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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千雪对卫菡萏这一趟早就料到,得了宫人的通传,并不着急。只是有意将颜欢与君煜两个人留在暖阁里。
颜欢最近对笔墨很感兴趣,一个不经意,便是玩儿的蹭了自己一身的墨水。君煜是她小尾巴,姐姐玩儿的乐呵,他也自然要试一试。云千雪听了宫人的通传,一个没注意,颜欢便是结结实实的在君煜的小脸儿上画了好几道。
君煜也没觉得有什么,笑眯眯的把自己的脸当做了画纸,让姐姐肆意的在脸上做画。
云千雪被这两个孩子怄的是哭笑不得,一壁让人去传卫菡萏进殿,一壁把颜欢手里的毛笔收了。
卫菡萏踏进暖阁的时候,正瞧见母子三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她心头一酸,眼圈儿顿时红了起来。跪地朝着云千雪行了一个大礼,心里是万般羡慕这样的景象。可她,似乎此生都不能再与七皇子如此了。
云千雪免了卫菡萏的礼,也没与她言语。只转身让宫人带着两个孩子下去沐浴清洗,自己又浣了手,这才含笑与卫菡萏道:“你如今已经晋为贵嫔,也是一宫主位了。往后新人入宫,你也该有些主位的样子才好。别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
卫菡萏鼻尖儿一酸,却是向着云千雪哀哀哭求道:“娘娘,嫔妾不想做贵嫔,嫔妾能不能仍旧做容华,嫔妾还想住在未央宫!”
云千雪一笑,声音清越,缓缓道:“当初莲贵嫔来合欢殿求情的时候,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桩事儿在等着吧?”
卫菡萏有些发愣,抬眼怔忪的看着云千雪问道:“难不成,娘娘您一早就知道皇上要大封六宫?”
云千雪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如今听着卫菡萏这样问,只是清浅一笑,也不否认,只道:“贵妃怕是也一早就知道了!”
“贵妃,贵妃娘娘也是一早就知道的?”卫菡萏难以置信,可很快,那讶异的神情在转瞬间变成了被蒙蔽的愤恨。
云千雪理所当然的颔首,“本宫到底不是协理六宫的妃嫔,大封六宫这样的事儿,虽是皇上嘱咐的一句,可也不是本宫能轻易能定下来的。你原本是容华位份,循例,也不过是进封为婕妤。可本宫仿佛听皇上提起,贵妃特别怜悯你,给了贵嫔的位份!连着僖贵嫔、恪贵嫔两人也是未免你太过点眼,才一同抬上去的。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贵妃。”云千雪顿了一顿,深看了卫菡萏一眼,曼声道:“不过,贵妃未必会如实相告。问皇上也是一样!”
卫菡萏咬唇,两边的太阳穴因为用力而隐隐突起,“娘娘,求您帮一帮嫔妾吧,嫔妾不想进封,也不想离开未央宫!求您帮嫔妾与皇上说一说吧!”
“如今圣旨已下,后悔不得了。”云千雪缓缓地摇头,抿唇颇有难色。
卫菡萏眼神在一瞬间黯淡下来,绝望的垂着眉,眼泪断了线一样从脸庞滑落,迷惘的喃喃自语,“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之前莲贵嫔曾与本宫说过,本宫也是母亲,该体谅你的失子之痛!”卫菡萏闻言,讷讷的抬头凝着云千雪,眸中不免又升起些许期望。云千雪却转了话头,道:“本宫自能体谅你。可本宫再体谅你,也没有法子。因为旁人想要抢你的孩子,如今你即便是留在未央宫也是无用。莲贵嫔,这个孩子打从你生下来开始,就由不得你做主了!”
“贵妃,贵妃要抢嫔妾的孩子。”卫菡萏这话并非疑问,而是随着云千雪的话端,将自己的心里的疑影脱口说了出来。她其实早就有所知觉,可她实在是不敢想,更是不敢相信。
“所以,如今你没办法不接受册封,也必须要搬去采薇宫。”云千雪波澜不惊的曼声说道。
可这话,却是一把刀子,狠狠的插在卫菡萏的心里。她忍不住木然的问云千雪,“娘娘,嫔妾就没有法子了吗?嫔妾就一点儿法子都没有了吗?”
云千雪摇头,“是,你一点儿法子都没有。只能等,等着有朝一日你的八字不轻了。你足够贵重!等着皇上说,你可以亲自去照养七皇子。”
“能么?会有那么一天吗?”
云千雪却是笑了笑,和缓而低沉的说道:“这是你自己的事儿,本宫不知道。”
卫菡萏心思翻动,她有些无助,可也似乎从云千雪的话中抓住了什么。她抬头,默然不语的凝视云千雪良久。而云千雪,也清朗淡然的回看向她。
“娘娘会帮我吗?”卫菡萏想着抢自己孩子的人是顾临怡,她心里便是深觉无奈,她有什么法子和顾临怡对抗呢?那个被大齐最高贵的家族支撑着的贵妃!在她面前,自己卑如蝼蚁。
云千雪轻慢的摇了摇头,“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最终,卫菡萏无声无息的从长乐宫搬去了采薇宫,她没再提起见七皇子一面。整个人也不似年关那一阵,终日怅然若失,痴痴怔怔的。卫菡萏这般安静,似是又回到了生下七皇子之前的那个平淡岁月里。她这番,倒是让顾临怡在心里惊诧不已,也是升起了防备之心。
卉春却是不大在意的提醒顾临怡,“娘娘,您若是再不想见莲贵嫔,也不是没办法!僖贵嫔如今与莲贵嫔前后住着,做什么都方便,好下手一些呢!再者,如今定昭仪、恪贵嫔、沈容华、梁容华都是元妃那一边儿。娘娘是不是趁着今次新人入宫,也该择选几位心腹。或者贤妃、敦肃夫人、舒妃等人也能用得上!”
从前,顾临怡从来不屑于做这样私下勾结的事儿。即便她从前曾与贤妃短暂的联盟,也只是出于自己的劣势地位。两人都一致要扳倒云千雪罢了。至于其它几人,除去敦肃夫人,旁人似乎与她都有一些过节。
在这个皇宫里,云千雪有姜子君这般贴心的密友,还有定昭仪、恪贵嫔、沈容华、梁容华这些盟友。她们里里外外的围着云千雪,别说自己现下没想将她如何,便是真想了,只怕也不好轻易下手。顾临怡这才忽然发觉,她原来没有朋友。这后宫里,没有一个人乐意真心待她,与她相扶相持。她蓦地想起了秦妍,这个她曾经万般讨厌的人。她似乎觉着,也唯有这个人值得成为她长久的盟友。
可如今秦妍不知什么缘故,自从嘉妃死后,便是一直称病躲在寝宫中。六宫上下,悉数撒手不理。兀自一个人在重华宫中,过着隐居一般的清淡日子。
“准备仪轿,本宫要去重华宫瞧瞧贤妃。”
卉春闻言,心里自是无比纳罕。也不敢耽搁,应声让人准备仪驾、斗篷、手炉。
重华宫在西六宫中,紧挨着云千雪的长乐宫。这会儿还在年节中,可重华宫的门外却很是素淡,便是说一句寥落,也不为过。
柔仪殿的院子里花树皆已枯萎,四面只应景的挂了些灯笼,若非院门上贴着洒金的福字,很难让人觉得如今还在年节里。堆在四面树根下的积雪厚厚的一层,上面树枝光秃秃,颓败而萧索。宫人进门通传,顾临怡未在外面等着,施施然紧随其后跟着进了柔仪殿。
秦妍躺在榻上,正闲闲的看着医书。见顾临怡进门也不起身,仍旧自顾自的在贵妃榻上歪着,缓缓道:“贵妃自便。”秦妍瞧着并不像久病之人。她面上被热气炙烤的暖暖的,带着几分红晕,笑容恬淡。仍旧捧着书在手里,看的极细致,津津有味。
顾临怡随意欠身坐下,轻哂道:“做什么看医书?好生奇怪!”
秦妍半支着身子靠在软垫儿上,未抬眼皮,淡淡然地说道:“贵妃怎么贵步临贱地,来柔仪殿了?”
顾临怡微微挑眉,尽量保持着自己清淡的神情,“没什么,想看看贤妃销声匿迹,平日都在做什么。”
“销声匿迹?”秦妍不由撇唇笑了笑,反问顾临怡道:“人日宫宴也才过去没多久。”
顾临怡举眸,缓缓道:“你就真打算这样过一辈子?”
秦妍不大爱理睬她,只道:“这样过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好,安安稳稳的也不必成日里担惊受怕。”
“皇长子的事儿就这样过去了?”顾临怡哼笑一声,目光中浮起讥讽。
秦妍一怔,捧着书的手有轻微的颤抖。冷冰冰的抬首看向顾临怡,“皇长子的事儿与她无关,更与你无关。”
顾临怡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语气轻巧,“可害她进冷宫的事儿与你有关,你想全身而退,却只怕元妃未必肯这样轻易的放过你!嘉妃是怎么死的?”
秦妍面色微微发白,强自镇静,“温氏要赶尽杀绝,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又有什么法子!她去了,本宫还要去谢谢元妃,得亏是她有本事,替本宫报了杀子之仇。”
顾临怡扬一扬唇,几乎冷笑,“话不投机半句多,”顾临怡起身,声音幽幽,警告秦妍道:“你且想一想当年端敏皇后与苏家的事儿。这话我今儿个只说一遍,绝不会再说第二遍!她回来,是找咱们报仇的。嘉妃是第一个,接下来就是你、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