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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蔡嬷嬷回来,自然如实禀告了肥猪老爷并未回前院,而是去了红杏那儿,气得倪氏又砸了一套瓷器。
对于这点,白芷倒是很知趣的不说话,被屏退后,只留了品玉安抚倪氏。白芷今日境况不错,回去便闷头大睡,到了第二日卯正,起身朝着正院去了。
刚一进门,就见倪氏坐在妆镜前,模样很是憔悴,就像是没有睡好一样,而品玉正在给倪氏按摩,见白芷来了,品玉忙笑道:“可巧你来了,我总算能脱身。”又示意白芷来接着给倪氏按摩,自己去给倪氏取今日要穿的衣物了。
白芷给倪氏按摩着太阳穴,前世倪氏便是有头风,一气狠了便会发作。虽是知道缘故,但白芷佯作不解,笑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昨儿个还好好的呢。”
“老毛病了。”倪氏淡淡说罢,也不再说话。白芷轻轻应了一声,只是轻轻的给她按摩风池穴,往日二哥白桓对这些医理药理十分精通,白芷也耳濡目染了不少,风池穴在哪里,倒也不至于弄错。
按了一会儿,倪氏脸色好了许多,示意白芷停手,一面起身更衣,一面看着白芷道:“我都不知,你原来手这样巧,给我按了一会儿,倒是不痛了。”
“往日祖父也有头风之症,大夫每每给祖父按摩之时,我和哥哥都会跟在身边,耳濡目染久了,倒也知道一些。”白芷退了一步,很是恭顺的和倪氏说话。倪氏眉梢一挑:“看来你果然不是穷苦人家出来的,若是穷苦人家,哪里请得起大夫给你祖父按摩的?”她一边说,一边示意白芷给自己梳头发,又拣了好几样赤金的首饰插入发中。
对于倪氏的试探,白芷也只做没有听见,拿了篦子给她梳头:“往日大夫还给了一个方子,叫做了药油,每每按摩之时在指尖涂抹一些,便能止住疼痛了。”
“你若是记得住,也就写一份给我吧。”倪氏将头发插得和花架子似的,如今朝阳初升,透过阳光洒了进来,照在倪氏的金饰上,晃眼得要命,白芷低下头去,只应了一声,也不去多说什么。
等到倪氏吃了早膳,又趁机看了些账目,不多时就懒洋洋的躺在了贵妃椅上,摇着团扇看着屋中的红木衣柜半晌不说话。屋中一时十分静默,也不知道静了多久,倪氏忽然笑了起来:“白芷,你也算是今日才到我身边的。咱们这府里的境况,你也是看了好几月了,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自然目光也比寻常人长远了许多,依你之见,我该如何?”见白芷有些愣神的样子,倪氏又一笑,“怎么?你以为我将你唤到身边来,是养你吃白食的?我知道你拎得清,又是个聪明的,这才将你放在身边。”
“婢子驽钝,只怕法子不入流。”白芷赶紧说。倪氏为人多疑,若是锋芒毕露,只怕会被她视为眼中钉,到时候给自己惹来祸患,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呢。
“你可不驽钝。”倪氏笑道,“你瞧你将蔡妈妈和品玉收服得服服帖帖,哪里会是个驽钝之人?还是你觉得,我不配你为我出谋划策,来日还想要捡高枝儿飞?”
这话的意思,白芷再清楚不过,更是知道另一件事——现在开口,锋芒毕露,来日可能会被倪氏除掉;但若是现在不开口,说不准今日都过不了。想通了这一点,又见品玉立在倪氏身边正对自己使眼色,忙笑道:“夫人哪里的话,承蒙夫人看得起,我自然尽心竭力伺候夫人。只是我年岁尚小,有些事只恐看得不透彻,若是叫夫人难做,那才是我的不是。”
倪氏冷笑道:“我难做?这府里还没有让我难做的人!”又看向白芷,“让你说,你就说吧。”
白芷应了一声,嗫嚅片刻,道:“只是敢问夫人,夫人是想要管住府上,还是挽回老爷的心?”
“我自然也想挽回老爷的心。”倪氏冷笑,“只是在他眼里,我年老色衰,自然比不过有些年轻貌美的小蹄子了。”又瞅着白芷,“我要的简单得很,我既要挽回老爷,又要这阖府上下每个人对我服服帖帖的。”
“明白了。”白芷应道,又想到前世,倪氏也是对肥猪老爷看得这样紧的。实则如今想来,肥猪老爷除了是小姐儿父亲这一点之外,并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倪氏留恋。换言之,倪氏在乎的根本不是肥猪老爷,而是她的东西不准别人动。“婢子有一话,还请夫人听一听。老爷原本就是靠着倪家才有了今日的模样,在夫人面前自然短了一截,此事想来夫人也是明白的。既然如此,老爷的心便很好猜了。说是老爷喜欢红杏,不如说是,老爷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在夫人跟前,老爷觉得自己被辖制了,这才在其他女子身上找回些面子罢了。”顿了顿,又说,“若是夫人肯在老爷面前温柔些,想来老爷必然会十分受用,又何必日日到红杏那里去?”
倪氏若有所思,白芷又道:“至于府上的事,我虽不通,但也知道一话,叫做恩威并重。夫人如今,虽说颇得府上敬畏,但这敬和畏谁多,明眼人一眼便看出来了。夫人是当家主母,自然没有敬上的说法,但若是驭下宽和,想来许多人会打心眼里服夫人,到时候便省却了许多事。”
倪氏轻轻点头,又转头看向品玉。后者露出一个笑容来,低声附和道:“白芷果然有些见识。”又上前给倪氏捧茶到嘴边,“往日我和夫人说,夫人还不信我,如今可有人和我都是这样想的了,我再不是孤掌难鸣。”
倪氏笑道:“合着你现在倒是敢编排起我来?仔细你的皮。”又对白芷说,“那依你的意思,我怎么个驭下宽和?”
白芷眼珠一转,飞快的想到往日白家未曾落败之时,母亲如何持家的,顿时道:“该松懈之时便松懈了,府上的蛀虫,并非个个都罚,杀鸡儆猴即可。但凡有功,便要行赏。若是有不慎造成的小错,若是能宽恕,便宽恕了吧。”
倪氏不置可否,品玉又道:“此事倒也不难,只是夫人怕这群人给红杏煽动了,若是来找事,那可就是难了。”
白芷笑道:“夫人如此便是多虑了,夫人是老爷明媒正娶回来的,而红杏只是个妾。即便红杏真的有那样多支持之人,但莫忘了,夫人背后还站着倪家,这些下人有几个敢去开罪倪家的?二来……”她说到这里,还露出了一个为难的神色来,怯生生的看了倪氏一眼,半晌没有说话,等到倪氏示意继续说下去了,白芷才咬了咬下唇,装出一副难做的模样,“二来,夫人待红杏的事,倒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堂堂当家主母,和一个侍妾过不去,若是传出去,只怕是要被笑话的。红杏再怎么能耐,难道能够翻嫡为庶?既然她不能,家世更是不能与夫人相提并论,如何也越不过夫人去,夫人何必费心劳神和她过不去?”
倪氏三角眼眯了起来:“白芷,你这是想要为你的好姐妹开脱?如此,我可不允。”
白芷退了一步,一派受到了惊吓的样子,磕磕巴巴道:“夫人明鉴,我、我绝无此意。那日挨了十板子,我也不愿再和红杏牵连了,她总是和夫人呛声,我又有几条命给她连累?”
倪氏睨着她,过了好久才笑起来:“这点大的胆子,也敢在我跟前当差?”又对品玉道,“你先带她去厨房,那党参乌鸡汤就赏她了,这瘦弱的样子,好似我怎么着她了一样。”
白芷自然千恩万谢,跟着品玉一道出了门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品玉只笑得厉害:“我若是不知道你,还真以为你胆子那样小呢,方才若是再哭出来,那可就是另一番味道了。”
“夫人生性多疑,我为求自保也没有法子。”白芷笑道,“我还没有谢姐姐呢,肯这样为我费心。”
“我早与你说了,我做事只求对得起自己的心。”品玉道,“今日你劝夫人的话,都是大大的裨益,我自然也是明白的。往日我也觉得夫人一昧和红杏过不去,未免跌了自己的身份,只盼她能听进去你的话,来日咱们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待进了小厨房,将党参乌鸡汤盛在食盒中后,品玉若有所思:“今日她肯赏你,便是她也听进去了些。”品玉一边说,一边长长一叹,笑得不辨喜怒,“你可知道,为何今日她尤为听你的?”
“因为她不信姐姐。”白芷说,前世倪氏的作风,今生还是半点没改。倪氏生性多疑,莫说品玉了,就算是蔡嬷嬷,她兴许都未必全信。虽说如此,但倪氏最倚仗的还是品玉,这就是这女人的矛盾之处。
品玉见她上道,也是笑起来:“你既然明白也就还好,在夫人身边伺候,日日如履薄冰,八面玲珑方能不被夫人迁怒。你小心为上,万万别那一日睡迷了,否则……”她也不说下去,只是做了个砍的动作,便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