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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儿趴在陆元畅背上,很得意,跟着阿爹待遇太高了,阿爹轻功好,又心疼自己,背着她稳稳当当的,不时还说些笑话逗她。果儿跟着师父的时候,师父一向随手一拎,就这么把自己拎下山的。
果儿小手牢牢地搂着陆元畅的脖子,见陆元畅额头冒起了汗,便拿了自己的小帕子给她擦擦,陆元畅心里甜滋滋的,捏着果儿的小手直亲亲,把果儿痒得咯咯笑,轻脆的声音,回荡于山间,伴着鸟鸣,好不恬静。
下了玄云山,果儿执意要自己走,陆元畅一时觉得把果儿扔上山算是一件好事,她见惯了贵族公子小姐的不良言行,想到若是果儿也长于富贵乡中,不定被家中几个妇人宠着啥样了,若是如王敏那般,她还不得拔剑自刎。
别看果儿年幼,轻功还算可以,勉强能跟上陆元畅有意放慢的速度,两人有说有笑,在夜半时分到达洛溪村。
此刻的洛溪村,当是一片寂静,但娘儿俩到时,却被村里热闹的景象惊呆了。大红灯笼高高挂起,自村里一路延伸至山脚,所有村民都翘首以盼,见到一大一小出现,村民齐齐下跪。
“草民恭迎侯爷,小姐。”
果儿见状,立即收起笑意,小身板立得直直的,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陆元畅牵着果儿的小手,慢慢走近,沉声问道:“你等在此地作甚?”
“回侯爷的话,我等在此恭迎侯爷,小姐回村,我洛溪村饱受战乱,灾害之苦,因是侯爷善心,惠及乡里,才有了洛溪村今时今日的好日子,村民自发在此等待,感谢侯爷再造之恩。”花村长激动地说道。
“你们的心意本侯收到了,本侯原是洛溪村人,这些当不得什么,如此之晚要村民在此久等实不应该,大伙儿快起身罢。”陆元畅温和地说道。
“谢侯爷大恩,我等感怀于心。”村民齐齐磕头起身。
“陆五,东西可曾运到?”陆元畅沉声问道。
“侯爷,一切都已备妥。”陆五拱手答道。
“众乡亲,本侯微服回乡,叨扰了,明日卯时于陆氏祠堂祭祖,届时由花村长主持发放年礼,算是本侯的一点心意,大伙儿切莫嫌弃。”陆元畅温和地说道,洛溪村是自己自小到大成长之地,不管如何她对此村都有着极深的感情。
“草民谢侯爷。”众村民闻言,又跪又拜。
虽说陆元畅遣散了村民,但明日一早祭祖,还有极多的事需要筹备,花村长选派得力之人跟随陆家仆人操办,其余村民因着喜庆而通宵无眠。
陆元畅将果儿扔给杨大娘,自己在陆家祖宅听仆人禀报。原本陆家的佃户都已成了庄头,他们详细汇报了临川县地界的田地产业,因着顾小芙操持有方,陆家的田地进项极多,陆元畅很是满意。
“禀侯爷,小的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陆良是顾小芙指派留在老宅看家护院的总管,亦是看顾果儿的得力之人。
“说罢,甚事?”陆元畅喝茶提神,这些时日她真是累坏了。
“凤阳村顾老爹顾大娘年初去了。”陆良小心说道。
“因何?”陆元畅挑眉道。
“年初瘟疫,咱们附近这一片死了好多人,顾老爹与顾大娘没熬住。”陆良知晓顾家与陆家的根源,这话回得极心惊。
“死便死了,早去早超生。”陆元畅皱眉道。
“夫人曾应了顾大娘每月二两银子支应,小的不知往后可还给顾家?”陆良问道。
“既是夫人所允,往后依例给便是,你时时留心顾家举动,若是作奸犯科仗势欺人,就将他们赶出临川地界。”陆元畅沉声说道,不管顾家如何卑鄙,养大顾小芙是实情,想当年局势如此吃紧,顾家能保顾小芙一条命,于陆元畅来说便是天大的恩情。
几两银子能让顾家过得好些,何乐而不为,陆元畅估摸着顾小芙虽对顾家心寒,但心底总有一份念想。
“小的明白了,侯爷早些歇息。”陆良悄悄退下,使唤了奴婢伺候陆元畅。
清晨,鸡鸣三遍,陆元畅疲惫起身,由丫鬟伺候梳洗,穿戴正装,接了也着正装的果儿进陆家祠堂祭祖,鞭炮不断,鼓乐齐奏,洛溪村热闹非凡,邻村有消息灵通之人也都趁夜赶来观此盛景。
陆元畅表情肃穆,身边的果儿亦是沉着,面对如此庞大的阵势毫不怯场,跟着陆元畅跪于祠堂正中磕头。
“果儿,你可知我陆家祖上何许人也?”陆元畅看着祖家祖先的牌位,问道。
“阿娘说过,咱们是军户。”果儿利落地答道。
“何为军户?”陆元畅问道。
“保家卫国。”果儿严肃地答道。
“阿爹今日位极人臣,光宗耀祖,这些是如何换来的,拿命换来的!”陆元畅看着陆正风的牌位,怔怔说道:“如今天下太平,百业待兴,你受我与你阿娘恩荫,生于安乐,长于富贵,但你时时要记住,祭台上的那些人,都为我大周流过血,失过命,我陆家如今所有荣耀,来得并非理所当然。你当居安思危,恪已做人,可曾明白!”陆元畅看着小小的果儿,眼中尽是孺慕之情,她怕陆家子孙安于享乐,不思进取,丢了家业事小,丢了命才事大。
“果儿明白!”果儿对着牌位重重磕头,其实她现下并不明白陆元畅在说什么,陆元畅这番用血用命换来的经验教训,她直至十年后才深有感悟。
牵起果儿的小手,出祠堂接受众人参拜,陆元畅极为大气,不仅洛溪村民人人都得年礼,其他村的村民亦人手一份,无有落空。消息传出,陆元畅仁德之名响了起来,声势一时盖过了宋定天。
诸事处理完毕,陆元畅带着果儿及杨家二老去了汾城,一路上陆元畅只知吃睡,果儿每时都挨着陆元畅,自个儿看书玩乐,也不吵闹,极为乖巧。
按陆元畅的想法,这回她要带杨家人一同进京,但杨家人都不同意,只愿在汾城团聚,陆元畅无法,只得带了果儿回京。
马车行路颠簸,陆元畅心疼果儿,到奉关之后便换了水路,安江直通京师,有太平侯府标旗一路畅通无阻,陆元畅歇了几日缓过劲来,便带着果儿每日在夹板上看风景,路过大镇,也会下船逛逛。
“阿爹,你看,那里有人喷火。”
“阿爹,猴子会钻火圈。”
可怜的陆大小姐,在家时被顾小芙拘着,后来上山学艺,几时见过如此热闹的街市,眼都看花了。
果儿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大眼睛怔怔盯着摆摊的手艺人做面人,手艺人活做得精细,手极为灵巧,几个搓揉翻叠,一只小老虎便成型了,果儿看得极为入神,小嘴微张着,把陆元畅及身后的亲军都看乐了。
“小姐,这老虎喜欢么?小的送您如何?”陆五那般粗犷的人,如今缩着身子轻轻柔柔的说话,几个亲军看得直发冷,不过对上他们娇滴滴的小姐,谁也不舍得大声吼啊。
果儿眼珠子转了一圈,没理陆五,抬头对着陆元畅讨好地说道:“阿爹,我想让老爷爷给我捏三个小人,一个阿爹,一个阿娘,一个果儿,可好?”
“成,老汉,你得捏得像些。”陆元畅微笑道。
老汉在街上卖艺久了,眼毒,只一眼便知陆元畅等人不寻常,他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极为用心地捏着,因着做功精细,到是花了些许时间。
“小姐,给。”老汉将陆元畅与果儿的面人小心递给果儿。
“阿爹,你看,真像!”果儿紧紧拿着,稀罕地眯眼直笑。
“公子,不知夫人形貌如何?”老汉拱手问道。
“我来说,老汉捏便是。”
陆元畅闭眼,嘴中缓缓说出顾小芙的样子,乌黑的长发,白晰的面庞,灵动的杏眼,精致的嘴鼻,众亲军一时觉得自家侯爷真是将夫人疼到骨子里去了,那些精确的描述,非心上人无可知晓,而老汉亦是功力深厚,当陆元畅话毕,老汉已将雏形捏出,在陆元畅点头认同之下,老汉精细地修饰。
“阿娘,这是我阿娘!”果儿不记得陆元畅,但对顾小芙却是不会忘怀,当老汉将面人递给她之时,果儿终是没了小大人的样子,激动地喊道。
“好,赏。”陆元畅一把抱起果儿,与她一起看着一家三口的面人。
“谢公子,谢公子。。。”老汉捧着一锭二两整银锭,激动地不住弯腰谢道。
因着顾小芙的面人,果儿想极了阿娘,陆元畅也就不再四处逛悠,令官船加速回京,碧波荡漾,旌旗飞扬,腊月二十五,陆元畅等人终于到达京师渡口。
“侯爷,您总算回来了,小的命人在此等了好些日子,可把您盼回了,哟,咱们大小姐这般高了。”陆二见到陆元畅,心里可是松快不少,夫人天天催,他都快扛不住了。
“你们都起罢,成日跪着作甚,家里可好,夫人可好?”陆元畅欢喜地问道,回家这心情就是畅快。
“前些日子夫人诊出喜脉,便被宋老夫人接去宋府了,小的等人恭喜侯爷大喜。”陆二说起这个,又是欢快的磕头,他们陆家如今真是时来运转啊,这回夫人铁定得生个少爷。
“什么!”陆元畅不敢置信地问道,神色有些僵硬,有喜了,怎么会又有喜了!
果儿捏着装面人的精致小盒子,也是一脸的面瘫样,有喜是有身孕罢,她在书上见过,师父也与她说过,她阿娘这是要给她生小弟弟小妹妹了?
“夫人有喜了,侯爷大喜啊。”陆二不明白他家侯爷这是怎回事,难不成是惊喜过度的反应么?
陆元畅愣了良久,才终于反应过来,不过这次她自然不会再怀疑这胎不是自己的,不过这么大的消息,着实让她有些难以接受。有喜,生孩子,无房事,她又得素上一整年?生孩子辛苦,生不下来丢命,她的芙娘能挺过这道槛?
真是悲喜交加,幸好还有个相对冷静的闺女,果儿拉了拉陆元畅的手,脆脆地说道:“阿爹,咱们去见阿娘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