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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司礼监.观海阁
和田玉鼎里龙涎香冒着淡淡的青烟,虽然前儿刚下了一场雪,京城的天气还不算冷,这间不算大的屋子却点了四个碳火盆,青铜镶金玉兰花的盖子,照着里边通红的炭火,更增暖意
东厂厂公曹云钦跪在镂金八宝炕床前,汗珠子凝在鼻尖,痒的要命,可他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更加不敢伸手抓痒。
床榻一人,睡在厚厚的白狐裘里,似有些不舒服的扭了一下身子,韦德兆一身寻常太监的墨蓝色便衣侍立在旁,见榻上人动了,上前关切道“您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那人伸出手来,对他摆了摆,手指修长,肤色白皙细腻,乍一看,倒像哪家闺阁小姐的纤纤素手一般,但仔细端详之下,白嫩的底色下,已经浮现了无数深深浅浅的斑点,暗示着手的主人,已经年纪不轻。
韦德兆会意,立刻从旁拿了一个五色羽毛躺枕,帮榻上人垫在身后。
那人指了指跪在地下的曹云钦,问道“这是谁啊?”,曹云钦看着自己眼前那白皙细长的手指,觉得它们活像一只大白蜘蛛带着细毛的长腿,脸上却殷勤笑着“东厂提督曹云钦,给林公公问安来了。”
韦德兆捧了翡翠茶盏过来,道“曹公公等了有些时候了,看您睡着,就没惊动”
那人轻声的咳了咳“你这孩儿倒是个懂事知理的,不像雨化田那张狂的猴儿崽子”
曹云钦满脸喜色。
那人接过韦德兆手里的茶盏,用里边的玫瑰露漱了漱口,然后用一方白帕掩着嘴,吐在了榻边的水晶吐盂里,抬眼看着曹云钦,他的眸子颜色很淡,淡得瞳孔中透出青色来,“有个可靠的消息,也许对曹厂公有用”
曹云钦恭恭敬敬的问道“请林公公赐教,东厂感激不尽”
“洛水之外,西北边陲沙漠之中,有个龙门客栈,客栈里有一个江湖混混,长得跟那雨化田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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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西缉事厂.灵济宫
殿中静悄悄的,只听得西洋自鸣钟滴滴答答的走动,风里刀一身素白的官袍,身上斜披了件貂褂,在灯下看着手下百户的奏报,看了一阵,又从青花笔塌上提起笔,蘸了墨写了批回,他初来西厂时,是不敢擅动笔墨的,只怕自己跟雨化田笔迹不同,败露了行迹,暗地里只把雨化田留在灵济宫的书信笔迹拿来一一模仿,几个月下来,学得十分中已有八分相似。
大档头牛得意肃立在旁,见灯火暗了,随手剪了掉灯花,将纱灯剔亮些。风里刀眼睛看着奏报,伸手去端茶杯,牛得意道“这茶凉透了的,我叫宫女去换一盏吧” 风里刀眼睛也不抬,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牛得意自出门去唤宫女上茶,片刻之后,门帘一掀,却不是新茶送到,二档头王安佐和三档头朱迟美一齐走了进来。
王安佐身上披了件黑色大氅,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三档头像小狗绕着主人一样围着王安佐团团转,眼巴巴的看着他道“二哥哥,你下回出去就带着我吧,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原来自从朱迟美这个皇家贵亲的活宝贝进了西厂,虽然名头上是堂堂三档头,可是谁也不给他分配活儿干,督主风里刀自己手头事物繁杂,没空理他,只是吩咐让牛得意王安佐有空带着他,可是这俩人嫌朱迟美天真可笑,又没什么武功,只能碍手碍脚,有事都是两个人分了,把朱迟美排斥在外,三档头朱迟美整个月每日每日的在西厂闲逛,快要闲得长出角来,他不敢去求风里刀,大档头牛得意又是一副生人勿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脸,就只好得机会就缠住王安佐。
二档头一脸不堪其扰的绕开他,几步上前对风里刀一拱手“督主,我有急事禀报”。
风里刀从书案中抬起头来,刚要问话。又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妖妖娆娆的“督主大人,茶来了”,接着门扉开合,一个宫女端着茶盘走了进来,身形窈窕,五官带着媚气,就是皮肤偏黑了些,不是常小文却是谁?
常小文陪风里刀一起进宫,开始时风里刀手忙脚乱四处起火,身边只有她一个可信赖的人,赖她从旁照顾协调,度过了不少风波危机。但西厂督主不能只呆在灵济宫,皇宫百官锦衣卫,四处都要应酬,带着一个武艺高强的相貌特异的宫女在身边,简直是此地无银,不打自招的承认“西厂督主很可疑”,幸好后来收了牛得意王安佐这两个强援,局面才彻底稳定下来。这些日子以来,朝廷西厂诸事,把风里刀忙的四脚朝天,见常小文的机会却是越来越少,今日看她端茶进来,却是有点意外。
常小文走到风里刀桌案前放下茶盏,对他妩媚一笑,道“督主,请用茶”,手腕轻颤,却有一些细细的白色粉末从袖口中飘出来,牛得意眼中寒光一闪,喝道“休要搞鬼!”,伸手如电,就抓常小文的胳臂,常小文的手臂就如同一条游蛇,滑了开去,一踩风里刀的桌案,飞身而起,双臂竟然向牛得意的脖颈搂了过来,牛得意身体不动,平平向后飘出三尺,一脚踢出,凌厉无比,直踹向空中的常小文,常小文格格娇笑“好俊功夫”,借着梁柱一个转身,奔着王安佐跃去了。
王安佐举掌相迎,却不想常小文这一纵在中途之中改了方向,她右手荡开王安佐的手腕,身体犹如一条扭动的蛇,就往他怀里撞去,王安佐闻见一阵香风扑面,只怕其中有毒,赶紧闭住呼吸,电光火石之间,一只细腻柔滑的手,已经在他的左颊上一抚而过,常小文哈哈大笑着跳到一边。
王安佐不由得心中大怒,正要上前再斗,只听得风里刀喝道“别打了,她是...自己人”
此言一出,王安佐忿忿不平也只得停手,常小文却不理风里刀这一套,几步滑到朱迟美身边,伸手托住他的下颌,三档头朱迟美手足无措,愣愣的看着她。
常小文眼神妖娆笑意盈盈,抚摸着他的脸颊,又扫了眼牛得意王安佐,回头对风里刀道“你这大档头长得俊功夫也俊,却是个不解风情的烂石头,硬邦邦冷冰冰,好没意思;二档头功夫不错,也是个呆瓜” 转回头看着朱迟美,拇指暧昧的从他的鼻尖滑到嘴唇,流连不去,笑道“只有这个三档头人长得好,性情也好。”
朱迟美听常小文夸他,露出了英俊的有点困惑的傻笑,但抬头一看:督主风里刀正捂着脸,摇头叹息不忍卒睹,再一转头看见两个哥哥面露惊谔之色看着看。这才觉得这个女人的举动好像不太合适,侧脸别开了她的手,灰溜溜的退到王安佐身后站着。
督主风里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强做严肃道“小文,你不要胡闹”又对王安佐道“你不是说有急事,是什么事”
王安佐还在气愤,恨恨的看了常小文一眼,对风里刀一拱手“禀督主,戊组百户鲁江来报,东厂的几个档头,穿着便装,带着马匹行礼,出东安门,往西去了。”
风里刀神色骤然变冷,问道“是哪几个档头?带了多少行李?出了东安门奔哪里?有没有派人跟着?”
几个问题如连珠炮一样炸开,王安佐当即语塞,额头见汗“这....督主,听说好像其中一个是东厂大档头陆金,鲁江是新替补上来的百户,东厂的人他不全识得,派出去的人出城跟了五里,就被他们甩开了。”
风里刀长眉一皱,语气淡淡,却似乎有千钧的压力“他不会办事,你也不会吗?被甩开就再派人去打问,几个人能飞到天上去不成?”烛火照着他的脸,玉面如冰,不怒自威.
王安佐一躬到地,肃容道“属下失职,这就去办。”
常小文盯着眼前这个明明熟悉却突然陌生起来的俊俏男子,心中有点茫然,他越来越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心肠软的小滑头风里刀,倒越来越神似那个死在沙漠之中,冷峻傲然的西厂厂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