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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终于敢断言自己前世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所以这辈子才会惹上了濮阳瑞修这个大丶麻烦,而且还在自己抑制不住自己内心波涌的情绪,不禁思考把自己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之时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
这样被当场抓包的心情,可想而知。
事后,她也暗中思量过是否应当找个机会向濮阳瑞修解释那晚之事不过是自己胡言乱语,可每想到这托词拙劣到连自己都难以置信,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口不提。反正对于她苏沐来说,这充愣买傻的本事从来都是信手拈来。
那夜之后,濮阳瑞修的几次召见都被苏沐以“陛下大伤未愈,草民不宜打扰”为由给拒绝了去。甚至是面对小银子公公希冀的眼神和时不时的贴心提醒,苏沐也是置若罔闻。
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苏沐依旧毫无动静,小银子公公焦急得心肝都纠结到了一起。
苏公子这不是都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了么,怎么还雷声大雨点小,后面都没动静了呢?
可是紫苑知道,自家公子表面看似波澜不惊,可眼眸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烦闷和窘迫还是逃不过旁人的眼睛。终日里拿错书卷的次数不计其数,拿倒书卷的次数也是数不胜数。甚至是食无味,夜不寝,神色恍惚。
呃!应该是病得不轻。
这日正是昌邑侯南宫鳌的寿辰之日,紫苑在苏沐的卧房没找到苏沐,却在濮阳瑞修书房的屋顶看到了她。
抬眸看一眼屋顶上那抹神色专注的熟悉身影,紫苑忽觉自己脑仁有些疼得厉害,飞身便飞了上去。
“公子,昌邑侯南宫鳌的寿辰在即,您这是?”
透过屋顶被揭开的缝隙,紫苑瞥了一眼屋内的情况。
屋内濮阳瑞修正端坐在案桌后,一如既往一般神色慵懒,眉眼含笑,甚至更甚神采奕奕。案桌前是俯身在地的男子身影,那男子年过半百,却依旧身形健硕,丝毫不露佝偻之态。
屋中那两人似乎是在刻意压低声音交谈着什么,这屋顶之上风声呼啸,听得并不真切。
观摩片刻不明所以,紫苑狐疑看苏沐一眼,“公子,您这是发现了什么机要之事?”
苏沐目不斜视,似是浑然不觉。等待片刻不见回声,紫苑本欲再次提醒自家公子赴宴之事,却见自家公子早已站起身来,淡定道:“今日本欲有事求见陛下,不料陛下忙于国事不便打扰,我们先去赴宴吧!”说罢,飞身离开。
紫苑无语望天。
自家公子先是避而不见,今日又有门不走,她想应该是病入了膏肓了吧?
……
屋顶的白色身影飞身离去,屋内的濮阳瑞修眉目轻挑,伸手从积压的一叠奏折中抽出一本便扔到了跪倒在地的男子身上。
“小侯爷与梁王殿下私交过甚在先,眼下又与昌邑候南宫鳌密谋不轨。若不是顾念着这难舍的亲情,朕也不会贸然让老爱卿跋山涉水远赴冀州。”
说罢,濮阳瑞修起身踱步到那男子身边,压低声音笑道:“舅舅可知这密谋之罪……可是要诛灭九族的。”
这跪地的男子不别人,正是司徒墨言之父,镇南候司徒瑾年。
与昌邑侯南宫鳌一样,镇南候司徒瑾年既是先皇后的兄长,又是大权在握的当今国舅,在朝中的地位自是与南宫鳌旗鼓相当。
一路上司徒瑾年正猜忌着这一国之君突然一道密旨把自己召到冀州的意图,此刻听到濮阳瑞修这话,无疑不如同晴天霹雳,震得他整个人都茫然所措,一时之间主意全无。
“陛下……微……微臣……”司徒瑾年忐忑得舌头都在打结。
濮阳瑞修扶起他,微笑着打断他的话,“舅舅不必惊慌,朕知晓舅舅一向忠君爱国,表弟也不过是一时糊涂,朕也不会给予重责。只不过这密谋不轨之罪……”濮阳瑞修摇了摇头,安慰的话语里带了三分无可奈何,“朕是怕有心之人会借故生端,恶意造谣是舅舅您在幕后主使……”
话中蕴意意犹未尽,对上濮阳瑞修似笑非笑的眼眸,司徒瑾年突然明了。朝中局势暗潮涌动,自己又大权在握,这一国之尊密旨把自己召到冀州的目的不过是在试探于自己。如若自己果真心存二意,势必逃不过抄家灭门的罪责。
对于自己这在辰国为质几年还能“完璧归赵”,坐上这晋隋皇位的外侄,司徒瑾年一直都难以猜透其心思。
权衡利弊之后,司徒瑾年当机立断,俯首道:“陛下明鉴,微臣食君之禄,必当分君之忧。逆子罪同犯上作乱,就算陛下有意轻饶,微臣也不会姑息养奸。微臣这就亲自带人去拿了那逆子,论罪定处。”
说罢,便要立即叩首退出去,濮阳瑞修点头笑笑,也不拦他。
司徒瑾年退出去后,小银子公公端着茶水躬身走了进来。
看他欲言又止,濮阳瑞修接过茶水睨他一眼,“说!”
小银子公公咬了咬唇,“听苏公子说小侯爷是贸然私闯昌邑侯府被昌邑侯私下扣留,陛下您怎么……”话未说完,小银子公公脸色一变,小心翼翼瞅着濮阳瑞修的脸色,见濮阳瑞修神色如常,他这才敢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骗人呢?”
“此事朕自然知晓。”濮阳瑞修漫然轻笑,修长好看的手指依旧漫不经心磨蹭着杯壁,只是这接下来的话语却不禁让人听出来几许幸灾乐祸,“朕还知晓那小子此刻正身处昌邑候府水牢之中,似乎是命不久矣。”
“啊!那陛下您怎么?”小银子公公心肝一颤,突然想不通了。
陛下您怎么还不施与援手呢?怎么还不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呢?这都危在旦夕了。
濮阳慵懒一笑,气若神闲瞥他一眼,“这小子三番五次忤逆朕的旨意,朕如此记仇,怎会不趁机落井下石呢?镇南候家教严明,当然不会让朕失望。”
“陛下圣明。”小银子公公突然明了。当年司徒小侯爷私闯了自家主子的御书房,若不是自家主子好心把他流放到冀州这苦寒之地。或许在镇南候的家法之下,这天下早就没了司徒墨言这个人了。
只是这一次竟然恶意造谣,主子您会不会太黑心肝了点儿?太小气了点儿?
回忆起自己曾经暗地里埋怨过苏沐一事,小银子公公不禁泪流满面,默默退后了些,“陛下,老奴有事禀报……”
……
出乎苏沐的预料,身为晋隋身份显赫的昌邑侯,南宫鳌的寿宴却未曾如同世人想象中的大张旗鼓。
屈指可数的几位宾客虽气宇不凡,但看起来也并不像世故圆滑的官场中人,反倒更像脱尘绝俗的高雅之士,举止言谈中隐隐透露着清雅不拘之气。
不过这寿宴上,碧玉盏中酒香醇浓,各色菜肴精致可口,阁宇雅致,环境清幽,如此物必求精,精心布置,倒无时无刻不在召显着这寿宴的主人不可未不尽心。
城府如此至深,席间句句斟酌,言谈举止不露丝毫纰漏,这到令苏沐一时之间猜不透了南宫鳌宴请自己的目的,她想自己这一次才是遇上了真正的敌手。
酒过三巡,苏沐不觉有些昏昏沉沉,伺机寻了个机会出去醒酒。
不料刚刚走到院中,自己猝不及防便被人拉到了花园一隅。
院中花香袭人,鼻尖酒香馥郁,苏沐不觉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转眼间似是看到了濮阳瑞修好看的俊颜,“陛下?”
苏沐试探着伸手抚上眼前那熟悉的面容,呢喃道:“陛下想见谁只知派人来宣召,怎么可能是陛下呢?我一定是喝醉了。”
脑海之中越是混沌一片,苏沐摇了摇头,挣扎着欲离开,不料还未走几步又被人拉了住。
“这样是不是真实了些?”
唇瓣上湿热的气息一触即逝,眼前那人的笑容绚花人眼。苏沐骇然一惊,眼眸也蓦然清明了几分,可还未看清眼前之人,眼神又恍惚了去,“陛……陛下!草民梦见你了。”话未说完,苏沐面色微红,摇摇欲坠便整个人撞到了濮阳瑞修的身上。
“嗯。”濮阳瑞修唇角上扬,扶着苏沐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低沉的语气带着丝丝蛊惑:“所以爱卿屡次避而不见,不是因为不想见朕,而是在责怪朕不主动来找爱卿?”
濮阳瑞修的举动如此轻车熟路,意识恍惚的苏沐浑身颤抖得牙关都在打颤,不过想着是在梦中,苏沐的胆子也大了些,愤然道:“陛下国事繁忙,草民怎敢责怪陛下。”因着醉意尚存,此刻又是闷在濮阳瑞修的怀里,苏沐说出的话竟也带了一丝丝的鼻音,听起来撒娇意味甚浓。
濮阳瑞修低低地笑,伸出手臂将她往自己怀里又揽了揽,慵懒轻快的语气颇有些宠溺的意味,“朕知错了,下不为例。”
“……”苏沐脑中蓦然一片茫然,不自觉地咬了咬唇。心想自己怎么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呢?怎么会觉得濮阳瑞修说的话既温暖又窝心呢?
可是这不是自己在做梦吗?
思索片刻脑海中依旧一片混乱,苏沐抬头哭丧着脸,“陛下,草民病了,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