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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位外门弟子下意识地朝后一退,其中一人微微皱眉,眼中尽是讥嘲之色,冷冷说道:“张沐海,又是你!”
张沐海恍若未闻,他快步走到一位跪地求饶的杂役跟前,大力一拎那人的衣襟,口中狠狠念道:“不许跪!再跪老子先砍断你的腿!”
此言一出,原本有些怯懦的杂役们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人群中隐隐传出一两句激愤之语:“他们才三个人,我们怕什么!”
“对,万一被选中,那也是个死,还不如和他们拼了!”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那三个外门弟子对视一眼,立即掏出了各自的法器。
张沐海眼皮重重一跳,他几乎没有多想,便跨前一步,一脚狠狠踹在一名外门弟子的肚腹之上。
那人硬生生地受了一脚,喉头一阵鼓动,口中汩汩涌出鲜血,含糊不清地叫道:“张沐海,你,你敢……!”
张沐海眉间掠过一丝杀气,纵身一跃,刀子带着一丝冰寒杀气抵在了那人的心口之上。
他冷哼一声,阴沉地说道:“你看老子像是不敢的样子吗?”
那外门弟子此时哪里还有半分嚣张神色,整个人如坠冰窖,一动也不敢动,深怕张沐海再将刀子朝前一送,直接刺破他的心脉。
心口处的寒意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此时那刀尖已经挑破了那人的衣衫,张沐海渐渐使力,那人再也忍不下去,面上的倨傲之色霎时垮塌,求饶道:“你快松开!”
张沐海微微瞪眼,退后一步冷声喝道:“还不快滚!”
另外两名外门弟子战战兢兢地上前搀扶起倒地的同门,正欲离去,那受伤的外门弟子忽然眉头一扬,高声叫道:“张沐海,你不是想要火石救你娘亲吗,我给你!”
张沐海的身子微微一滞。
他将手背在身后,面上仍是一派淡然,但姜云磬却知晓他撑不了多久了。
张沐海两只手交替地握着刀柄,仿佛握着一块烫手山芋。每一次冰凉刀刃擦过他的双手,都令他身子微微一僵。
“张沐海,两百枚火石,我现在就能给你!”那名外门弟子眼神闪烁地望着张沐海,口中说道:“只要你亲自压着这名杂役去比器堂!日后也不得再过问外门弟子挑选杂役之事!”
此言一出,所有杂役都感受到一股透骨寒意。
如今这偌大杂役院,敢站出来公然反抗外门弟子的,除了张沐海再无第二个人。若是他真的应下了,那么日后杂役的众人便真的如一盘散沙,只能任人宰割了。
无数道目光一下子聚在了张沐海的身上。
“老子的娘,老子自己救。”张沐海一步一步地朝那三名外门弟子逼近,寒声斥道:“滚!”
这一声如金石掷地,那几名外门弟子对视一眼,压下心头恨意,引动法器离开了此地。
眼看那三名外门弟子灰溜溜地跑了,冷寂的山坡上骤然爆发出一阵赞叹之声。
“张沐海,太厉害了!”
“那些外门弟子算什么,见了张沐海还不是吓得屁滚尿流……”
“哈哈,憋屈了这么久,今日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众人纷纷簇拥上去,将张沐海紧紧围住,每个人的面上都透出喜色。
张沐海把眼一瞪,忽然揪住离他最近的那名杂役的衣襟,恶狠狠地说道:“看什么看!还不快点把火石交出来!你以为老子为什么要救你,老子是为了以后还有火石可抢!”
那被抢的杂役先是一愣,接着便慌手慌脚地朝腰间缠着的布包摸去。他摸了许久,却只掏出一颗有些破损的火石,面上露出尴尬之色。
张沐海撇过头去,道:“老子只抢多……”
“我的多我的多!”
“抢我的!”
“不,抢我的!”
站在一旁的杂役们争先开口,掏出一颗颗火石递到张沐海的面前。
“你们……”张沐海定定望着众人,口中发涩。
见张沐海久久没有动手,那些杂役干脆直接将火石往他的怀中一塞,接着便飞也似地跑开了。
夕阳散尽,大地被冥色所笼罩。缓坡之上,只余下了姜云磬和张沐海两人。
姜云磬淡淡笑道:“抢我吧,他们都没我多。”
张沐海故意板着脸道:“你不是恩怨分明,有仇必报吗?”
姜云磬微微挑眉,道:“哦,忘了说,我还任性妄为,随心所欲。”
说完这话,姜云磬便将怀中揣着的火石统统递给了张沐海,孤身一人朝山坡上走去。
方才走了几步,姜云磬忽然顿住了身子。
前方石路蜿蜒,竟是分出了好几个岔口。
姜云磬四下打量,只见山林寂静,飞鸟人定,山间院落都已熄灭了烛火,在黑暗中只看得出一个隐约的轮廓。
“……”姜云磬一时无言,此刻他才想起,那圆脸少年本该是要领着他和沈钧元前往居处的,只是中途生出许多事端,姜云磬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望着黑黢黢的山路,姜云磬觉得自己今晚只能路宿山林了。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一股疲累之感便泛上心头。姜云磬只觉得四肢酸软,随意找了块寒石坐了下来。
一阵极稳的脚步声传来。
姜云磬转过头,便见路的尽头,忽然亮起了明晃晃的烛光。
烛光影影绰绰照出一道人影。
竟是沈钧元。
姜云磬从寒石上站起,此时沈钧元也已走到他身前。
沈钧元将掌中灯微微一提,淡淡说道:“见你久久未归,便来寻你。”
“!”姜云磬吃惊地望着沈钧元,他们什么时候发展出这么好的革命友谊啦?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姜云磬打了个呵欠,含糊地说道:“走吧,我们快些回去,我都困,困死了。”
沈钧元默默提灯走在前头,姜云磬紧紧跟着他的步子。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姜云磬忽然被迎面吹来的寒风激得打了一个哆嗦。
昏沉的思绪终于恢复清明,姜云磬抬起头,却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已走入了一片竹林中。
“不是要回居处歇息么?”姜云磬微微一愣,出声问道。
沈钧元将灯随意摆在地上,冷冷说道:“自然不是。”
姜云磬还未缓过劲来,便听到沈钧元低沉的声音在竹林间荡开:
“将衣衫脱了。”
“……”
两人大眼瞪小眼,沈钧元忽然脱去身上的衣衫,纵身跃入身侧的深潭之中。
见姜云磬仍愣在原地,沈钧元微微挑眉,道:“此处有瀑布,水势颇急。若是逆着水流练剑,能有事半功倍之效。”
原来是练剑。
姜云磬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松一口气。
下一刻,姜云磬忽然反应过来,问道:“可是,为何要现在练剑?”
沈钧元缓缓说道:“杂役院中的诸多活计,皆按弟子实力分付。你若是不想去干那最苦最累的活,就好好随我练剑吧。五日后便是比试之日。”
话音落下,沈钧元忽然冷哼一声,道:“当然,你本可以用火石直接去换轻松的活计,可惜你偏要大发善心。”
姜云磬微微一愣。
难怪方才沈钧元出现得那么及时,难道先前他给张沐海火石之时,沈钧元便已来到此地了么?
姜云磬摸摸鼻子,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沈钧元的态度有些古怪。
将思绪挥去,姜云磬脱去衣衫,也学着沈钧元的样子朝潭中一跃。
沈钧元将一根竹子递给姜云磬,然后便蓦地拔竹为剑,朝水中凌厉地一刺。
“初出剑时,力聚于一点,你要记着,必须要练到手随心动,心指何方,剑点何处!”
姜云磬深深吸了口气,将剑朝水中刺去。
水势湍急,阻力极大。姜云磬光是稳住身形就要耗费不少心力,刺出的剑也总因逆着水流而格外滞涩。
“再来。”
“再来。”
不知刺了多少下,姜云磬总算能堪堪稳住身形,刺出的剑也能微微荡开一丝水纹了。
沈钧元骤然挥出手中的竹枝,朝水中刺去。
噗。
剑锋入肉的闷响骤然传出,令姜云磬的困意瞬间消散。
沈钧元将剑一挑,一条为尾鳍仍在不停抖动的大鱼便被丢上了岸。
“继续。”沈钧元淡淡留下两个字,下一刻便飞身跃回了岸上。
沈钧元取来一些枯枝,两指一掐,燃起一簇火焰。
火焰点燃了枯枝,沈钧元好整以暇地坐在地上,用一根竹子穿过了鱼儿,放在火上炙烤。
他练剑,主角烧烤。
他练剑,主角烧烤。
姜云磬脑中循环着这几句话,化食量为悲愤,手中的竹子带出凌厉攻势。
不知过了多久,沈钧元终于说了句:“不错,今日便练到这吧。”
姜云磬手脚骤然一松,几乎是爬着回到了岸上。
“给你吃。”
面前忽然传来一阵香气,姜云磬勉强撑开眼帘,便见沈钧元举着鱼望着他。
诶?
姜云磬来不及多想,三下五除二便将那烤鱼吃了下去。腹中饥饿之感稍稍缓解,姜云磬脑中立即袭来一阵强烈的困意。他身子朝前一倒,正好倒在了沈钧元的怀中。
沈钧元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他望着还没穿上衣衫的姜云磬,眉头紧紧拧起。他微微撑开手臂,想将姜云磬从他身上推下。
“好软……”姜云磬翻了个身,紧紧抱住冷风中唯一的热源,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哪里来的床垫,好舒服,我真是……再也不想睡木板床了……”
“……”沈钧元冷冷喝道:“起来!”
姜云磬眉头一皱,双目忽然睁开,狠狠瞪着沈钧元,以前所未有的气势大喝道:“不睡就闭嘴!”
“……”沈钧元被姜云磬紧紧箍住,动弹不得。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姜云磬又闭眼睡去。
罢了。
沈钧元仰着头,睡意全无。
自从步入魔道,日日难以安眠,周遭皆是敌手,若是睡死了,或许便再也无法醒来。
脑中闪过许多思绪,沈钧元忽然忆起不知在何处曾听人说过,若是有一人能在另一人身侧安然入睡,定是因为全然信任着那一个人。
若是姜云磬知晓沈钧元这诡异的想法,恐怕会说:脑补是病快吃药。一个人在另一个人身侧安然入睡,定是因为——他太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