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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可晓得王家是怎么获罪的吗?他们家也是有免罪金牌的,皇上嘴上说是将王家发配,可半路却假冒匪盗灭了王家满门。皇上只怕与先皇一样,一心要打压士族。咱们顾家,实在是首当其冲!今日这桩事儿生出来,只怕皇上又要借此来打击顾家了!”顾临怡紧张兮兮的盯着顾文儒与顾临甫脸上的神色。
顾临甫未言语,只是微微眯目,面色阴晴不定。顾临怡以为他的心意已经转变,上前两步,走到了顾临甫的跟前儿,如孩提时一般,拉着顾临甫的袖脚,极委屈的说道:“爹,女儿忍辱负重,委屈了这么些年。你绝不知道,女儿是怎么在这宫中活下来的。也不知道,他,”顾临怡说着,扬手一指霍延泓,恨得是咬牙切齿,“他是如何折磨女儿的!”
“啪”的一声响,顾临怡未回过神,却是被自己的父亲重重的打了一巴掌。顾文儒是文人,自小便是温润无匹,何曾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如今竟这样重的掌掴顾临怡,力气之大,打的顾临怡一侧脸上顿时生出一道五指印子,打的她脑中瞬时一片空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文儒面色阴沉,气的横眉立目,厉声喝道:“孽障!顾家没有你这么大逆不道的女儿!”
顾临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仍旧不死心,当即跑到顾临甫的跟前道:“父亲是糊涂了,可,可你总没糊涂!”
顾临甫万般嫌恶的将袍袖一挥,在霍延泓的面前拱了拱手,道:“皇上预备如何处置谋逆之人。”顾临怡恨得双眼通红,只觉着心头被什么涌着,那东西马上就会从喉间冲出来。她强自压抑着,身上确实止不住的颤抖,道:“顾临甫,你可想清楚了!我才是你的血亲骨肉,他眼下是皇上,可若你拥立……”
没待顾临怡说完,顾临甫立时扬了扬手,门口便有人进门将顾临怡押了出去。
顾临怡心中不甘,满腹的怨气,被人拉着下去,自是挣扎嘶吼起来。霍延泓却是充耳不闻,仍旧安安稳稳的坐在榻上。
霍元慈瞧见这样的情景,心里清楚,大势已去。心中自有万般的不甘,当即嘴硬的说道:“皇帝,孤是一心为了你着想,孤此番,也是为了母后的遗愿!你以为,若非为了你,为了顾家永享富贵太平,她做什么将姨母送去苏家,将士族门阀的嫡女下嫁给如此卑贱的寒门庶出?”霍元慈说着,神情间越发显现出对苏家的鄙夷之色。
霍延泓薄唇微微一民,眼中带着无尽的阴霾,静声问道:“皇姊,可是你狠心,将母后与苏家害了?”他面上无甚波澜,却带着一众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
霍元慈自然清楚他言语中的母后,同她说的母后并非一人。心里登时又窜起无限的怒意,“什么母后!苏氏那贱人一心想要脱离顾家,要取代母后自己当家作主。又利用你我二人,成为她争权夺利的筏子。那时候,若非我将毒药喂给苏青萼,死的人便是你了!”
霍延泓心里一凛,不得不说,这是他心中的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苏卓逸听了这话,不禁脱口,插言道:“当初端敏皇后怕皇上与长公主有什么不测,只吩咐让微臣喝下那碗药。当初,分明是长公主你自己害怕,才将药喂给了青萼。”
霍元慈听的这话,眉心剧烈的一颤,似是被人言中了痛脚一般。勃然怒道:“不,孤有什么好怕的,孤什么也不怕!”
“皇姊,你狠心将母后与苏家害了。”霍延泓全不理霍元慈苍白无力的辩驳,只皱眉,冷着一张脸又重复了一遍。可这一遍,却是肯定的语气。
霍元慈眉心越跳越厉害,昂着脖子,傲然道:“是又如何?怪就怪苏氏贪心不足蛇吞象,你以为她对你是真好?那是因着你有利用价值,她何曾真心待我?你说她对我好,那些都不过是装模作样的虚情假意。你从前说,她对朝歌也不似待我这般好。她那般,才是将朝歌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了。她,她从未真心带过我。从未对我视如己出!”
霍延泓申请越发冷了下来,云千雪气的浑身不住的发颤,道:“所以你与王茜萦联手,借着王家,将苏家灭门了?可,可我母亲,她也是你的姨母。她也是顾家的人!”
霍元慈冷冷一笑,“嫁出去的人,姓氏也被冠上了卑贱的姓氏,哪儿还配做顾家的人!”
顾文儒不禁怒声反驳霍元慈道:“珞儿当初是为了顾家与苏家联姻。在这,长公主如今嫁入了比皇室卑微的杨家,长公主便也不配这公主的身份了。”
霍元慈怒道:“舅舅也是越活越糊涂了!由着云千雪这小贱人作践自己的亲生女儿不说,眼下得了这样好的机会,却反倒来这么一出儿大义灭亲。舅舅,咱们所为,全是为了顾家!”
“顾家,从不会做这样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的事儿!”顾文儒厉声一喝,将霍元慈的话打断。
云千雪连连冷笑,清凌凌开口,直言道:“说到底,长公主还是不是因为你自己。你觉着姑母待你不够好,你嫉妒皇上,也嫉妒朝歌。”
霍元慈心中莫名的情绪翻涌,竟是歇斯底里的大喊起来,“你胡说,你胡说!没有,孤……孤是嫡长女。是最尊贵的长公主,孤,做什么要嫉妒旁人!”
云千雪垂首,婉然一叹,幽幽道:“我只记得,当你长公主感染风寒,半夜发起高热来。姑母全可以不管,却是抱着你,亲自照看了一日一夜。若这般也是虚情假意,倒让我实在无话可说了!”
霍元慈双肩忍不住抖动起来,连连摇头,“她,她就是图谋不轨,她当初要害母后留给孤与皇帝的乳母与宫人,就是另有打算!”
霍延泓凉凉一笑,“母后当年在宫里,端的是虎狼环饲。文妃、荣妃,哪一个都不好招惹。她要保着你我二人,难免有些凌厉手段。何况,当年,也是景怀皇后对不住母后在先。母后数年来,也一直护住了顾家的富贵。再如何,那都是上一辈的恩怨。皇姊为何偏要这样害母后!”
霍元慈仍旧执迷不悟的说道:“不!你别说得仿佛我是不知好歹,恩将仇报的白眼儿狼。你才是,你才是忘本的那个人。生你下来,为你打算的,到底是咱们的亲生母后!”
霍延泓只觉这样的话与霍元慈永远都争论不轻,只淡然而冷肃的凝着她,最后闭目,道:“传旨,”他语顿,万般疲惫的说道:“襄城长公主犯上作乱,今日起,从宗谱中除名,圈禁与景山离宫,永不得出。驸马杨云邺除去官职,立时遣回原籍。襄城长公主与杨云邺这一脉,永不可承袭平康侯的爵位。”
这样的惩罚,不止罚在了霍元慈的身上,更是将杨云邺与霍元慈的儿女们都一并连累了。这旨意与将杨云邺一家逐出杨家无甚区别。
霍元慈有些不能相信,道:“我,我是你的手足骨肉,我是你的血亲!皇帝,你,你如何能这样对我。往后百年归老,你有何颜面去见父皇母后?”
“正因为你是朕的皇姐,朕才对你格外开恩。”霍延泓表情决然,话罢,讽刺的笑了笑,冷冷盯着霍元慈反问道:“至于百年归老的事儿,皇姐痴长朕几岁,想来必定是要走在朕前面的。皇姐往后在离宫无事之时,倒是应该好好想一想,到时候,你有何颜面去见父皇与母后”霍元慈听着这话,双肩忍不住的颤抖,霍延泓却是又笑起来补充道:“朕言语中的母后,是端敏皇后而非景怀皇后!”
霍元慈嘴唇发抖,脸色是青白交加,听完这话,痰气上逆,气的双眼一番,直直的晕了过去。立时有人上前,将霍元慈拉了下去。
这时,顾文儒、顾临甫两人才跪地,连连叩头替顾临怡向霍延泓请罪。
“起来吧,朕知道,此次顾家与杨家均为牵涉进这桩事儿里。顾氏的罪过,自是她自己的。此番勤王与诘安在西北立下的战功,自不会因为顾氏的糊涂抵消。”他说着,缓缓起身,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亲自去扶顾文儒。神色很亲近温和,道:“朕的江山社稷,还要指望着舅舅与诘安。诘安与朕又是一块长大的表兄弟,朕自是信得过的!”
顾文儒听了这话,微微有些恍惚,想也不敢多想,脱口道:“如今西北战乱已经评定,诘安身为大齐的臣子,做什么都是应当,不敢请赏。微臣如今年岁已打,在朝政上多少也有些力不从心,还请……”
“让开!我有皇上钦赐的宝剑,可先斩后奏!”
顾文儒话音未落,却听外面响起清脆的女声,那声音沉沉有力。霍延泓曾御赐给姜子君一把先斩后奏的宝剑,如今云千雪细细听着这声音,一下便分辨出来,说话的女子是姜子君身边的黄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