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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黄昏,嘉妃从毓秀宫归来。这一路上乘着仪轿,看着难得阴霾的天气,若有所思的一笑,道:“自打进了二月,就再没下雨呢!”
梨罗跟在嘉妃的旁边,缓缓地走着,“可不是,都说春雨贵如油。如今眼瞧着就要入夏,今年春天是一滴春雨都不曾下过!不晓得又是什么缘故。”
嘉妃轻声笑了笑,慢悠悠的说道:“天不下雨还能是什么缘故?老天爷不肯呗!”
梨罗撇了撇唇角,叙叙的开了口,“在奴婢的家里,若是不下雨,可是要带着五畜三牲去祭天祈雨的,严重的,还有给河神送童男童女儿的呢!”
嘉妃闻听梨罗这话,挑了挑眉,颇有兴致的问道:“还有这样的事儿?”
梨罗忙颔首,郑重其事的点头道:“可不是!一年的雨水可是关系庄家收成的大事儿!别说是童男童女了,这河神要什么,咱们不也得给什么!”
嘉妃似是细品了一番梨罗的话,点头道:“自然,这老天爷要的人,谁敢不给!”嘉妃这话似有深意,却也似是悠然一叹罢了。
刚走到棠梨宫的宫巷前面,嘉妃便是瞧见李香薷一瘸一拐的进了棠梨宫。嘉妃瞧得清清楚楚,立时吩咐梨罗道:“你跟过去看看!”梨罗喏喏的应了下来,快步跟了过去。
很快,梨罗便打听回来。说是因着孙烈被送走,绿竹是积怨成恨,全怪在了李香薷的头上。绿竹跟着云千雪的日子长,在长乐宫里是一等一的受尊重,李香薷在长乐宫的日子自然就不好过。
李香薷今日来澄碧馆,是因为不小心伤了脚踝,绿竹不让人给她药油,她不得已才来棠梨宫向沈嫔要。
嘉妃对这件事到是有几分不信,听完梨罗的回话,是但做未闻。却到底在背地里叮嘱了六顺,细细的盯着李香薷的动静,能打听出来的是一样都不能漏。
绿竹与里香薷两人自六尚掌嘴的事儿后,再难同事瞧见。背地里琐碎的矛盾,也只有极少的能传进六顺的耳中。只不过,李香薷与沈嫔的来往似乎平凡了一些。这样的事儿,嘉妃看在眼里,却仍旧是按兵不动。
天授八年的春日在各宫的平淡中度过。到了炎炎夏日,因为数月里不曾下过一滴雨,长安变得干热起来。这样燥闷又晴朗无云的天,热的人浑身难受。
霍延泓一连两次去天坛祈雨,仪式极为隆重。可半点用处也没有,老天仍旧是滴雨未下。
如此,大齐迎来了开国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旱灾。这场旱灾,让庄稼人心里焦虑不已。看着许多河水干涸,土地龟裂,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让人无奈。这样的事儿,放眼前朝也是现有的,见所未见。
各州府县的官员,频频带着五畜三牲去祭拜水神、河神,甚至有进献童男女或妙龄女子这样的事儿发生。
各地旱灾的折子连着往上面递,霍延泓在五月伊始,来下罪己诏,道:“百姓有过,在予一人。”
可天不降雨,让大齐自皇帝往下都是素手无策。霍延泓日日与朝臣在南书房里商讨对策,安抚百姓,成夜成夜的熬着。
天降灾祸,难免人心浮动。
很快,大齐的各州各县便是传闻,天不降雨,是有妖星作祟。原本这样怪力乱神的话,霍延泓根本不想偏听偏信。奈何朝廷各处风言风语不断。便是连大齐的国宗清平宗也极鲜见的递上了奏折,向皇帝请奏。
那奏折言明,说是东方荧惑黯淡无光,紧临妖星,主旱灾、饥疾、兵乱、死丧、妖孽。如今妖星蠢动,只怕已经临世,才造成这样现有的灾厄。
清平宗是先帝钦封的国宗,其中的宗主德高望重。霍延泓不得不重视这一道请奏,又交给了钦天监各处,一起想法子。钦天监监正因为这场旱灾,一跃成为了朝中的肱骨重臣。
这旱灾的事儿出的突然,六皇子的生辰草草的度过去,五皇子与六皇子两个至今还没有个名字。
这一日,看着长乐宫院子里的花因为阳光的炙烤,发蔫的样子,心里也是没精打采,“如今朝堂、民间将妖星降世的事儿传的是沸沸扬扬的。我想起六年那会儿,因为一个扶风县地震,朝堂便是要逼着皇上废黜你。如今妖星降世,不晓得是奔着谁来的!”
云千雪兀自用竹筒舀了一勺子清水,浇在栏杆上摆着的杜鹃花中。那花蕊吐芳,端的是明艳动人。“你管她是奔着谁来的呢!花苞总会开,该来了,早晚也要来!”
姜子君瞧着云千雪清淡又漫不经心的模样,撇了撇嘴唇问道:“该来的是会来,可得提前准备,别来个措手不及!你若再为着这个离宫去九华寺,可值不值呢?”
云千雪笑呵呵的会看向她,转了话头问道:“你看这杜鹃花如何?”
姜子君懒洋洋的扫了一眼那红花绿叶,不明就里的说道:“开得好呢!”
“我二月份向花房要的种子,这数月来松土、浇水的,好不麻烦!如今功夫下足了,花也开了!你瞧瞧多好看,种花,也有种花的乐趣呢!”云千雪笑盈盈,眼中带着说不出的恬然。
姜子君似懂非懂,“你可别与我拐弯抹角的说话!”
这时候,白狐儿被云珠与颜欢追赶,扑到了自己的脚下。孕前学一笑,顺势抱起来,没直接回姜子君的话,而是转头与云珠、颜欢道:“这是狐狸,又不是小猫小狗!把它追急了,再伤了你们俩个。不给你们了,下去寻绿竹玩别的去!”
颜欢忍不住撅起小嘴,揪然不乐。云珠却是笑嘻嘻的拉着颜欢,软声细语的说:“颜欢,咱们去找君焕玩儿!”颜欢这才怏怏不乐的被拉下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了说一句,“母妃,坏坏!”
姜子君撑不住一笑,“颜欢像你呢!”
云千雪瞧着女儿被云珠领着走远,眼眸中是掩不住的绵绵温和与宠溺,也不反驳姜子君这话,缓缓的扶着白狐儿柔软的皮毛,“我之前可是吃过钦天监的亏,不想再吃一次亏了。如今种子撒下去,各处都埋好了。只盼着这件事儿是简简单单的,谁也别想借着妖星逼着皇上讨说法!”
她这言下之意,便是只绿竹与李香薷之事。姜子君若有所思的笑了笑,道:“可真撒好了?万一这妖星落在了你的头上,怎么办?”
云千雪不以为然的一笑,素白的柔夷轻缓的在白狐身上摩挲,“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是个狐狸?若是真不开眼的落在我的头上,”云千雪扬了扬眉,眼中带着讽刺与轻蔑,幽幽道:“不定伤得是谁呢!”
姜子君瞧着她狡黠如狐的模样,忍不住连连笑起来。云千雪也是微微抿唇,收起脸上尖锐凌厉的神情,又是往日里的温和恬淡。
清平宗上了折子,妖星之说不胫而走。老百姓自然群情激奋,朝廷还没有什么明确的动作,民间便有村子各处请了奇人异士开始了捉妖星,祈甘霖的祭告。朝内朝外,自然都是好奇,这妖星出在何处。只是民间说法不一,无论是得道的高僧,还是高深的道士,谁都无法细致言明妖星一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又为此次的妖星降世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青纱。
这一日六宫妃嫔去颐宁宫行晨昏定省之礼,这一众宫嫔聚在一起,免不得论及妖星之事。
“这眼瞧着要奔六月去,天上还是不下雨,实在教人心中不安。”罗贵人与宋贵人两人在颐宁宫外遇见,相携进门。寒暄之后,这对话便是难免的落在数月不下雨上。
宋贵人拉低了声音,瞧着这会儿四面也无人,小声与罗贵人道:“姐姐没听说吧!”
罗贵人见她一脸的讳莫如深,神神秘秘的样子,大为好奇,“听说什么?”
“前儿个我宫中的婢女去令月例,暗地里听见采办的小太监提起,说是京中有传闻呢!”宋贵人话说了一半儿,那眼神便又是不自觉的往两边敲了一瞧,神神秘秘的。
这幅样子,越发勾起了罗贵人的好奇心,“什么传闻?”
“有个方外大士,说那妖星在宫中呢!”宋贵人这话说的极快,似是怕人听见似的,声音压得尤其的低。
罗贵人却是听得真真楚楚儿,立时惊诧的掩住了口,连忙提醒宋贵人道:“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宫里这么多主子娘娘,让旁人听见了,又免不了一场是非!”
宋贵人脸上一滞,有些讪讪的,忙解释道:“自然的,我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姐姐与我不是外人!可别告诉别人!”
罗贵人自是忙不迭的应下来,可嘴上应承了不说,到底耐不住,转头便是如数都告诉给了梁嫔。很快,这样的话便是在低位的妃嫔中间传播开。提起妖星在宫中,一个个都是讳莫如深,仿佛都是心知肚明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