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没有什么比一个母亲痛失孩儿打击更大,林贞的喉咙好似肿的喘不过气。读再多的残暴虐杀的历史,也没有眼前这样肆意杀害无辜来的骇人!皇权、皇权、你到底有多龌龊!?上一次为了钱财,弄的林家家破人亡;这一次更是连无辜孩童都不放过!谁来救救我?拜托,谁来救救我!
打砸声渐消,一大群锦衣卫朝女眷冲来,林贞愣神间已错失先机,被冲至角落。承平公府乃贵族,日常穿着很是值钱,小小物事无须入账,自是进了锦衣卫的腰包。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锦衣卫自家争相抢夺,生怕丢了自己一份好处。女眷孩子们被逼的四处躲避,几个人围着一个或两个洗劫。若是女眷,便伸手作弄一二;若是小爷们,哪个也免不了挨几下拳脚!说是朝廷命官,竟比山匪凶狠十倍。
林贞一时慌了,四面楚歌,何处可逃?忽有一人拥她入怀,连首饰带头发扯下一大缕来,又惊又痛、眼泪直飚。仔细一瞧,竟是孟豫章!心里没来由的一松,正要说话,却见他颤抖着手,用力拔着自己的首饰。林贞反应过来,也顾不上疼痛,手忙脚乱的拆下耳环项链,一并交予至孟豫章手中。
孟豫章还未收拾完,锦衣卫已经行至跟前。见孟豫章护着林贞,抓着他的发髻往后狠狠一扯。孟豫章却死不放手,硬拽着林贞一并倒在地上,翻身把林贞压在身下,把首饰远远一抛,砸在别的锦衣卫身上,就叫人捡了去。眼前的锦衣卫气极,挥着马鞭便一阵乱抽。孟豫章吃痛,想起平素听到的诏狱的传言,恐惧瞬间爬满全身,全身都颤抖起来,却依旧死死抱着林贞,用支离破碎的声音道:“贞娘,别怕,有我!别怕!别怕!”
林贞忍不住哭起来,那一鞭一鞭,仿佛抽在她的心尖上!又一根马鞭带风袭来,孟豫章惨叫一声,怕吓着林贞,赶紧咬着嘴唇把声音吞了回去,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滚下,滴落在林贞的发间,冰凉却又灼人。林贞抓着孟豫章的胳膊,五脏六腑都被揪住,痛的难以形容。
锦衣卫见状,停下鞭子怪笑一声:“嘿!没想到这细皮嫩肉的,竟还是条汉子!”
孟豫章还当此言不坏,正要松口气,后背一阵剧痛传来,扭头一看,那锦衣卫竟是连续踹了几脚。孟豫章只觉得眼前火星乱溅,若非还记挂着林贞,只怕晕过去还好受些。一力降十会,在大势跟前,凭林贞有万般箭法也只能任人宰割。冰雪融进了衣裳,寒冷从后背传来,一直凉到了心底。佳维咽气的模样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惊恐已到极致,若孟豫章……生生打了个寒战,不由出声哀求:“别打了!别打了!我有钱,要多少有多少,我只求你别打了!”
锦衣卫听闻蹲下来问:“哟,奶奶好大气,不知奶奶可知在锦衣卫手里买条命要多少钱?”
孟豫章听闻,用力咬紧牙关、泣不成声。太没用了!每次都要她来护我,我谁都护不住!真没用!没用!
林贞战战兢兢的道:“我有好几箱云母片,价值连城,都给你,统统都给你!”
锦衣卫听到“云母片”三字,不由一愣。
林贞自以为动人心,还要再游说,忽听一声尖叫:“嫂嫂救我!嫂嫂救我!”林贞一扭头,就见三小姐被几个锦衣卫围着,剥着她的绸子衣裳,还不住伸手逗弄。三小姐从不曾经过这样的阵仗,难受的想死的心都有!
偏那调|戏之人还道:“好个肤如凝脂,真个是豆腐一般。若是籍没教坊司,咱哥几个单点你可好?”
三小姐吓懵了,教坊司?那千万人践踏的教坊司?
林贞被惊天消息劈的脑袋嗡嗡作响!不知怎底,又想起于二姐的经历。老天!我爹爹作的孽,终是报到我身上么?若似当日在广宁时所见的几个妓|女一般,那还不如去死!三小姐尖叫声又响起,打断了林贞的沉思。林贞觉得身上沉重,见孟豫章额头上渗着豆大的汗珠,人已不知何时晕倒在一旁。再一瞧,方才使鞭的锦衣卫已不见了。
又看三小姐,连中衣都被退了不少,露出粉色绣着荷花的肚兜儿。只好在雪地里挣扎着大哭:“嫂嫂……嫂嫂……痛……呜呜……嫂嫂……”
三小姐与林贞相伴几年,如友人、如姐妹。此刻见她受辱却无能为力,忍不住嚎啕大哭。谁料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竟把那头的人招来两个。一人一把拉开晕死的孟豫章,便向林贞袭来。林贞一惊,哭声戛然而止,一个翻身躲过,却落入另一人手中。孟豫章被掀开,反倒醒转过来,见林贞被擒,不知哪来的力气,爬起来用头死命一撞,把那锦衣卫撞开。林贞劈手夺了一个鞭子,一面舞鞭、一面不知踹到谁的要害。然锦衣卫人数众多,岂是林贞一人可以反抗?不过一瞬,林贞已叫人反剪着手摁在雪地中:“好泼辣的娘们!够劲!爷就喜欢你这一款!”
那厢三小姐已近半|裸,绝望的看着林贞,姑嫂两个满脸是泪,再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只能说大家淡定……嗯……
林贞再彪悍,也很难以一对无数。
不过……其实整体结局对林贞还是好的,因为承平公府欠收拾啊啊!
我是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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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是很残酷的时代,特权阶级最享受的时代。不单对女性残酷压迫,对男性也是一样,犹如孟豫章,他一点都不坏,可总是处处受制。试想他生在现代,该是多么自由畅快啊。
三纲五常,不过是给被压迫者一个出气口而已。一如孟二老爷,再不是个东西,也是个家长。
孝道、妇德、忠臣,都是对下位者的要求,即便上位者不慈、不义、不明,你也该孝、顺、忠。儒家门生把这一套货与帝王家,帝王回报他们特权,牺牲的就是广大黎民百姓、全天下的女人和孩子的利益。儒家的嘴脸可见一斑。
所以,作为女性,坚决要反抗传统。任!何!传!统!
所谓礼义仁智信,这是全人类的通行法则,而非传统。
我国的传统,三纲五常、剩女论、三从四德论、站在道德制高点对人围追堵截、以道德凌驾法律、裹脚、皇权、族权,这些才是所谓传统中最核心的部分。我不知道这些对男人好不好,但对女人,没有一条传统对我们有利。作为现代的既得利益者,我永远反抗任何传统!我会像男人一样承担责任,会像男人一样努力生存,因为我再也不想像传统女人一样仅仅得到舆论的可笑承认而悲苦一辈子不自知,然后继续把悲剧往女儿、儿媳身上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