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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下午,正值高三的齐子恒正在教室里刻苦学习,家里只有朱慧林在。
朱慧林一边给宝贝儿子织着一件毛线背心,一边听着收音机:“一年一度的中、高考临近,莘莘学子进入紧张的冲刺阶段,家长应该注重注意营养,多给孩子补充蛋白质、维生素,多喝牛奶,多吃水果等,另外,坚果、植物油、鱼类等都含有不饱和脂肪酸,在用脑过度的情况下,可以适当偏重这些食物的摄取,以便增强体质,提高记忆效率。同时还要注意劳逸结合,适当的休息,适当的放松有利于缓解孩子的紧张情绪……”
朱慧林心想,对,打完这一排就去菜市场买一条大的鲑鱼来,弄点那个什么蒸鱼的豆颸\蒸上,蒸得嫩嫩的,好吃又清淡有营养,等儿子放学回家正好吃,晚上呢,就煮点水果甜羹当夜宵。对了,还有坚果,嗯,再顺路买点开心果和纸壳核桃回来,剥一小碟子放儿子的手边,做题累了的时候可以拈着吃又不浪费时间……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朱慧林抬头望去,居然是齐凌云回来了。
要是在往常,朱慧林早起身给丈夫接公文包递拖鞋刷身上的灰尘什么的了,毕竟男人在外面打拼辛苦,回家是应该享受一下妻子的温情啊,可是,现在随着秦律师那边反馈回来的情报越来越多,朱慧林不得不伤心地面对现实:自己遇人不淑,恰遇上良心被狗吃了的男人,在外面大把地赚钱,却分分钟都在欺瞒自己,现在叫她哪有心情去给他嘘寒问暖?
齐凌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妻子毫无上前来服务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就继续在里屋低头打毛线,旁若无人一般。齐凌云不禁怒从心起,将手里的公文包重重地摔在一旁的沙发上,一脸阴沉,连鞋子都不换就进了内屋,指着朱慧林说:“我在外面累死累活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这个家!结果倒好,回到家却连句暖心的话都没有?你什么态度啊你?”
朱慧林将手里的毛线活儿都放置在一个小篮子里,这才抬起眼来正视着他说话:“累死累活?为了这个家?还一累就是十多年?若真是那样,我就是跪在地上迎接你也不过分啊。可是你自己摸摸良心,真好意思说的!你那脸皮难道是固特异轮胎做的吗?”
齐凌云听了这话心里一惊,脸色也随之一变,不过他马上稳住了自己,色厉内荏地大声叫嚷道:“胡说!简直反了天了!男人在外面辛辛苦苦,回来还要受气!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不如离婚算了!”
朱慧林越发冷笑了起来,说:“齐凌云,你早就盘算着要离婚了吧?你要是老老实实地说,我还可以成全你!若是你这样昧着良心倒打一耙,那就门都没有!不离!”
齐凌云骂道:“你个泼妇!老子今天还非离不可!”
朱慧林痛骂道:“少把屎帽子乱扣!我文明说话,怎么是泼妇了?你才是无理取闹!哼,光说你辛苦,我就不辛苦了?家里儿子要考大学,我又忙工作又忙家里,衣食住行,孩子肚里吃的、身上穿的、家里的卫生、孩子上学前我拿着打气筒给他的自行车打气和检查,孩子心情不好我要开导他,孩子的成绩下滑要家长帮忙找原因,这所有的一切,不都是我在经心打理的吗?你做过什么了?我才是拼死拼活为了孩子为了家!哪一点对不起你了?你也好意思?还有,儿子眼看着就要高考,你要有点人心,也不能在这时候提出离婚,叫他还怎么有心思考大学?”
齐凌云其实哪里想离婚,不过是被逼无奈之举。他如今是人家碗里的菜,由不得他自己想不想的。
但是,齐凌云又不能招认出在外面养女人养私生子的事情来,钱嘛,总是要攥在自己手里才好,老婆儿子虽然亲没有自己亲,再怎样也不甘心把自己好容易才攒下来的家财归了即将成为前妻的女人,万一她改嫁了不就等于是便宜了外人吗?
至于儿子齐子恒,齐凌云自己觉得还是有那么一点疼爱之心的。他打算着,离婚以后呢,还是会每个月给两千块的赡养费,按着当前的物价水平,是尽够他们母子俩过活的。到齐子恒上大学的时候,考虑到如今大学要收学费,就再酌情给个五万块钱吧,也就尽了当爸爸的责任了。他当初可从父母手里继承过什么?还不都是自己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
齐凌云被朱慧林堵了几句,毕竟理亏,找不到话来辩解回嘴,便不甘心地在家里转悠,黑着心肠想找点事儿出来挑刺大闹。
可是,齐凌云转了几圈,却找不出什么大毛病来。到处都是干干净净,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说老婆不理家务不会持家的借口似乎有点站不住脚;再看看孩子的教育,齐子恒成绩很不错,齐凌云能翻到的作业本啊卷子都是什么A啊九十几分啊,要挑拣她不会教育孩子也说不过去;那还有什么?生活作风问题?他经常不在家,不知道朱慧林在此期间有没有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但是他翻找了一番,沮丧地发现最起码在家里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最后,齐凌云只能怪朱慧林态度不好,见了老公回家还不理不睬的,死人一般,这是妻子对在外面辛苦打拼的丈夫的态度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齐凌云存心找茬,朱慧林又不是个没气的死人,任由他白说成黑地指责、怒骂还摔东西,终于针尖对麦芒地吵了起来。
朱慧林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数落起齐凌云的错处来是一桩接着一桩,堵得齐凌云脸都绿了,最后蛮横地大吼一声:“这算什么家!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回家也不得消停,还跟老子吵!这日子过不下去了,离婚!离婚!必须离婚!”
朱慧林怒从心头起,恨不得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撕开脸皮大骂他没良心在外面养女人、养私生子的丑事,可是,想着儿子的叮嘱和秦律师那边的取证还未完全,只得咽下这口气,委屈地回敬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念着我的好处,好歹也想着一点子恒,我给你生儿持家,一手一脚把儿子带大,悉心培育,你居然为一点小事要闹着和我离婚,你自己摸着胸口的良心说话!”
说得齐凌云也略略生起一丝愧意,不过,形势比人强,外面有超级大腕给齐子怡母子撑腰,强逼着休妻另娶,不然,他的公司就完蛋了。人都有趋利避祸的本能,即便是老婆孩子又怎样?宁死道友不死贫道!要是以后生意做大了,手面宽了,再私下里接济接济他们母子也不算什么,关键是要把现在的难关渡过去!
齐凌云软硬兼施地要求离婚,最后扳出狠话:这个婚,一定要离,不协议,就打官司吧。反正,他这些年长期在外面,也算是事实上的夫妻分居了,又加之夫妻感情破裂,法院一般会支持的。说完,便摔门而去。
齐子恒回家的时候,见妈妈一双眼睛通红,半天也不出声,好容易说出一句话来都是语带哽咽,他意识到异常,忙一个箭步走到妈妈身边,问:“妈妈,你怎么了?”
朱慧林用抹布使劲地擦着一小块桌面,力气之大,简直像要把上面的漆面都擦下来。半天,她才吸着鼻子回答说:“你爸爸,下午回来了一趟。”
回来了?怎么人又不在了呢?再看看垃圾桶里的瓷器碎渣,齐子恒脑子一转,顿时明白了,渣爸今儿肯定是来说离婚的事情的,说不定还和妈妈大吵了一架,看这摔碎的茶杯果盘就知道!
齐子恒连忙搂住妈妈的肩膀,温声安慰说:“他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吗?妈妈,你别理他。那个狠心短命没良心的,早晚会有报应的,你何必难过?早离了早好!”
即便是个没良心的渣老公,毕竟也蹉跎了二十年的青春岁月在他身上,朱慧林焉得不难过的?索性就靠在儿子的肩膀上,呜呜咽咽哭了个痛快,把这些天心里积攒下来的伤心郁闷的情绪发泄了出来。
哭了大约半个小时才渐渐地停住了,朱慧林的嗓子虽然因为长时间的抽泣而沙哑,态度却坚定和明晰了起来,说:“没事儿,我不难过。离就离,他以为他很了不起啊,无非就是有两个钱!钱要是离婚离得没了,还有什么好处!眼看着奔五十的糟老头子了,我还懒得伺候呢!一个人过着还省心,自由自在的!”
齐子恒拍着妈妈的背,说:“就是。不过,妈妈你不会一个人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朱慧林宽慰地笑了,又说:“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正好秦律师上午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已经查明了他名下的所有不动产,大约有房子六套,其中有两套是写的那贱女人的名字,这些都是要设法讨回来的,还有,他现在和别人合办了几间公司,分别在里面占有了一些股权,哼,老东西还很会搂钱嘛,我都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能折腾,说是有五六家合办的公司呢。尽管都是小公司,不过,苍蝇腿儿攒一块,也是不少的肉啊。秦律师说,这个才是大头,比房产还要值钱,不过,要相对繁琐一些,正在查,可能要花点时间和功夫。哎,你说说,咱们幸好请了律师啊,不然的话,全被蒙在鼓里!狡兔三窟,老东西起码有七八窟!真他妈的王八蛋!”
齐子恒推了推妈妈,说:“你骂他王八蛋,我不就是小王八蛋了吗?快别这么说。咱不骂人,只把钱要过来就行,懒得跟他废话!”
齐子恒吃了晚饭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温习功课。他想着刚才妈妈说的话,不禁又走神了:说是秦律师在费心办这个案子,不知道其中周律师是不是也起了作用。
一想起周律师的名头,齐子恒的思绪就情不自禁地飞到了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他那样亲密地拉着我的胳膊……他站得离我那么近,身上一股好闻的味道……他垂下眼睛看着我的目光那么专注……唇角勾起的弧度真是帅呆了……还有,还有,他说过的话………似玩笑又似暧昧的话……
齐子恒将书扣在桌上,头趴了下去,全无看书温课的情绪,脑子里只有他,只有他……
大约十分钟后,朱慧林端着水果甜羹进来,见齐子恒恹恹地头趴在桌子上,还以为他不舒服,忙放下托盘,慌张地用手去触他的额头,说:“子恒,你哪里不舒服?怎么没精神的样子?”
齐子恒连忙坐好,说:“刚刚有点犯困,所以趴了一会儿,现在好了,我要开始学习了。”
朱慧林慈爱地摸摸儿子的头,说:“要是不舒服,就和妈妈说,别自己硬挺,就怕小毛病闹成大毛病,反而耽误学习。”
在朱慧林慈爱的目光中,齐子恒吃完了一碗水果甜羹,终于把妈妈打发出去了。
齐子恒这才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唾弃自己:为了个男人心里怦怦直跳,茶不思饭不想是为那般?我又不是同性恋,自作多情干什么?
不过,大律师神龙见首不见尾,自那一天后就像鱼儿沉入水中一般,再不肯浮出水面,叫齐子恒又忍不住自嘲,就算我是同性恋也是白相思,人家大律师肯定是阅人无数,哪里还记得我这么个无趣的小男生啊?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灯红酒绿的地方挑逗别的美女或是帅哥去了,反正他长得好又会说话,甚至不用说话,一个眼神就把人撩拨得魂不守舍了。唉,还是洗洗睡,明天早早起,起来读英语背古诗,下周有区里的水平调研考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