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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拉着谢斓的手,缓缓登上城楼。
随行的侍卫们散站在城墙各处守着,将身影隐在阴影中。若是不仔细看,很难看清他们的身影。
高处的风很大,拂乱了两个人的发丝和衣角。谢斓今夜穿一件嫣红绣折枝莲花纹的袍子,纤腰一束,广袖盈风,好似一只振翅欲飞的蝶,意欲凌风而去。
皇帝伸手揽住她的柔软的腰肢,侧低着头,凝视着那张被城墙下的万盏晶莹彩灯映得娇若桃花的美人面,情不自禁的轻声在她耳畔低语:“斓儿可喜欢这些灯?”
他似乎是被蛊惑了一般,低头吻了吻她白腻温暖的颈子,连带着将她身上的女儿香贪婪的吸了两口,尤不餍足。谢斓被他口内的气息撩拨得浑身发痒,匆匆避开他的头,嗔道:“还有好些人在呢。”
“他们看不见的。”皇帝威严的向周围扫视了一圈,那些侍卫一个个几乎都将头垂到了胸口,毕竟谁也不是活腻歪了不是?
“站在高处的感觉如何?”
皇城的城墙比想象中还要高大,从这里向街市上望去,远近房屋,稠密的人群,万千盏灯火,全部尽揽眼底。恍惚中,谢斓产生了一个错觉,这个站在她身边,亲密揽着她腰的男人,此刻正携着她一起俯瞰天下苍生。
似乎还有点小激动呢。
不过如果一个人成天站在这样的高度看待事事,也难怪会自信心爆棚,因为天下全都尽在掌握嘛。
望着那些专为她悬挂的彩灯,谢斓无不遗憾的道:“看花灯讲究得是戴面具、提彩灯、吃糖画和猜灯谜。可惜我方才只匆匆在街上瞧了几眼,什么都没来得及吃,连灯谜都没猜得一个。”
“这个朕也想过了。为了弥补这个遗憾,朕又准备了些别的。”
别的?谢斓眨了眨眼,还有别的?
皇帝遥望远处,半晌,他低声道:“来了。”
还未等谢斓反应过来,一颗明亮的星子便带着凤鸣般的清啸,从地面迅速窜上了挂满星点的夜空。一束囊括数万金红粉彩的焰火瞬间在谢斓眼前绽开,昙花一现。
谢斓不觉瞪大了眼睛,随后又陆续有上百颗星子从地面弹入夜空,用比星光璀璨万倍的焰火昙花将天空装点一新。
谢斓的瞳孔被流光溢彩的焰火映亮,每当一束火花在天空炸开时,她的眼睛都要更加亮上几分。
刘昱见她欢喜,心说多亏那日楚亭林给他提的建议,说女孩子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从珠宝首饰,到彩灯焰火,最好一次性全都备齐,这样方能打动佳人芳心。刘昱按着他的方法,果然成功在佳人心中扳回一局。既然楚亭林有功,那就忽略掉他差点和谢家议亲的事好了。
谢家为了谢斓的婚事,可真没少折腾。不过既然有他在,谢斓就的婚事就由不得谢家做主。
他从背后抱住她,轻声道:“朕正在命人修葺紫宸殿,那里离前朝近,到后宫也方便,等你入宫后,就住在那里,朕日日陪着你。”
如果能每日一睁眼就能见到她,那会是种什么感觉?每当想到此处,他就无法平静,心头激荡不已。
他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还要做许多决断,很少有空余时间。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能时时刻刻陪在他的身边,就在他一伸手就能碰触的地方等着他。
想到这里,他的声音愈发的温柔了下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舟,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诗经里描述的全都是他的心事。
可惜焰火的声音太大,谢斓没听清他说什么,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皇帝将声音加大了几分,又说了一遍。谁知谢斓还是没有听清。
皇帝无奈的笑了笑,在这样好的气氛下,着实可惜了。他将尚未说完的话语重又吞回了腹内,心说也不差这几日的功夫了,便又低头吻向她的樱唇。
在这满城的繁华中,在这灿烂得仿佛梦境的夜幕和街市中,一对俪影在此处交叠相拥,久久不曾分开。
焰火绽开的星点碎屑从天空划过,一丝硫磺烟硝的味道在空气中淡淡弥漫开来。京师郊外的官道上有一处马队正在安营扎寨,焰火绽放时,不少人都被吸引了注意,仰头朝京师方向望去。
“那就是京师长安了?”
“不知是多富庶的地方。”
“燕地就看不到这样的焰火。”
……
一名高大的中年男子从帐中步出,他身穿玄色大氅,虎步龙行,身材比随行跟出帐篷的诸人要强壮许多,好似一尊铁塔。他的眼神带着染满风霜的坚毅,一举一动无不带着军人的挺拔和果敢。
他遥望京师方向,许久未动一下。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名年轻的男子,明眸秀眉,颜若舜华,额前箍着一条精致的朱红镶珠抹额,愈发衬得他眉目精致,颜若好女。他轻声说道:“父王,我们明日就能入城了。”
这一年的九月二十日,太后寿诞前三天,分布在各地的大大小小十几名藩王全部到达京师,来为太后贺寿。
京师一时间比往日更热闹上几分。
到了二十三那日,庾太后在宫内举办宴会,遍请群臣以及家眷,当然更少不了将各路藩王奉为座上客。
藩王们虽然身份尊贵,但在血缘上却都是皇亲,遂以国礼减半相待,由魏王和楚亭林负责接待。
谢斓和母亲谢太太也受到邀请,谢太太及其他贵妇人和王妃们坐在一处,谢斓等重臣之女则坐在公主郡主们那一堆里。开宴后,歌舞杂戏不断,席间气氛热烈非常。
皇帝不过稍微坐了坐便走了,留下太后和藩王们联络感情。藩王们纷纷向太后敬酒献寿果,送太后的礼物早一日便送入了宫中,今日不过是走个形式,仅呈礼单。
这礼物也全都送得很巧妙,依次念去,有的贵重有的寻常,大多是中规中矩。谢斓觉得太后也挺辛苦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替皇帝出面笼络藩王,对他们送的寿礼挨个赞赏,且对每一位藩王的赞赏都不重样,着实挺为难她老人家的。
琅琊王坐在人群之后,很不起眼,也无人上前与他攀谈,一直在独自饮酒。
其他藩王有美有丑,有的气质通透,人也随和;有的谨慎恭顺,唯唯诺诺。除了琅琊王无人敢靠近外,临淄王据说封地最为富庶,此次送的寿礼也最为贵重,席间说话也中气十足,对上前敬酒之人来者不拒。
还有一位也十分打眼,便是来自北方燕地的燕王。这位藩王在北方虎据雄兵,治军严厉,连对治下的百姓也行军法管制,为人略有些严苛。为此还曾被御史参奏,说他御下过严,百姓有怨怼之声。燕王呈奏辩解说北地苦寒,若非如此,恐百姓南逃,边关难守。
此人双目如鹰隼,神情肃穆,几乎不曾笑过,胆小一些女眷都不敢朝他的方向望。不过这并不妨碍大家欣赏燕王世子的美色。
这位燕王世子年约十七八岁,他从一进殿开始,就吸引了一众目光。
听说他是燕王世子后,众人几乎不敢置信。比对了一下燕王的模样,大家纷纷猜测已故的燕王妃定是位上等美人,否则生不出这样美貌的儿子来。当即便有人拿他和同殿的周琅,楚亭林和景岳相比,都说不分高下。
却说坐在谢斓身边的是一名娇滴滴的小美人,谢斓觉得她一直在打量着自己。谢斓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否曾在哪里见过她,只是觉得她的眼睛似曾相识。
小美人朝谢斓使了个眼色,起身朝殿外走去。谢斓心说莫非她真的认识我?便也随后跟了出去。
到了殿外,那小美人止住脚步,朝谢斓莞尔一笑,燕语莺声道:“谢小姐可还记得我?”
谢斓摇了摇头,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摇头道:“不记得了。”
“我叫冯怜儿。”小美人自我介绍道:“我们多年前曾在宫中碰过面。”
谢斓略一思索,还真的想不起来了。
冯怜儿笑道:“我当年对谢小姐可是印象深刻哩。”
说完后,她又神秘一笑,上前两步凑近了说道:“陛下到花灯会是去见你的吧?”
谢斓恍然大悟,她就是那天在巷子里主动去抱皇帝的娇小少女!皇帝说她是歆平大长公主的女儿,是皇帝的表妹,也是一位郡主。
冯怜儿微微挑了挑眉毛,一双春水眸泛着媚光,别有深意的望着谢斓,说道:“我当时刚回京师,还诧异非年非节的,怎会有花灯会?听陛下说起,原来是因为姐姐的缘故。”
她说着便亲热上前,拉住谢斓的手,道:“今后还望姐姐多对关照。”她眉目含情,娇小的身子在宫灯的映照下妩媚多姿。
谢斓抽出手来,轻声道:“想必郡主误会了,灯会的事情与我并不相干。”
她不再理会这个冯小怜,也不管她双目中露出的神情有多惊讶,转身就朝殿内走去。这个女人明明做的是和庞玉瑶庾丽华之流差不多的事,却还装作一副要与她交好的模样。比起这样的,还还更愿意和庞玉瑶说话。
她听说过前朝一些秘闻,有些官眷甚至身份高贵的贵妇,为了虚荣或是荣华,会找机会接近帝王。她们虽无名分,却能利用美色换些实惠,而她们的丈夫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为享受妻子带来的恩惠。
甚至有血缘关系又如何?像历史上刘子业和刘楚玉那样亲兄妹厮混的典故也并不少见。权利是最好的春’药,管你什么人伦纲常。
丝竹乱耳,听着心烦,不知道冯小怜是不是去找皇帝了,一直没有再回到席上。
谢斓多饮了几杯,胸口发闷,不多时,又走出殿外透气。
被风一吹,她觉得有些眩晕,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晃。紧接着,她只觉得手臂一暖,有人在身后将她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