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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银针从脸侧擦过,“咄”的一声死死钉在了面前,尾端还在不断地微微晃动。
前皇后捧着茶杯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突如其来的银针,下意识抬头往银针来的方向看去,比回头更快地是张口的动作,“来……”
接下来几个字当她看清楚来人后顿时吞回了肚子里,林凤举满面杀气地站在门口,右手五指间一把银针闪亮。
华妩顿时识相地闭了嘴。
“澜州牡丹?”林凤举反手关上门,不紧不慢走到她对面,居高临下冷笑一声,“好一个澜州牡丹!”
林凤举铩羽而归完全在华妩的意料之内,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大的反应,是遭遇了什么事?
华妩轻咳一声,“所谓暗语,当然要特别一点……”
话音未落就被林凤举打断,刻薄的声线让人觉得头皮发麻,“所以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被一个五大三粗的俗人反问澜州可有牡丹,嗯?”
华妩强压住忍不住上弯的唇角,“然后呢?”
林凤举轻哼一声,接着忿忿道,“还好我转过话头说那是一味奇药。”
……所以说,归根到底我们的林神医不过是因为丢了面子所以龙颜大怒罢了。
“总而言之,他是否认了澜州牡丹这回事。”
对付盛怒之下的傲娇神医,最好的办法是转移话题,华妩点了点头,“想也如此,他好不容易爬到现在的位置,怎么可能因为当年的一句承诺放下一切?”
华妩若有所思地冷笑了一声,“娇妻美妾……都是英雄冢。”
林凤举沉默了一会,忽然抬头盯向她,“他叫什么名字?”
正在侃侃而谈的华妩突然被掐住了脖子,愕然反问,“什么?”
林凤举从上到下瞥了她一眼,声音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这个人那个人,你连他名字都不记得还指望别人报恩?”
华妩张口结舌。她是真忘了,当年施恩那么多,谁又能知道会有真正用上的那一天?就像也没有人会认为当年鼎盛一时的甄家竟然就在短短数年间灰飞烟灭。
“不过是区区一个小侍卫,哪怕这几年走了运能跟在夏泽身边,也接触不到什么真正的东西。”见她无言以对,林凤举愈发咄咄逼人,“这样的一个废子,你也让我去,华妩,你当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什么人?”
华妩没有回答,林凤举过来也不过是为了发泄,反正都是聪明人,有些话心知肚明,没必要去在这种时候踩他尾巴。
就像他所说,虽然那个侍卫并不重要,但假如他跟在夏泽身边,有些事情就会变得很方便。小人物看似不起眼,但真正需要布网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这些关键的运行缺。
虽然甄家已经覆灭了,但甄绮的人却并没有全部覆灭。
“对了,你上次让龙轩取回来的东西全部在我这里,”华妩指了指墙角堆着的几个小匣子,“你要丢还是要留?”
“留着。”想起敢怒不敢言的龙轩,林凤举缓缓勾起唇角,“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华妩嗤之以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看到你就像老鼠见了猫,恨不得和你下辈子都不要再见。”
“真让人遗憾。”
“你要这个做什么?”原本以为是林凤举刁难龙轩的东西,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华妩也不禁被勾起了兴趣。
林凤举并不回答,修长的手指拈起香灰,搓了搓后放在鼻端辨认了片刻,待到用帕子把手擦净之后才不疾不徐回答,“没弄虚作假。”
“要是他做了假会如何?”华妩并不能分辨出面前这几摊有什么区别,但这并不妨碍她幸灾乐祸。
“不怎么样,最多是他的不举之症再拖延一年罢了。”
其实你真的是在挟私报复吧喂!
“给宋瑶安胎,靠的就是它们了。”林凤举向来不惮于给人出乎意料的回答,华妩微微挑眉。
吃下去这些东西……她是应该幸灾乐祸呢,还是同情宋瑶呢?
“小姐,皇上派人来请林神医。”
两人的谈话被打断,华妩微微皱了眉,“不是才刚刚过来,说我这边看诊还没完。”
“那边催得很急。”门外的侍女小心翼翼回答,生怕触怒了里面这个风评并不佳的小姐。
“让他们等着。”华妩嗤道。
林凤举定定看了她一眼,“你现在之所以还能有我诊治,后面的原因你应该很清楚吧。”
华妩假装没听见。
林凤举向来是落井下石不算,回头还要再压块石板的人,“你不是要接近他,多好的机会。”
“你够了。”华妩警告性地低声道。
林凤举轻哼一声,一副好男不和女斗的架势。
虽然依赖于林凤举,但华妩并不喜欢有人对她指手画脚,前皇后敛了神色,不悦道,“夏泽那里我知道怎么做。”
“与其在夏泽身上下功夫,不如抓紧时间从你那便宜哥哥身上捞一把,”林凤举丝毫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我建议你好好找找,恐怕会发现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而且,这段时间你最好表现的恶劣一点,”林凤举的声音中无论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子幸灾乐祸,“按照这身体原主人的性子,如果你不想被当成妖孽烧死,那就装出一副死活不愿嫁人的嘴脸,最关键的是,亲近华庭。”
华妩微微皱眉,“你在说什么?”
“蠢货,”薄唇毫不留情地翕合,“华妩喜欢的人是谁,到现在你还没有发现么?”
敲门声再次响起,华妩终于忍无可忍,抄起旁边的杯子一把砸过去。
整个世界安静了。
林凤举走了之后,华妩沉下心来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过了一遍,发觉他说的不无道理。
华妩和华庭之间的亲密,如果仅仅是以兄妹而言的话,这个年纪也未免太亲密了一点,哪怕华妩还不算懂事,但华庭绝对不是未经人事的人,他对这件事似乎是抱着全然的放任态度,而从华夫人的表现可以看出来,她并不乐见两人这么亲密下去,但却似乎是碍于华庭不好直接提出?
只是,如果说原身真的喜欢的是华庭的话,那到底是一场单恋还是双方的悖伦?
出门的拥抱,亲昵性的揉头顶,既可以说是兄妹间的亲昵,说是小情人间的暧昧同样也未尝不可,华庭绝非是那种沉溺于美色的人,但从她苏醒后的情形来看,华庭除了这些之外,两人间的谈话完全没有任何暧昧可言,反倒是齐优的表现值得人怀疑。
齐优属于谋士,心中最念念不忘的莫过于让华庭登上高位,如果华妩成了华庭的绊脚石,那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齐优对华妩表现出毫不掩饰的敌意了。
不过,华妩环视了一下房间,冷笑了一声,与其在这里做毫无意义的猜测,不如直接证明好了。
华家小姐的房间,虽然不说是富可敌国,但零零总总的各种摆设也不少,华妩顶了现在的这副壳子,这几个月来倒还真没什么机会好好在房间里找一找,先是因为没有怀疑,但在这个刻意被忽略的前提忽然被点醒的时候,有些事情就变得有些扎眼了。
她不否认自己对华庭有某种程度上的好感,但如果这是建立在像夏泽一样的利用基础上的话,那么再如何的好感也只能白搭,更何况现在她的当务之急是回到京城,对于华家内部的这些事情,能避则避。
但如果有人要赶鸭子上架,那她也不得不防。
大凡是小姐闺房,其实其中的格局都差不多一样,最多是因为各家小姐的爱好稍有变动,但大致上都还是一样的。
毕竟只是金金贵贵的女儿家,不存在什么舞刀弄剑暗器连连,如果真沦落到了这种地步,那也不需要称之为什么大家了。
所以,当华妩按照自己的习惯,从床上、八宝格、首饰盒里面分别找出一堆小东西之后,她的脸色可谓精彩万分。
原来真相早就已经这么近的摆在眼前,甚至最大的一个还日日夜夜悬挂在她的床前,时不时和她亲亲抱抱,而她这几个月竟然一直没看见?
从小到大华庭写给华妩的书信,便笺,乃至于一个字都被她如珍似宝的收藏起来,大到发簪,坠子,女孩子喜欢的零零总总……
华妩打开了一个被密密包好的锦囊,神色颇为古怪地盯着里面的那绺毛发看了许久,细细软软,实在不像是她所摸过的华庭的长发……莫非是胎毛?
手抖了抖,顿时像触电一般把头发丢开,华妩只觉得脊柱发麻。
担心还有什么别的意义,华妩强忍着鸡皮疙瘩把头发塞好扔到一边,一眼瞥见旁边有一个小本子,看起来很陈旧,混在一堆金玉中显得分外不起眼,华妩微微眯起眼,翻开了本子,入眼就是一行稚嫩的笔迹。
阿妩最爱哥哥。
华庭在华妩的生命中确实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以至于每收到一样来自于兄长的礼物,她甚至都一笔笔把它记了下来,细致到日期,甚至华庭那天的表情和衣着,说是欢天喜地毫不为过。
而到了后来,字迹中从哥哥,逐渐转成了哥,再到最后的庭。
其中的一段话,让华妩悚然一惊。
“为什么他要是我的哥哥,为什么我们要是兄妹!”
“如果从今天起,我叫他华庭,他是不是就能更接近一点,更忘记我们的血缘一点!”
“娘告诫我不要和他太近,可是为什么!明明他是华家的骄傲,明明父亲都以他为傲……”
“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抱我,是不是说明他还是有点喜欢我?”
“今天他又揉我的头发了,可是齐优的眼神真让人害怕,好像要杀人一样,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今晚那个新来的侍女扯疼了我的头发,既然不高兴,杀了好了。”
“他居然想让我嫁人,还亲自替我挑婆家,他就那么想摆脱我?”
“明明他说过这辈子最爱我,为什么,为什么!”
几乎力透纸背的怨恨,华妩发现那字迹竟然破了纸。看起来华庭似乎替华妩物色了不少人选,但似乎都被从前的那个娇小姐给否决了。
……
当看到最后的时候,华妩的瞳孔骤然紧缩。
“我认识了一个叫舒闲的书生,他似乎很想带我走?这种贱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让人恶心,不过华庭似乎并没有反对。”
“是不是我能利用这个人来试探他是不是真的在乎我?”
“他答应了,他居然答应了……如果我能成功逃出华家,他就答应我两年内不嫁人,或许我还有希望?”
“或许……他并不是真的喜欢我?”
内容到此戛然而止,到后来,恐怕就是甄绮穿到了华妩的身上,那个以前的刁蛮小姐,已经烟消云散。
看到这里,华妩的暴虐易怒都得到了理解,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得不到所爱的可怜小女孩罢了。
只是华庭,如果你真的对自己的亲妹妹一点心思也没有,为什么要给她那么多的幻想?
寒意从背部一点一点蔓延开来……其中最可怖的一点是,原身从十岁开始就没有喊过华庭哥哥,而她在苏醒过来之后,亲口无误已经喊了不知道多少次。
作者有话要说:……咦好鸡摸……妹纸们留个言吧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