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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妍心下纳罕,拢着一缕青丝,想了一想,才含着了然的笑意慵懒的开口,道:“想是昨个儿杏花坞走水的事儿。让她在明间等着,我梳洗完就过去。”
宫人喏喏应了声是,忙静声快步的退了出去。
秦妍也不着急梳妆,只细细的挑了中意的衣裙,又好一通挑了与之相搭的钗环,才悠然的去了明间儿。
冯岚正静静安坐在明间两侧排开的玫瑰椅椅上,刚低头抿了一口茶,便瞧见秦妍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她忙将茶盏放下,恭恭敬敬的跪地,道:“贤妃娘娘万福金安。”
秦妍温和一笑,曼声道:“起来说话。”
冯岚动作有些迟疑,却还是扶着宫人的手,盈盈站了起来。
“这大清早的,怕是早膳还没用就过来了,是为着什么事儿?”秦妍和颜悦色的开口,虽然心里猜到了几分,却也不直接问出来,只是安静的等着冯岚开口。
冯岚低垂着头,小声道:“皇上将昨日杏花坞走水的事儿交给了贤妃与贵妃娘娘处置,嫔妾想着,总该提前与贤妃娘娘说一声。原是昨儿个晚上,嫔妾掉了陛下赏的玉坠子,留在杏花坞里寻了一通,没寻到,嫔妾就回去了。”
秦妍端坐在宝座上,睨着她将这番话说完,轻巧一笑,道:“既不是你放火烧了杏花坞,大清早的又过来做什么?”
冯岚不敢大意,恭顺的回说道:“嫔妾想着,杏花坞走水,到底是嫔妾离开之后的事儿。怕被人误会,再生出旁的事儿到底不值,所以先来向贤妃娘娘禀明。”
秦妍听着她小心翼翼,又如此忧心不安,隐约猜到了什么,问道:“你在杏花坞还遇见了旁人不成?”
冯岚回道:“是,嫔妾还碰见了未央宫的卫嫔。”
秦妍眯目,似笑非笑的说道:“都放着好好的觉不睡,又是做什么耗呢!”她话落,冯岚也不敢擅自接言。秦妍抬眉,睇了弦音一眼,道:“去未央宫请贵妃、卫嫔过来。”
弦音应下,便亲自往漪澜殿走。去了大半刻,回转的时候,却是怏怏不乐,蹙眉向秦妍道:“娘娘,贵妃娘娘说她正在用膳,没工夫过来。还说,如今自己是贵妃位份,不必您传召。”
事涉卫嫔与贵妃,冯岚心里便总是七上八下。轻声询问秦妍道:“娘娘,这……”
秦妍却是施施然的起身,拢了拢宽大的袖摆,清淡无波的笑起来,和缓道:“贵妃娘娘既是这样说,咱们走一趟便是了。重华宫与未央宫,又有多远呢?”冯岚道了声是,亦步亦趋的跟着秦妍出了重华宫,往未央宫去。
二人进漪澜殿的时候,顾临怡已经用过早膳,宫人正收拾碗盘。
顾临怡一壁擦拭着纤纤柔夷,一壁转头凝着秦妍与冯岚,悦然含笑,“本宫还不知道冯宝林也在重华宫,若是知道,倒也不必让人另请,又劳烦贤妃挪动玉步了。”
秦妍瞧着她和颜悦色的恬静样子,亦是不露声色的陪着一笑,道:“什么劳烦不劳烦的,顾姐姐如今是贵妃之位,原本也是我该过来的。”秦妍这句话说的极是微妙,既乖顺迎合了她,又不失自己的身份。倒是另外一种大度雍容。
顾临怡哂笑,全然不理睬秦妍,而是与卉春道:“既然贤妃到了,除去和敬夫人、诚淑仪。把其它娘娘小主都请过来。毕竟,这火烧杏花坞是大事儿!”
她说的是火烧杏花坞,非走水。冯岚一听,便怕贵妃会从中作梗。心里有些忐忑,忍不住看向贤妃。贤妃面上无波无澜,很从容淡定的垂着头,仿佛极认真的审看袖口上的绣纹。只听贵妃的安排,她自己却是一言未发。
得了贵妃传召,不多时,阖宫上下的嫔妃便都到了。
嘉妃似是才睡醒没多久,进了门,便忍不住抱怨道:“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昨个儿就不消停,这一大清早的,也不让人清静。”
顾临怡淡然一笑,扬声道:“杏花坞走水,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嘉妃不以为意的笑起来,慢悠悠开了口,“杏花坞走水,两位娘娘做主便是了,何必这般兴师动众,折腾了阖宫上下的嫔妃。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顾临怡不接嘉妃的话,见人已经到齐。抬眸环视一圈,声音清幽,透着一股子森冷的威严,静声道:“冯宝林,你可知罪吗?”
冯岚被问得身上一颤,心里直道不好。当即微微咬唇,却并没有应了顾临怡的话跪地,而是不卑不亢的端坐着,回视顾临怡,平和的问道:“嫔妾糊涂,不知贤妃娘娘的知罪是怎么一说?”
顾临怡笑了笑,“火烧杏花坞!”
冯岚纹丝不动的坐在座位上,臻首一低,极是镇定,道:“没做过的事儿,嫔妾又为什么要认罪!宫中纵火这样大的罪过,嫔妾实在当不起!”
舒昭仪瞧着冯岚轻飘飘的笑起来,阴阳怪气的揶揄道:“皇上入眼的新贵人,到底与旁的妹妹不一样。仗着皇上宠幸,竟也敢这样与贵妃娘娘说话!”
冯岚晓得如今有多少个人眼巴巴的盯着她犯错,当即敛容正色,规规矩矩的跪地,叩头道:“嫔妾惶恐,嫔妾昨日委实到过杏花坞,可杏花坞走水,与嫔妾是半点干系都没有。”
顾临怡扬声,道:“卫嫔,把你昨日看见的说出来。”
卫菡萏得了话,立时起身,怯生生的跪在冯岚的身边,目不斜视的盯着地面儿,小声道:“昨儿个夜里嫔妾胃里积食,便去了御苑散步。半路瞧见冯宝林带着许多宫人在杏花坞,好似在寻什么。”
贤妃不以为然的一笑,慵懒道:“冯宝林今儿个一早就已经向本宫禀明了,昨夜在杏花坞寻御赐的玉坠子。”她语顿,扫了一眼卫菡萏,慢慢悠悠的说道:“贵妃此意,若是说到过杏花坞的人都有嫌疑,本宫瞧着,卫嫔昨个儿也去了杏花坞,岂不是也有嫌疑?”
卫菡萏发急,忙道:“嫔妾经过杏花坞瞧见冯宝林在那,便也没敢打扰,又去了太液池边儿上走了一会儿。回来也是不敢打扰冯宝林寻东西,绕着走的!刚走到御苑门口,杏花坞就走水了。冯宝林在夜里寻东西,宫人都提着灯笼。”卫菡萏停了停,转头凝了冯宝林一眼,极为认真,小心翼翼的猜测道:“那么多的灯笼,也是难免不当心。”卫菡萏面上恳切,生怕说重了似的。
冯岚却是一点都不领情,直直反问道:“没了灯笼还怎么找东西,谁又会这样不小心。”
卫菡萏忍不住垂首,委屈的说道:“我从杏花坞离开也不过是小半刻的功夫……”
“那又能说明什么?卫嫔小主经过的时候看见了我,离开之后,怎么能肯定我一直都在杏花坞!若照着卫嫔这样说,焉知那火又是不是你放的呢?”冯岚迅速的打断了卫菡萏的话,语气逼人的问她道。
卫菡萏立时红了眼圈儿,怯怯说道:“我又没说杏花坞走水,就一定是冯宝林的错。你何必这样疾言厉色的反口来冤枉我。我只是说难免不当心。”
嘉妃嗤笑一声,打量着冯岚,讽刺道:“冯宝林当真威风,再如何,卫嫔也高着你好几个品级。你对比你位高的妃嫔这般不恭不敬,理直气壮!半点儿规矩也没有,成什么样子!”
贤妃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茶盏,泠泠道:“卫嫔也该把话讲明白才是,方才两个人各执一词,又该听谁的!”
这时候,倒是与冯岚交好的沈青黛上前跪地,忍不住开口,帮着冯岚说道:“嫔妾倒是有个法子,不知当说不当说!”
贤妃睨了她一眼,幽幽道:“既然都开了口,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
沈青黛垂首,恭恭敬敬的回道:“昨儿个不是有宫人在杏花坞里捡到没烧尽的灯笼吗?宫中一切用度皆有印记,特别是火烛灯笼一类。既是如此,便拿着这灯笼比一比,便也知道,究竟是哪宫的了。”
沈青黛这么一提醒,顾临怡与秦妍两人才想起来还有灯笼的残骸这回事儿。这才扬声,吩咐身边的宫人道:“去,取了那没烧尽的灯笼过来,比一比。”她眼睛不觉盯向冯岚,缓缓含笑,“到时候,也无从抵赖了!”
冯岚被顾临怡看的有些头皮发麻,只怕顾临怡会暗地里动手脚。
这功夫,贤妃亦是吩咐身边的宫人道:“王振,你同贵妃的宫人一道去,看仔细了。看看那灯笼是何处的灯笼,是冯宝林的,还是卫嫔的。”
王振忙应下来,立时跟着顾临怡的宫人出门。不多一会儿,两人比对过冯岚与卫菡萏两边给的灯笼,很快折返回未央宫。
进了门,与王振同去的良安也不说话,静静的立着,只等王振开口。
王振抬眼,飞快的瞥了一眼贤妃,细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才慢慢说道:“回禀贵妃娘娘、贤妃娘娘,比出来了,那灯笼是冯小主宫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