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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却是面无表情,也不恼舒妃的僭越,只侧首看了一眼踏月道:“去让御医过来吧。”
整个蓬莱洲只有何晟一名御医,他之前找看过舒妃的胎。可因着藜芦的事儿,被舒妃更替。这会儿得了传召赶来正殿,自也同李香薷一样,被舒妃当成是要谋害她的人,厉声拒绝道:“他也不是好东西,我不用他,不用他!”
太后勃然变色,腾地一声站起身,冷然道:“好,好!舒妃,整个蓬莱洲上,只有这两人懂医术。你若要请旁的人,你就坐上船回宫,或者再另外请人过来。到时候,耽误了时间,误了你自己,没了腹中的孩子。你也不必哭,哀家必定要治你的罪!”太后说着,拂袖而去。
诸人瞧见太后动了怒,皆是屏息静气的跪下,大气也不敢喘的恭送太后仪驾。
贵太妃与庄太妃等人亦是随着纷纷起身,贵太妃慵懒的迈着步子,睨了舒妃一眼,不免连连摇头,轻飘飘的嘀咕了一句,“宫中宴会,就没一次太平的!”
舒妃心里也是害怕,也是痛的无法,这才勉强抬手让何晟给诊看。“何晟,本宫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本宫肚子里的皇子有什么差池,本宫必定要让皇上砍你的头,让你的全家给本宫的儿子陪葬!”
何晟一言不发的开了药箱,取了金针等物暂时让舒妃惊动的抬起缓下来。
君焕落水的事儿还是云里雾里没个眉目,如今舒妃又忽然动了胎气,自是让人心生疑惑。姜子君心里是无比警惕,见舒妃身上不妥,立时让李香薷来给云千雪诊脉。
“娘娘也动了胎气,”李香薷诊完脉,狐疑的皱眉,“娘娘身上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云千雪微微摇头,道:“这倒是没有!”
姜子君面色变了又变,沉声道:“今儿个的膳食被人动了手脚!”离着姜子君、云千雪近的宫妃听见这话,皆是大惊失色。
这一场端阳晚宴被二皇子落水,舒妃惊动胎气彻彻底底的搅和了。
姜子君做主让这一众人都散了,都各自回宫。
云千雪被送回合欢殿后,李香薷忙煎了安胎药让云千雪服下。服过药后,这合欢殿上下仍旧不能放心。绿竹与李香薷两人又连声劝着云千雪不可多思多想,非要看着她睡下才算完。
因着君焕与膳食的事儿,云千雪自然难以入眠,撑着腰身站在往内殿去的长窗边儿上,道:“二皇子和舒妃都没个消息,我如何睡得着!”
李香薷鲜少的沉着脸,劝她道:“娘娘,皇上眼瞅着就要回京。您身上若是有什么不虞,头一个倒霉的就是咱们几个!您安安心心的睡下去,没有您,这启曌城的天也塌不下来。就算您陪德妃娘娘一起熬着,也是无用啊!”李香薷说话间,强扶着云千雪进了内殿。
云千雪勉强上了床榻,仍旧不放心,道:“颜欢……”
“奴婢也怕公主受惊吓晚上做噩梦,特意让人煎了安神定惊的珍珠茶,一会儿奴婢过去照看着公主,您就安安心心的睡下吧!”绿竹无奈一笑,替云千雪拉过软被。
李香薷说话间,往博山炉里撒了一把安息香,那香气自炉上的空隙中袅袅的升起。云千雪转身面对着墙壁,心里自是带着无限的疑惑与不解。长生殿的事儿乱糟糟的搅成一团,在她的脑子里纠缠。她尽量抽丝剥茧的想着,可越想便是越困乏,很快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这一觉竟然睡得出奇的安稳。
第二日晨起,云千雪难得觉得深思清明。立时叫了李香薷、绿竹等人过来询问。
进了内殿,还未等云千雪开口,李香薷便道:“昨儿个晚上二皇子身上发了高热,德妃娘娘急的不行,奴婢便去了关雎宫。四更天的时候,二皇子便退了热,现下已经好转了!”
云千雪舒了一口气,为君焕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立时起身,一壁让人梳妆更衣,一壁吩咐李香薷去准备轿辇,要往关雎宫去一趟。
李香薷一笑,拦了她道:“德妃娘娘守了一夜,这会儿想来困得支撑不住,还在睡着呢。娘娘用过早膳再过去也还来得及!”
云千雪略略展眉,铜镜中满面的愁绪立时缓和明朗起来,“舒妃那边儿怎么样了?”
李香薷垂首帮云千雪篦着头发,依依回道:“合璧宫那边可是凶险多了!差一点儿就没保住!如今用药吊着,勉强算是安稳了。可给舒妃安胎的沈太医交代,说这大半个月,能不动弹就不动弹。等五月末若是安稳了,许是就能保住。”
云千雪随手拨着妆奁里的一支木兰花的白玉钗,抬眼挑高了眉梢问道:“可查出来舒妃是因为什么动的胎气吗?”
李香薷摇头,道:“没查出来是哪个吃食有问题。昨儿个御医院的几位大人都挨个膳食看了一遍,也没瞧出是哪个膳食有问题。德妃娘娘让宫正司的人连夜把经手舒妃与您膳食的宫人都拘了起来,宫正司拷问了一夜,也没查出来有什么不妥。今儿个一早,太后又让踏月姑姑去御膳房与尚食局查问了一番,也没什么收获。好像不是出在吃食里的。”
云千雪心里无比的纳罕,这天底下自然没有滴水不漏的事儿。只要是有人动了手脚,总是有迹可循的。她这样想着,慢幽幽的说道:“若不是吃食,便是灯烛熏香一类的有问题了。再不然,我与舒妃二人的吃食是另外准备的。必定是同一样东西出了问题,查一查哪一样东西她吃得多,我没碰过便也能查出来了。”
李香薷连连颔首,“过一会儿娘娘去关雎宫的时候,正好告诉给德妃娘娘。”
云千雪轻嗯了一声,梳洗一番后,匀面梳妆。挑了一身素淡的天水碧妆花缎的宫装,瞧着极是清丽凉爽。传膳的功夫,她便是亲自去尽间儿看颜欢与君煜两个。等用完早膳,让人去关雎宫问过之后,她才乘上肩舆往德妃的关雎宫去。
姜子君发髻送送的挽着,身上穿着撒花的家常锦缎衣裙,脸上还带着倦意,似是没睡醒的样子。见云千雪进门,忙拉着她坐下。
云千雪瞧她眼下一片乌青,不落忍的叹道:“真真儿是可怜见的,你一夜未睡,怎的不多眠一眠!鲜少见你这样憔悴!”
姜子君明朗一笑,拉着云千雪进了暖阁坐下,安然道:“只要焕儿无事,便是让我天天不睡也使得!昨儿个见他那模样,我可真恨不得也随着他去了!”
云千雪安抚的凝着她,嗔怪的说道:“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和焕儿都会好好的!”
姜子君揉着眉心,眯目连声道了几句是。
“我想着,这几日焕儿未好,就让香薷在倾香殿帮你照看着。等什么时候好全了,再回长乐宫。”云千雪仰脸浅淡的一笑,极是温然暖心。
姜子君大为感动,“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你如今有着身孕,一点儿都耽搁不得!我让何大人这几日在庑房候着便是!”
“何大人到底是男子,也不方便。”云千雪摆手,笑了笑,曼声道:“我身上极安稳的,眼下也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何况若真有什么,再让人来叫香薷便是!焕儿一日不好,我心里也跟着悬着,让香薷跟着,我也能放心!”
姜子君臻首略低,抿唇道:“你既这样说,我也是恭敬不如从命!”
云千雪含笑,“就该这样,咱们两个,也实在不必说那些个客套话让来让去。你昨儿个的心思,我是感同身受。若是换成颜欢与君煜任何一个,只怕我都要发疯了!”
姜子君想起昨儿的情景,仍旧是心有余悸,想也不敢想,“也索性焕儿没事!”姜子君话落,忍不住紧紧咬唇,恨声道:“下黑手的人,只盼着千万别让我寻到真凭实据!否则,我必定要拿皇上御赐的宝剑一剑劈了她才算完!”
云千雪轻拍着姜子君的手,宽声安慰道:“实在不必你动手!谋害皇嗣是大罪,有皇上与太后在,谁也别想轻易掀过去!”姜子君微一颔首,默然未语。云千雪偏头,蹙眉道:“焕儿现下能开口么?”
一提起君焕,姜子君的脸上不觉流露出心疼的神情,摇头道:“不能,昨儿个晚上烧的糊涂,呜呜哇哇的直说胡话!现在还是昏昏沉沉的,只怕等清醒了,也未必能记得。”姜子君忍不住一叹,道:“看着是个小人儿什么都不懂,可也晓得害怕与惊惧。昨儿个晚上那样子……可真是让人害怕!我只怕,等焕儿真醒了,也未必能问出什么来。再让他想起来,我也是当真不忍心。这事儿只怕要遂了郑氏的意,就此作罢了!”姜子君说着,愈加咬牙切齿,大是不甘心!
“这样的事儿,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了就必定会有痕迹,眼下没个结果,以后未必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