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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澜宿醉醒来的第二早晨,程东已经不在她的公寓。餐桌上照例有煮好的粥和白煮蛋,盘子下面压着纸条,是程东的笔迹:好好吃饭,爱你。
她在纸条上啵的亲一下,随手在后面写——我也爱你,然后把纸条放进钱包的夹层,权当合影,随身带在身边。
她蓦然发现两人已经很久没有拍过合影照片了。在数字图像的时代,即使拍照也全都留存在手机里,不像过去恋爱的时候,他们还拍过花花绿绿的大头贴,虽然俗气又粗糙,但那种亲密感仿佛唾手可得,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不知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他的怀抱太暖,醉完一场,即使什么都没说,她心里也舒服很多。
与其患得患失,不如珍惜眼下的时光,放开怀抱好好爱一场。
转眼就是农历新年,程东因为职称的事情很忙了一阵子,好在结果如意,跟骆敬之一样,成为医院最年轻的副教授。
少年得志,他却不骄不躁。不过到底是值得高兴的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跟莫澜分享。
“恭喜呀程教授,咦,我发现我还挺喜欢你这个新称呼的,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程东不理她的调侃,只说:“恭喜的话你前两天已经说过了。”
“啊?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喝醉的那一天。”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她抿了抿唇,“我还说什么没有?”
“你还应该说什么吗?”程东反问她。
虽然在电话中看不到对方,但莫澜眼前几乎都浮现出他迫人的神色。
她不说话了,程东才继续道:“你明天有没有安排?几个要好的同事非要闹着让我请客,我想带你一块儿去。”
她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终于有了开玩笑的心情,转动着手里的一支笔,笑道:“带我去干嘛,埋单吗?”
“埋单我会埋,你负责貌美如花就行了。”
“噢,原来是做花瓶啊!我什么都做过了,还真就没做过花瓶,我考虑一下。”
“嗯,认真考虑一下,我很有诚意的。”
“没看出来。”
他压低了声音在那头说:“那我今晚过来找你?好让你看看我的诚意。”
莫澜笑着,拿手里的笔在桌面上画圈:“那不如我们单独庆祝,我给你准备点特别的。”
“我很期待,不过聚会你也得来。晚上六点,我来接你。”
他有时候也霸道,不容置疑。
午休时间,莫澜去了律所附近的百货商场,千挑万选,挑中一套性感内衣。她在更衣室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很满意上身效果,相信程东也会喜欢。
自从那天两人在医院病房门外不欢而散,有小半个月都没好好享受鱼水之欢,她其实也很想他。
这衣服挺贵的,希望他不要太饥渴,上手就撕。
付完帐,她脚步轻快地拎着袋子走出来,还没过马路,就看到秦江月在律所楼下等她。
…
莫澜给秦江月的茶杯里倒茶。
她跟钟稼禾一样,只喝乌龙茶。两人坐在附近的茶室里,隔着一张方桌,半晌都不开口。
秦江月瞥了一眼她手边的内衣纸袋,说道:“好久不见了,你好像还是跟以前一样。”
莫澜笑了笑,这句话听不出褒贬,她姑且不接话。但她时刻牢记着,对方是程东的母亲,而且刚刚病愈出院。
秦江月也没有大动干戈的意思,依旧语气平平:“我今天来不是找你麻烦,只不过既然你跟阿东又走到一起,有些事有必要说清楚。”
莫澜听出一丝妥协的意味:“请说,我听着呢。”
秦江月拿出一样东西放到桌面上:“这是你当年夹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送来的东西,还记得吗?”
莫澜只扫了一眼,就说:“记得。”
“很好,那你应该知道程东看到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会给我们这个家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是的,知道,说天翻地覆也不为过。
莫澜微微偏头:“没错,所以我没把东西直接交到他手里,不是吗?”
“你就这么笃定托我转交,我就一定会看?”
“事实胜于雄辩。”
秦江月脸色变了变:“所以你是故意让我来做决定?”
莫澜看着她:“难道不应该吗?我尊重你是程东的妈妈,是他的家人,但说到底我在乎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我被逼到那个份上,眼看要失去程东,当然什么都要试一试。选择不该是承受,而应该是承担,对你,对我,对程东,都是一样。”
秦江月胸口起伏着,捧起茶杯喝水,才慢慢把情绪压制下去。
“你刚出院,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太过激动。”莫澜道,“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千方百计要阻止程东跟我在一起,真的没那个必要。他不是小孩子了,内心比你想象得要强大的多。以前你可能觉得我配不上他,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努力了很久要变成更好更优秀的人来靠近他,当年甚至发誓不惜一切保护他,我也做到了。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我,我并没有打算改变这个事实,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在乎的只有程东。这几年我一个人在外面飘来飘去也想得很明白了,所以我这回不打算放手,拼了命也要爱他、跟他在一起。我不会伤害他,你可以放心。”
秦江月道:“我只想确定,当年你隐瞒的事,现在也不会对他说。”
莫澜笑了笑:“这你也可以放心,不过程东不是傻子,他也早就怀疑了,难保不会自己查出点什么来。”
“那就是他的事了。他自己查,跟从你嘴里听说,完全不一样。”
秦江月站起来要走,又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他晋了职称,明天要跟同事聚餐,你知道吧?”
莫澜点头。
“他一定叫你一起去了?”知子莫若母,秦江月并不是一点都不了解儿子,“我跟老钟也会去。别的场合都算了,但三年前的事明面上毕竟是闹成了那个样子,我不希望明天大家因为你在场而尴尬,你明白吗?”
莫澜当然明白,但倔强地问:“说不定程东和钟老师都不介意呢?”
“他们不介意,其他人也会议论!”她拔高了音调,耐着性子解释道,“阿东这么年轻就晋升副高,背后多少眼睛看着,多少人等着看笑话、揪小辫,人言可畏你懂吗?三年前的事,他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走出来,我不想再看他经历一次!”
其实莫澜也不想,她也知道程东是有些急了,匆忙间要把她带回生活圈子里,大概是害怕再次一败涂地的伤害吧?
她沿着街道慢慢往回走,办公室里有不同寻常的热闹,老主任乐呵呵地叫她:“莫澜,孟检来了,快问问他有没有给你带礼物。”
孟西城依然西装革履,儒雅沉稳,一段时间不见似乎晒黑了不少,从主任办公室走出来朝她笑:“好久不见。”
莫澜勉强牵动唇角:“你回来了。”
“快过年了,赶回来写总结。”
“不是赶回来吃尾牙和参加团拜吗?”
孟西城轻轻敲她头:“八荣八耻听过吗?现在都提倡勤政节约,我们内部是一顿聚餐都没有。不过我们处今天跟你们所有场球赛,晚上可以一起吃个饭。”
“好啊好啊,年轻人就该多出去玩玩,别像我们似的整天坐在办公室。莫澜你下午也去给比赛加加油,晚上跟孟检他们一起吃顿好的。”老主任看好这对郎才女貌的年轻人,月老上身似的,在旁边一个劲儿鼓动他们出去。
莫澜皱了皱眉头:“今天?”
“是啊,你没见孟检专程跑一趟吗?”
孟西城问她:“晚上有事?”
“噢,没有,本来有点事,取消了。”她踟蹰再三,还是做了这样的选择。
…
检察官跟律师们的篮球赛每个月一场,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旧年的最后一场收官战。打球是次要的,球场上热络轻松的气氛才是新年所必须。也只有到这一场球,看台上才有这么多观战的女生——有的是家属,有的是女同事。
莫澜几乎没参加过这样的活动,她已经过了做啦啦队的年纪。
“小优呢,怎么不见她人?”
她最近真的是有点心不在焉,自己的助理去了哪里反而要问其他人。
“她今天出去了,好像到哪个医院去了,说是有个什么材料要查。”
莫澜点头,也没多想。手机在包里嗡嗡震动,来电显示是程东。
她顿了一下,还是接起来:“喂?”
程东值完白班,从住院楼出来,打电话问道:“你在哪里?我现在过来接你。”
“对不起啊,今天单位有事,我不能去了。”
程东停住脚步:“为什么?我们昨天说好的。”
“我们没说好,我只是说会考虑。”莫澜尽可能使自己表现得自然,“年底了应酬什么的也很多,我今天真的没法过去。”
“澜澜……”
“莫澜,到这边来坐!”孟西城在看台一侧的声音打断了程东没来得及出口的话。
莫澜不想在电话里多解释,匆匆说了句我先挂了,就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