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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内的杯觥交错还在继续,玉若曦来到庭院外围轻柔地抚着长发,目光轻轻一斜扫过不远处接近的身影,唇边快速掠过一抹冷笑,之后便是毫无表情。
待走近时,玉若曦轻叹一声,幽幽道:“我一直希望那件事情最后是由你说给我听,可是后来细细一想才明白对于那些过往,你为何对我从来都是闭口不言……”
“你都知道啦……”
玉若曦眸中尽是温和的笑意:“还记得我在的那几年,林姑姑总会在夜深人静时来到你的房间,一个人不知缘由,就坐在床榻上慈爱地看着你然后又悄悄落泪。明明很爱你!可是到了白昼却是对你极其严苛。那时候,我一直疑惑着……。”梗了梗:“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或许正对应着:爱之深恨之切这句话吧!那些被隐藏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最后到了时间,还是都会知道。”
墨卿颜静静地站立了片刻,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波动,只是默然片刻后,淡淡道:“嗯。”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是他的儿子!”说完,下意识地看向墨卿颜,目之所及,心下微微一痛:“你不恨吗?”
墨卿颜似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真的要面对这样的问题,去回答。一时竟有些踌躇。
“他是君主,统领着西方一切神族与生灵,林瑾萱远在东方,你说这样的两个人当初是如何遇上的呢?而你既是两个人的骨肉,为何体内无半点神族混血的血统。”玉若曦叹了一口气道,“总不会是天生的吧?”
“嗯,”墨卿颜明白了过来,“你说的没错,那个时候,明明不该碰到的两个人,最后还是碰到了……”
墨卿颜遥望着正在举行晚会的宫殿方向,眸色中隐隐涌起风雷之气,薄唇轻抿,冷冷道:“可是恨有如何,不恨又能如何。”
“是啊,”玉若曦闻言,笑道,“可是若是不能从中得到解脱,苟延活着到底是:生不如死。”
墨卿颜闻言跟着一笑,凌厉之气瞬间消失,又恢复了月白风清的样子,转头问道:“你爱他吗?”
“……不爱,可是那又如何?对于我来说,他是复仇最好的工具。”
“工具?”墨卿颜两道长长的秀眉一皱。
“没错,我想要得到那些东西,他是最关键的工具。”玉若曦深深看了墨卿颜一眼,上前一步:“……即便往事纵不如烟,但时间会把当年的大事缩小,变成哭笑不得的小插曲。就如你我,一般。”
墨卿颜神色痛苦到扭曲,脱口道:“难道是……”
玉若曦定一定神,眸中掠过一点锐利的星火:“我想要的你都知道,我并不指望你会相助于我,只是我也不会准许你在这里面碍手碍脚。”
墨卿颜张口结舌,一时怔怔,看着少女,颤声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会——”
“我会死,”玉若曦生生打断他,拂一拂鬓边碎发,镇声道:“守候瞬间永恒,转身记忆纷飞,念它飘落风铃,心哀如雨滋霉,爱痛陨落尘埃,情殇缱绻枯涸。那是我姐姐最后念与我听的一首诗。”掩去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珠,慨然道:“你我皆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非如此不可,不然又岂能改变!”
玉若曦的一连串发问让墨卿颜沉默良久,“玉儿,说来说去终究是我无用……。”
往事的明媚与犀利一同在心上残忍的划过。玉若曦正对着墨卿颜的湛湛双目,调匀呼吸,亦将泪意狠狠忍下,轻声道:“无关这些,我只知若不这样做,或许日后等待你我,等待其后辈子孙的便是为人鱼肉,任之宰之的下场。”
良久,墨卿颜喟然长叹,满面哀伤如死灰:“是啊,天道不公;”他颓然苦笑:“你认定的事哪里有回头的余地,我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他抬在半空的手微微发抖,“你如今想好怎么走了吗?”他凝神的片刻,深邃目光中拂过无限的痛心与温柔,再次劝说道:“你知道这宇宙间的星辰吗。他们说:星星发亮是为了让每一个人有一天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
彼时有微风倏然吹进,伴有丝丝凉意,和着花叶生命蓬勃的气味。于少女却宛若一把锋利的刀片贴着皮肤生生刮过,没有疼意,但那冷浸浸的冰凉却透心而入。她微微扬唇,“或许当我忘了我那颗星星的时候,我也就忘了我自己吧。”
他一哑,随即凄然一笑,“是了,如果那样可以使一个人的感情能从中得到解脱,那么另一个人将会走向可怕的地狱。”他稍稍定神:“……你还是要行那方法?”
玉若曦墨玉般的眸子轻漾了一下:“……在这个世上,胜者生,而败者亡,在世事的胜负面前,生与死不过是必然的因果。”
墨卿颜见她说得郑重,不由怔住,她的语声如冰,浑不似记忆深处里那相熟的少女,不由心头一寒:“你会死的……。”
正欲说话,忽闻有低微的细语在不远处:“玉小姐……”
两人脸色一变,玉若曦仓惶转身,只一眼,目光便是一跳,藏于袖中的双手慢慢用力握成拳头。
竟是君隐?!
“是你,”玉若曦抬起双眸,神色微见狠厉:“你在这里多久了……”旋即示意墨卿颜离去。
君隐怔怔地看着她,跪下道:“对不起,玉小姐!”
玉若曦眉毛微微一扬,展颜一笑,道:“好好地怎么说对不起了……你做了什么吗。”转头望向已经默默离去墨卿颜,看着他步履沉重地转身向远处走去,面上的微笑渐渐转换成了淡淡的悲哀。
“只是开始而已……墨卿颜……”喃喃低语了一声,玉若曦收起心中不经意间翻涌而出的情丝,旋即浅笑颔首,带着君隐慢慢走进宫殿。
这一边玉若曦与君隐前脚刚迎至宫殿大门影壁,另一侧君垣就已经走了过来,急忙跨前一步伸手扶住少女,笑道:“若曦,快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玉若曦微微一笑,轻轻摇着头。君垣怔了一下,旋即展目四处看了一下,见少女身后有眼生的男仆跟随在一侧,这才惊觉此事有失体统,只好作罢,梗了半天,说了一句:“今晚的宴会,你喜欢吗……”
玉若曦看着君垣眉间掩不住的柔情,心中不由一笑,旋即长揖为礼,道:“君垣师兄,若曦喜欢的,原本还想在那里再待片刻,可是身子到底孱弱,现下只得作罢休憩……想来君师兄的盛情也只能改日再……。”
君垣凝目看了少女半晌,心底是止不住的心疼,旋即低声歉意道:“是我鲁莽了,要我送你回去吗。”
玉若曦瞄了一眼君隐,转身声色不动地道:“谢谢君师兄了,只是若曦还有一些事情今晚要交待,所以……?”
随即不等他答话,只身离去,只余君垣怔怔地隐没于殿中一角——
主仆两人一路穿花拂柳的回到安踏的行宫,彼时殿前已经有数名女官已经站在殿外相候。玉若曦支开随行的侍女,进入室内已有半个时辰,此时周围只有她和君隐二人。
君隐跪在地上,小心翼翼觑着少女的神色道:“玉小姐……”抿了一下嘴角:“君隐不知道您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求您能就此收手,要不然真的会如那位先生所言……。君隐……”
“……哦?”
玉若曦怅然叹息,微抬的眼眸似在仰望窗外星光闪烁的天际。神色有些凄惘的迷醉,低低道:“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嘛。”
闻言,君隐的眸中有暗沉的辉色,流转如星波皓皓:“……没有……。”梗了梗,再次叩首道:“君隐自幼便是罪奴,被同族轻贱,直到遇到了小姐,才得以从炼狱中解脱出来,玉小姐对君隐有再造之恩,如亲人。哪怕让君隐立时抵命,君隐也是甘心情愿……只是,小姐,君隐死前只想求您一件事情,……就是……停下来……!要不然,你真得会……”
对于君隐的苦口劝说,玉若曦一直静静听着,除了略微点点头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表示。君隐的目光也因少女的这种反应而闪烁了一下,他之前因为过于思念少女,遂潜入那里,不曾想无意间听到那样一番言论,只觉呼吸一滞,仿佛突然之间看到了以前从来没有看过的一个方向,脑中渐渐明晰少女接下来欲做之事。
这一边,玉若曦容色淡淡,并不否认,微低着头的样子,竟象是在发怔一般。
彼时玉若曦心中虽然已经闪过了千万般念头,脸上表情却是纹丝不动,过了片刻,将身子徐徐转了过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君隐,用极慢的语速问道:“你可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