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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沈钧元满怀心思地盯着罗元靖动作之时,山间一处小屋中,姜云磬蓦地睁开了眼睛。
一股强烈的警惕之感笼上他的心头。
微微喘了口气,姜云磬望向另一侧的床榻,果然已是空空如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沈钧元便有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就像刚才,他心头忽然涌上的奇异感觉,便是因为感受到了沈钧元的心情。姜云磬摇摇头,走下床榻,伸手一探沈钧元的床榻,床上尚有余温,想来沈钧元并未离开多久。
低头回想方才那身临险境,心弦紧绷的感觉,姜云磬眉头微皱,披衣朝外走去。
难道沈钧元身陷险境了?
姜云磬步子一顿,心头涌上一股深深的忧虑。
他自然不是担心沈钧元身陨,而是怕沈钧元身临险境,反而获得更大的机缘。
思考了片刻,姜云磬将步子转向山间一处小路。
他并非是要去寻沈钧元,而是忽然忆起当日张沐海离去之时,曾说给他留下了一些东西。这几日他一直与沈钧元同吃同住,便没有立即去取那些东西。
此刻沈钧元不知身在何处,他正好去取张沐海所留之物。
张沐海既已离开宗门,他的住处便被宗门收回。当日张沐海说有东西要留给姜云磬,姜云磬便给了他一颗自己炼化的一转法器珠,让张沐海埋入地里,作为记号。
那珠子姜云磬早已炼化过,此时只要心念一动,便能将之引爆,然后只需用心观察林中动静,便能知晓张沐海留给他的东西埋在何处。
砰。
林中一处平地霎时间土飞尘散,恍然间,姜云磬便回忆起他与张沐海的初次交锋。
那一日他将一转珠子藏入包袱中,炸伤了张沐海的手,谁能料到后来发生的事,竟令他们两人产生了一种相惜之情。
定了定神,姜云磬朝尘土飞散之地走去。
地上已被炸开一个宽约一尺的小坑。姜云磬俯下身子,顺着小坑朝周围挖去,不久便挖到一个小箱子。
打开箱子,一封信落入姜云磬的眼中。
眼前顿时浮现张沐海临行前欲言又止的模样,那一日张沐海神色古怪,最后什么也没说,只留下一句:“老子有话要同你说……嗯,都在老子的信里。”
张沐海要同他说什么呢?
心中有些好奇,姜云磬摊开信,却顿时哑然失笑。
只见信上写道:
云沁(划掉)声(划掉)殳(划掉)馨(划掉)……
信纸上一行又一行,全是被张沐海划掉的字。
姜云磬摇摇头,他的名字当真这般难写?
眼看偌大一张纸被涂得只余下二指宽的位置,信纸上忽然出现一滩墨迹,仿佛是写信的人写到此处,落笔沉思,浑然不知笔尖处已渗出一滩墨迹。
姜云磬目光下移,终于看见三个歪歪斜斜,却力透纸背的大字——别死了。
姜云磬微微一叹,手指抚过那三个字,眼神渐渐锐利起来。
修道之途险要万分,他不能死,因为他还要回家。
定了定神,姜云磬想用火将信烧掉,可转念一想,这信中也并无不妥之处,若是留下也并不不可。便转而将信收了起来。
山风越来越强,夜色也越来越沉,恐怕一场大雨就要到来。
姜云磬挥去心头思绪,仔细查看起盒子内的其他东西。
然而越看,姜云磬越是心惊。
张沐海竟留给他一整个箱子的一转雷鸣珠!
要说起这雷鸣珠的来历,恐怕要追溯到千年以前。曾经有修士终日苦修,忽然有一日冒出了一个新奇的念头:既然修道之人要渡劫方能成仙,若是他直接引来天劫,是不是就能成仙?
有了这念头,这名修士便终日苦思引雷之法,最后他竟真的制出了能引来雷电之力的法器——雷鸣珠。
此珠一出,便在世间引起震动。
只因低级法器中极少有攻击属性的,大多都是一些鸡肋属性,或是防御属性。而若是学会了炼制雷鸣珠,那么低阶修士也有了强大的自保之力。
然而这雷鸣珠却有许多弊端。
一则,雷鸣珠需借助真正的雷电之力方能引动,若是天晴无风之时,便无法驱动。
二则,雷鸣珠所召的雷电并不受人驱使,若是闪避不及,便是伤人伤己。
三则,雷鸣珠仅为一阶,即使认主也可以被人再次炼化,若是打斗之中落入敌手,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姜云磬深深吸了口气,这么多的雷鸣珠,不知张沐海要炼制多久方能炼成。
或许他拜入师门便一直在炼制雷鸣珠,只是门中弟子私斗不许伤及性命,便鲜少取来使用。
而他这么一走,最多带上几颗雷鸣珠防身,若是全都带走,被修为更高的人盯上抢走,反而会令他置身险境。
姜云磬深深地吸了口气,无论如何,张沐海的这份情谊他都记下了。
盘膝坐下,姜云磬开始炼化这一盒子的雷鸣珠。
先前沈钧元曾给过他一本讲解炼器之术的书,多日苦读,如今的姜云磬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对炼器一无所知的人了。加之体内源源不断的炼器之火,姜云磬炼化雷鸣珠的速度极快。
大量的雷鸣珠被炼化,姜云磬的脸上呈现出一抹苍白,一股疲惫之感涌上心头。
三个、两个、一个。
直到最后一颗雷鸣珠也被炼化掉,姜云磬只觉得体内宝鼎震动,原本充盈的灵气也有气竭之态。
姜云磬微微摇头,他体内的灵火之气看似源源不竭,但由于他并未修习正统的养气之法,此刻透支般的炼化法器,自然会气竭。
低头望向那一盒的雷鸣珠,姜云磬想起了什么,忽然皱起了眉头。
这雷鸣珠,也算他的底牌之一,自然不能让沈钧元知晓,那么唯有继续埋入地下方才妥当。
埋入地下……这四个字如同一道迅疾闪电划过姜云磬的心头。
他的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平日里,沈钧元与他常在密林的寒潭边练剑,若是将那雷鸣珠尽数埋入地底,再选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尽数引爆,那么……
姜云磬霍地起身,眼中冷芒一闪而逝。
先前系统曾说,要他三年内达到三转修为,便可开启后续剧情。
因此他始终将提升修为放在最紧要的位置。
可,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受系统的摆布。
若是沈钧元死了,这个世界的任务不就完成了吗,他又何必苦苦练到三转。
只是,先前他并未真正驱动过雷鸣珠,总要先试一试它的威力,方才妥当。
姜云磬望向黑暗重重的山际,风压着树林,仿佛群兽低鸣。
一场风暴眼看就要来临。
他忽然转身,朝山中走去。
趁着今夜雷雨交加,他何不试一试这雷鸣珠的威力?
*************
藏经院中。
沈钧元神情冷肃地看着罗原靖。
会让这位三转修士、名门弟子费心寻找的,究竟是一件怎样的宝物?
眼看那罗元靖已在藏经院中翻找了许久,忽然一本泛黄书册忽然被罗元靖小心翼翼地抽了出来。这一次,罗元靖没有立即将那书册放回,而是一页一页地翻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一页,又一页。
沙沙的翻书声忽然停了,大殿静可闻针。
沈钧元将意识缓缓覆过去,想看一看罗元靖找的究竟是什么。
然而这么一看,沈钧元心头却升起一丝疑惑,那罗元靖苦心寻找的,竟只是一张画像。
画像上的人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眼角微调,满脸骄傲肆意的模样。
江崇岭。
这个名字沈钧元并不陌生。
江崇岭,十四岁拜入云镜宗。十六岁成为内门弟子,凡是云镜宗内门弟子,都有机会进入葬器谷选择一把适合自己的武器。这在别人眼中可是滔天机缘,因为葬器谷中所藏的,都是飞升真人留下的无灵仙器。虽然真人飞升之时仙器之灵也随之飞升,但承载器灵的仙器却流落凡尘,被云镜宗用秘术禁锢在门中。
而江崇岭,在进入葬器谷十日后,竟空手而出。然后告知师父,谷中仙器,皆不合他眼缘,他不愿勉强收之,作为自己的本命法器。
不合眼缘。
这四个字险些令江崇岭被逐出山门。
或许是江崇岭资质非凡,他的师父惜才,只罚他下山历练三年。
然而三年之后,江崇岭虽然重回师门,却带回一把残破不已的剑,声称已将此剑炼化为自己的本命法器。
他的师父念在过往情分,许诺他,只要将本命法器摧毁,另选一把神兵,便不再追究他所犯之错。
然而江崇岭却不愿,宁可被逐出宗门,也要保住那把破剑。
掌门真人大怒,当即将江崇岭逐出师门。
门中弟子暗自嗤笑,然而仅仅过了一百多年,江崇岭竟就炼出了蕴魂境仙器!
过往世间所诞生的仙器,往往因为蕴有器灵,因而能够触碰天道。然而江崇岭的仙器,不仅有灵,还可以化形,且有不死不灭之身。
有了这器灵长伴身侧,无论正魔二道,江崇岭都是无人可敌。
所有人都以为江崇岭会迈入渡火境,飞升成仙,可令世人瞠目的是,江崇岭飞升失败,神魂俱灭,徒留下他的仙器,不知所踪。
然而眼下罗元靖大费周章竟只为一睹江崇岭年少时的画像?
沈钧元眼神渐冷,他总觉的有什么事被他忽略掉了。
他隐隐觉得,罗元靖所图的定是江崇岭身陨后留下的仙器,但那仙器同这画像有何联系,一时间他却想不透。
将心头思绪挥去,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边是伺机诛杀罗元靖,寻回天火。
山风呼啸,阴云层层。
罗元靖凝视着那画像许久,才将之放回藏经院中。
就在书册落入书架的一霎,沈钧元动了。
沈钧元的眼底隐隐透出血色,一滴血珠在他的指尖凭空凝出,随着体内灵气源源不断地涌出,血珠化作一个拳头大小的龙头,朝罗元靖飞去。就在血珠窜出的一霎,道道血气从沈钧元的体内飞出,凝气成环,它们一道一道紧紧咬合,霎时便形成一道散发着血影幽光的锁链将罗元靖缚在其中。
罗元靖猛一扭头,来不及细想,便察觉到一股极大的绞力将他束缚其中,他体内气浪澎湃,霎时便唤出一面造型古朴的铜镜。
铜镜之上,烟波流转,只一霎功夫,镜中的波涛便缓缓流出,一浪一浪地打在血色铁链之上。
以柔克刚,水善易千形,善解千力。
沈钧元眼中寒芒乍现,这流波镜最善于破解刚猛的法器。此刻他能察觉到血色锁链正一根一根的崩碎。
感受到体内汹涌的血气,沈钧元双目如电,猛地驱动丹窍,那放出的锁链便随着他的意念微微一动,散作丝丝血气,没入流波镜中淌出的水波之中。
不可能!
罗元靖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散入水波中的血色铁链,这法器形态可变,对方竟有四转修为!
瞳孔猛缩,罗云靖额间冷汗直冒,此刻的他只能驱动丹窍内的灵气,咬牙防守,根本无暇反击。
沈钧元神色幽沉,先前罗元靖为了驱动衣衫的隐匿之效,已然耗费了不少灵气。此时只要他的防御出现一丝松懈,他便可将血针刺入他的体内。
二十息。
罗元靖的气息终于松动了一线,沈钧元立即驱动血气没入罗元靖的体内,这血气刚一没入,便飞速旋转起来,将罗元靖体内的血尽数吸附过来,凝成片片血云。
罗元靖剧烈地挣扎着,他身为步云阁弟子,平日里与众弟子切磋,皆能游刃有余,可他何曾碰到过这种不死不休的情形,此刻他手脚剧烈颤抖,仿佛能感受到体内有张巨口在吞噬着他的血液。
就在他以为必死之时,沈钧元的眼底却划过一丝惊诧之色。
他只觉得一股阴寒的力量将他放出的血气尽数吸附,沈钧元眼底狠意毕现,驱动没入罗元靖体内的血刃,想要逃离那股力量的束缚。
尽管那道力量十分霸道,却令沈钧元本能的生出亲近之感。
沈钧元浑身一震,这股力量,难道是他的天火在本能的吸走那些火气吗?
感受到体内血刃全被腰侧藏着的玄阴火种吸走,罗元靖来不及多想,忽然纵身一跃,跳出了窗外。
功亏一篑。
沈钧元目光幽幽一闪,今日他倾尽全身之力,若不能将罗元靖击杀,那么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罗元靖返回宗门了。
远山之间,忽然劈下一道闪电,道道闷雷声响起,仿佛远古凶兽的低鸣。
罗元靖隐匿身形,却始终感觉到一股阴冷地气息在追着自己的步伐。
他朝山间密林跑去,沈钧元追着他,身形微微晃动。
以他今世资质,自然不可能驱动四转化形境法器,那法器乃是他凭借功法和自身血气凝结而出,若说伤了罗元靖五分,他自己恐怕也伤了四分。
更令沈钧元忌惮的是,每当他贴近罗元靖,就有一股气势将他的血气尽数吸引过去,令他无法聚气成形。
大雨细密如帘,沈钧元隐隐觉得今日自己恐怕无法击杀罗元靖了。
沈钧元心底叹息。
**************
阴沉的树影下。
姜云磬蹲在地上,望着埋好了雷鸣珠的土地,蓦地向后急退了几步,等待下一道闷雷落下。
寂静山林中空无一人,只余沙沙风声。
轰隆。
几乎是闷雷响起的一霎,姜云磬引动了埋在地里的雷鸣珠。
空无一人的林中,骤然响起一声凄厉惨叫,姜云磬整个人都懵了。
姜云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