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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个官军,一齐涌进店来,偌大的客栈,登时显得狭窄起来,只见那千户大脸盘络腮胡,身着黑甲,足踏官靴,腆肚撇嘴,大咧咧的喝道“这里谁是掌柜?”
顾少棠上前几步,笑道“我就是这里的老板娘,不知道官爷们因何事大驾光临?”
千户捻着一绺胡须道:“有人报了本官,说你这店杀人越货谋财害命,还勾结钦犯,意图不轨。”
顾少棠道:“本店小本生意,正经经营,您说的可都是杀头的重罪,红口白牙莫要凭空诬陷,官爷可有人证物证?”
旁边的老赖牛眼圆瞪,唾沫横飞,声嘶力竭道:“我就是人证,亲眼看见你把十几个正经的波斯商人毒死,你这是杀人的黑店!”
原来这老赖那日在龙门客栈侥幸逃得性命,却被顾少棠警告不得出现在她面前,否则性命不保,他不敢再回杏林镇,也不敢再龙门附近出现,只是成日在玉门关附近沙漠徘徊,抢劫些年老体弱落了单的商旅面前度日,但他本人不过是一个无赖,饶是抢劫单身客商,十次也有八次是被打的落荒而逃,心酸痛苦之余,想起如果不是龙门客栈的老板娘坏事,自己若能跟波斯悍匪们干上几票大买卖,此时必然在偎翠楼喝着花酒,搂着窑姐儿一掷千金,何苦这般躲在沙漠里挨打受冻,越想越恨,越想越气,总憋着要寻个机会报了此仇。
可巧前天百户在龙门客栈里冲突,在韦德兆手上吃了大亏,人人脸上带着瓷片子回到营中,百户心中不忿,跟自己上司千户长添油加醋汇报此事,说龙门客栈中有窝藏钦犯,老赖在旁听到,当即跳了出来,跪地磕头,检举龙门客栈伤人害命,千户一听这还了得,小小客栈无法无天了,才带着老赖百户和百余官军,直奔客栈而来。
顾少棠一见老赖,心中颇有悔意,当日她本待杀这泼皮,但为着跟雨化田一句逞强斗口,饶他性命,今日终被毒蛇反噬,她沉吟片刻,道:“前些日子,有些波斯土匪闯到我这龙门客栈,人人都手执明晃晃的钢刀,口口声声要打劫,才被我的伙计杀了几个,此事纯系自卫,大人不可不查。”
千户疑惑的看了老赖一眼。
老赖激动的红脸发紫,道:“大人不可听这婆娘花言巧语,那些波斯大爷都是吃斋念佛的好人,这个婆娘的相好”他伸手一指顾少棠身后的雨化田“这位什么雨公子,就是波斯大爷们从沙漠里救的,如果他们是凶手,哪里会救人?”
雨化田心中猛的一沉,两道犀利如刀的目光,正紧紧盯着他的后背。
千户问道:“可有此事?你叫雨什么?”
雨化田作揖道:“大人明鉴,小人那日无意在沙漠走失,不意路遇一伙匪徒,为匪所擒,被当作肉票,压着小人回这龙门客栈问亲朋家眷勒索金银”一指老赖“他就是匪徒的向导”又道:”小人名叫卜沧州,这店里客人人人皆知,为歹人胁迫不得已才报的假名谎称姓于。”
客栈里相熟的客人有的附和道:“卜沧州我们都识得的,官老爷明察啊。”
顾少棠忽道:“官爷,我有证据,可证明那些波斯人,确是匪类”
千户道:“呈上我瞧”
顾少棠对辛平耳语几句,不多时伙计拿上两个包裹,她打开其中一个大包裹,里边是十几柄波斯弯刀,“官爷请看,这是波斯人携带的弯刀,若是正经商人,怎么会身藏如此多带血的凶器?”又打开另外一个绸布包的小包裹,刚一打开,里边金银闪耀宝石生辉,顿时晃花了众人的眼,顾少棠继续说道:“这里些波斯人携带的金银器物,有波斯的,有鞑靼的,还有中原的,大人您想,若是正经商人从何处得来如此多产地各异用途大不相同的贵重器物?分明是伙流窜作案的匪徒,四处杀人抢劫所得。”其实,那弯刀固然是波斯匪人之物,而金银却是顾少棠的私藏了,一为栽赃,二则是贿赂面前这位千户老爷
千户沉吟道:“这....”
顾少棠狡狯一笑:“官爷如不相信,那咱们就带着这些器物,去玉门关见总兵大人,分说分说,请他老人家一辩真假”
千户心想,若见了总兵,这些闪耀的黄白之物哪里还有自己的份儿,果然中计,当即一挥手:“掌柜所说有理,那伙儿波斯人果然是罪有应得的匪徒,你们杀贼有功”对自己的亲兵一努嘴“把凶器和贼赃都收了。”
顾少棠一指老赖:“那这人呢?”千户又努努嘴“把这私通贼人的败类绑了”,官兵上前把哭嚎不止老赖也绑住不提。
千户收获颇丰,志得意满转身要走,脸上包着白布的百户急道”大人,他们这店里还有朝廷钦犯呢,打伤咱们兄弟,不能就这么算了”说着一指端坐一旁的韦德兆和梅香“就是这两个家伙。”
千户腆着肚子走了过去,傲慢喝道:“你们可知重伤朝廷官军身犯大明律,轻则充军重则枭首?”,韦德兆和蔼一笑,道“千户,您可认得这个”,手握一物在那千户面前一晃。
亲兵们喝道“老儿站起身来跟大人回话”,还未等这句话说完,只见千户脸色大变,额头上汗珠立现,对老者鞠躬连连,一边行礼,一边后退,口中说到“失礼了,失礼了”哆哆嗦嗦一直退出了店门之外。左右官军先楞了一下,马上也忽哗啦啦的随出们去。
竟然是耀武扬威而来,偃旗息鼓而去
韦德兆站起身来,轻笑数声,带着梅香回房去了。
顾少棠一扯雨化田,道“你跟我出来”。二人在沙漠中找了个避风寂静的沙丘站定,顾少棠看了一眼雨化田,脸上大有忧色:“经过今日之事,那韦德兆可会对你的身份生疑?不信你就是风里刀?”又恨恨顿足“就是那泼皮坏事”
雨化田慢条斯理的抚平青衫上的褶皱,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顾少棠瞪他:“都到了这般田地,大人你还有心思和我斗口磨牙?”
雨化田道:“韦德兆能太太平平当足二十年东厂厂公,就是因为此人性格谨慎,从来不行险招,一定要有十分的把握才会行事,就算没有今日之事,他对我的身份也并没有完全放心,今天那红脸泼皮顶多是让他的怀疑再深一点罢了,但他的怀疑到什么程度,我可就不敢说了”
顾少棠蹙眉道:“既然不知道,就让他自己告诉咱们。”
雨化田笑道:“哦?你有办法?”
顾少棠朝他眨了眨眼:“我这黑店,可与江湖上那些只会下迷药打闷棍卖白肉这些下三滥手段的普通黑店不同,机关重重,曲径暗通,只要我想听想看,这客店里每个人说什么做什么,都逃不开我这老板娘的眼睛”
雨化田抚掌道:“好,那今晚咱们就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