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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音离开乱葬岗,仍在思考要不要去面对那个她怨恨着的娘亲。
七年前,苏音八岁多,正是需要爹娘呵护疼爱的年纪。
苏音的爹是聂家一个庄园的管事。
当今天下由唯一能够修炼仙剑之术的四大家族主宰,分别是东秦西聂南宫北郑。在这四大家族之下,才是作为傀儡一般存在的国家帝王群臣。
由此可见,苏音的爹,一介凡人,不能修炼,却能做到聂家的管事,已经是莫大的前程,在庄园那一带,苏音家里,还是很有地位的。
那时,小苏音擅长而且喜欢舞蹈,得了不知多少赞美,这让她对自己非常自信。
爹爹时常抱着小苏音,满脸的得意骄傲,“音儿,你只管好好练习歌舞,爹会让你成为世上第一美女,哈哈哈。”
尽管娘亲非常反对,但有爹的支持,小苏音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当苏音爹外出办事。有一天,娘拉住苏音的小手,“音儿,你爹爹在外面想你了,让娘送你去他那呢。你想爹爹吗?”
“音儿想~”
“那你跟娘走,乖乖听娘的话,好不好?”
“好的,娘~,音儿一定乖乖听娘的话。”
谁知这一听话,苏音就被卖给了聂家堪称炼狱的断坟厂。
那里是给聂家培养炼人的地方,是人都知道,被卖去那里的孩子,有去无回,九死一生。去了,极难活着出来。就算活着出来,那也是踏过死门关,扛过天大的折磨,最终身体被炼化出非人的部位,变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了。
若不是家里实在穷得没办法,若不是贪那丰厚的卖银应急,哪家愿意把自家孩子卖去那里。
小苏音家境还算丰厚,却被娘亲欺骗卖到这里,小苏音对娘亲的怨恨可想而知。
一众孩子陆陆续续死去,唯有苏音等少数人,咬牙经历过重重磨难,变异煅体,坚强地活了下来。那怨恨,经过七年的沉淀,已经埋在了心底。
苏音对何骏说,“不想去质问娘了。问了又有什么意义?她将我卖了,从此与我再无干系。苏音早就为她而死,现在的我只是半脸儿,一个单纯的炼人。现如今,知道我是谁的,只有你,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原来是谁。”
于是,苏音出了断坟厂之后,从未回去过。直到后来,听何骏说,娘亲到处打听苏音的死活,何骏劝苏音回去见见,苏音的决定也没有丝毫改变。
未曾想事到如今,却是一个毫不相干的贝游,劝自己回去见见自己的亲娘。
这里边的关系,苏音实在想不明白。难道,自己真的应该回去见见她?
客房的窗户正对着街道,苏音戴着幕离,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人来人往。
街道上,一位位母亲拉着自己的孩子,或呵护,或数落,或叮咛,或责骂,不管怎样,在苏音看来,都是满满的母爱。
忘了听谁说的,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或许,我是该回去看看了。就算不见,看一眼也好。’死遁的苏音,如今已是半个自由身,本来计划找个只有凡人的僻静之处隐世修炼和生活,既然有了疑问,那就在隐世前,回去看看吧。
就如鱼眼所说,活得明白点。
……
远在西聂南部的边陲小镇,周围土地肥沃,水沟纵横,这里设有聂家的南玉庄园。苏音的爹,就是这个庄园的管事。
苏音的家,就在小镇上。
时隔七年,苏音已经不大能记清具体位置,只凭着模糊的印象寻找,没想到很快便发现了自家的外墙。
白墙上,还有记忆中苏音和小伙伴一起涂鸦的字画,歪歪扭扭,印刻着当年苏音存在的痕迹。
苏音没从正门进,转到侧面,偷跃了进去。这小镇上都是凡人,苏音想要隐匿自己的行迹不被人察觉,易如反掌。
院子里的陈设,还是记忆中的模样,苏音熟门熟路缅怀了一阵,去向大堂,正看见何骏拉着兔尾,怒气冲冲地离开,。
苏音愣了一愣,没想到何骏真的跑来质问娘亲,可惜晚了一步,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苏音还活着的消息,对何骏和兔尾两人有害无益,故而苏音避开了,没与他们见面。
等他们两打马离去,赔着小心相送的人转身,苏音才发现,那打头低首哈腰、油头肥脸的,正是自己的父亲。
他旁边的,照着记忆中模样,应该是苏音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还有不认识的少妇,就不得而知了。
记忆中慈祥的父亲,如今,已是非常陌生。
他面上的油光,以及由讨好何骏兔尾的谄媚笑脸,转身变成火气冲天的怒容,都不为苏音所熟悉。再见到他,苏音竟没生出丝毫亲近之感。
苏音突然觉得,自己把记忆中的父亲形象美化了,又或者,是因为自己长大了。
没有看到娘亲,苏音先父亲他们一步藏在大堂附近的耳房,耳中听到了撕心裂肺一般的哭声。
不知道为什么,这哭声,比父亲更让苏音熟悉和牵怀。
苏音扒开帘子看过去,正见着妇人趴在地上,痛心疾首地捶打着胸腔,“音儿啊,我的音儿啊,是娘害了你,害了你——”
那是苏音熟悉的娘亲,比之记忆中,衰老了许多,也黑了许多,整个人变得粗糙了。
记忆中的娘亲,五官明艳,非常美丽。苏音就是遗传自娘亲的长相和身段。看她如今的衰老以及痛哭模样,苏音眼睛突然酸涩起来。
早知现在这般悲痛欲绝,当初何必狠心将自己卖掉。
苏音,还是恨着,不肯露面。
这时候,父亲一行人从外面进来,父亲脚步加快,抬脚就重重踢到了娘亲的背上,将娘亲踢趴在地。
苏音蓦地攥紧了拳头,模糊的记忆里,父亲似乎也经常对娘亲家暴,只不过因着怨恨娘亲卖了自己,小苏音将那些事淡忘了。
紧接着,就听父亲道,“都是你做的好事,要不是你将她卖了,我就能将她培养成能歌善舞的美人儿,敬献上去,就能换我的好前程。你这个破鞋,都是你自作主张,现在那赔钱货死了,我还留着你干什么,打死你个臭娘们……”
父亲一边咒骂,一边残暴地踢打着,娘亲任凭打骂毫不还手,又好似已经死心了。
旁边两个哥哥以及少妇都在煽风点火,却不知道这边耳房,苏音像是听到了噩耗一般,惊立在那里。
原来,那个记忆中支持自己练习歌舞的慈祥父亲,却是做的这样打算。那狰狞的脸孔,印在现在的苏音眼里,是那么的难看。
事到如今,苏音才发现,她对自己的亲人,了解得实在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