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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言老太君命人将思过堂中的奴仆放出来,并吩咐道:“每人赏半个月月例,就说是素小姐的恩赐。再者告诉他们,若有下次,一定发卖出府。”
“是,老太君。”卢嬷嬷立时带着丫鬟领命下去。
言老太君对言素绾道:“这就是收买人心的一招,记下了吗?”
“回祖母,清儿记下了。”
“嗯,很好。今日祖母有更重要的事要与你说。童嬷嬷,差人去知会茜姐儿,今日不必过来了。”
“是,老太君。”而后屏退众人,只留几个心腹在旁侍候。
言老太君沉吟须臾,方开口道:“清儿,你可知‘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何解?”
“回祖母,清儿愚笨,其意可是劝导女子注重德行?”
言老太君轻颔首又道:“那么依清儿之见,才能可否摒弃?”
言素绾微摇头:“清儿以为无才无以知德,立德。”前世看《红楼梦》中薛宝钗提起这句话时,曾反复深思过,所得出的结论便是如此。
“好好好,我儿果然慧于常人!”言老太君高兴地拉过孙女的手道,“能思至这一步,已属难得!古往今来,人们歌颂的那些大贤之妇,哪个又是真正无才的?”
“既如此,那么为何又有此一说?”言素绾不解道。
***言老太君轻拍她的手:“原因有二。其一,这世间有才的男子可分为二类。一类是才能有限的;另一类是才能无限的。这才能有限的男子,因为害怕自己的才能会逊于妇人,便极力倡导这一说;而那才能无限的男子却恰恰相反。他们最喜的便是这类女子。你可曾听闻圣上选妃禁选有才之女?”言素绾摇摇头。***
***言老太君叹了口气又道:“唉,可惜啊,这世间才能无限的男子少之又少,无才一说才会如此被推崇。再者,那些大贤之妇深知此中道理,便害怕其他女子也知晓,如此一来,贤德的女子越来越多,她们的宠爱与地位便岌岌可危。因此,她们自然极力赞成无才说。久而久之,世人便对这一说法根深蒂固下了。”***
言素绾点点头,想不到还有这一层渊源。
言老太君忽肃然道:“清儿,你既知原委,便要学会‘藏拙’,不然会为其所累,你可懂?”
“回祖母,清儿明白。”
“明白就好。你放心,祖母的清儿必要寻一个才能无限的男子方配的上。记住,日后不到关键场合,万不可显露你所知所能。那些小风头尽可让那二三流人家的小姐和庶女们去出,你的世家嫡女架子得端足了,晓得了吗?”
“是,祖母,清儿记下了。”
“嗯,好。这是今天祖母要和你说的第一件事。第二件事,自下个月起,你便要开始习世家之礼。对于世家闺秀而言,首要的就是得有一技之长,尤其是在女红中。我观你平日里极喜看丫鬟婆子们做绣活,可有意于这方面?”
“回祖母,是的。”
“好好,抓周礼上抓的绣棚果然不错。不枉祖母托南陵谢氏为你寻来最好的绣娘。”
“清儿谢祖母费心。”
***言老太君满意的点点头,又道:“其二要会乐艺。琴棋书画,‘琴’字当首。三会棋艺,琴棋书画之次,棋者,国之精粹也,可晓谋略通人心。四会书艺,琴棋书画其三。古人云‘见其字如见其人’。五会画艺,虽为琴棋书画之末,然也是国之精粹也,不通旁道。六会茶艺,可磨人心性,净灵其身,不流于俗。七会舞艺,可使人腰身柔软,眉眼间风情婉转。当然,在世人面前你万不能泄露自己会此项。等将来你嫁了人,可作闺房之乐。等你再大些,我会细细教于你。此外,坐,立,行,卧,乃至一饮一言均有其规矩讲究。这些,我自会寻来最好的教引嬷嬷教导于你。相信以清儿的灵慧必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是,祖母,清儿定不辜负祖母一番心意。”祖母,清儿怎可辜负于您?辜负即使有丫鬟婆子照料,却依旧会半夜起身查看的您;辜负不爱言语,被所有人甚至包括娘亲都以为是哑巴,可仍不放弃的您;辜负因为想阿婆而泪流不止,将我抱在怀中轻柔细哄的您……不,她不能辜负。前世有阿婆,这世有您,清儿何其幸运……
***又过几日,言学杰归,随祖父进宗祠,承祖训并进了族学的鸿鹄馆。言氏族学原为言氏子弟设立,后世人慕名而来,有成者众多,便渐渐有了盛名,世人均为能进言氏族学而骄傲。言氏祖先为避染上结党营私之名,故对外宣称无论士农工商,凡能过族学入学试者,便可进。当然,言氏子弟可直接进族学,但仍需参加入学试。原因无他,为分班作参考。后又设立一女子馆,专为小姐丫鬟提供女师。另有一规:凡入学试前五名者,言氏族学免其束脩,并供食宿。几百年来,培养了不少寒门子弟,在百姓间声望极高。***
***其中,鸿鹄馆乃言氏族学至高所在,馆中只收二十人。然历来科考,此二十人必都能高中进士,三甲之中,必有一甲出自其中。族学每年启用淘汰制,不合格者均会被降调一个馆,直至最末的第七馆——燕雀馆。余者六馆分别为修远馆,沧海馆,追学馆,勤业馆,惜学馆。每馆又有甲乙丙三子馆,分别招收十三岁以上的生员,十至十三岁,六至九岁。言家二少,言学杰之庶弟,言素绾之庶兄言学逊目前就学于追学丙馆。***
这日,言学杰下学的早,便到荣寿堂内陪祖母用膳,顺便见见许久未看到的弟妹。四岁多的煦哥儿瞧见来人,立马挣开乳娘,小跑步过去抱住兄长大腿,嘴里还叨叨着:“哥哥,哥哥,你怎么都不来看煦哥儿了?是不是不喜欢煦哥儿了?”
言学杰牵起胞弟的小胖手,笑着道:“怎么会呢?咱们煦哥儿最最可爱了,哥哥最最喜欢煦哥儿了。”煦哥儿闻言,炫出一口小白牙,十分天真可爱。
言学杰领着胞弟向祖母打招呼道:“祖母好,孙儿回来了。”
言老太君笑开了脸,拉着爱孙嘘寒问暖。祖孙叙完情后,坐在两侧的众人忙起身道:“见过兄长/堂兄。”
言学杰微微颔首,一一扫过。转到嫡妹时,不禁放柔了目光轻声道:“妹妹,最近可好?”
素绾回之一笑:“谢哥哥挂念,清儿一切安好。”
“那就好。大家都坐下吧。”
“是兄长/堂兄。”
***丫鬟立马在老太君左首加了个座位,排到右首时却犯了难:论理,右首该是三少爷坐的。可往常三少爷因要粘着素小姐,二人便一直坐在左首边。这右首,就成了茜小姐的位子。如今大少爷一来,茜小姐势必得腾出地儿,可茜小姐那性子……当着众人的面必不会如何,但过后保不定怎么对她。大少爷三少爷那更是得罪不起,要是让大夫人知道她怠慢这二位爷,还不剥了她的皮!***
正为难间,忽听三少爷嚷嚷道:“哥哥,我要和你们坐一起,不要和欺负姐姐的坏人一起。”
乳娘陈嬷嬷尴尬万分,一个劲儿地拉那小祖宗的衣服。余者众人一片静默,言茜绾不安的挪挪身子,深怕听到什么斥责的话。
***要知道,大堂兄在言府可是同老太爷,大伯父一样的存在,即便是她的父亲也不敢轻视。更何况在外五年磨练归来又跟在祖父身边,周身的威严和气度已然初现。哪怕是老太君也不能像对一般孙儿那样随意训诫。再说白点,老太爷从不管后院之事;大伯父政务繁忙,也无暇理会;大堂兄则不同,即使明年搬到外院去住,依然可以进出内院。他若要开口惩治哪个人,只要不要太过,老太爷均不会计较,大伯娘就更不用说了。东府的那些庶子庶女哪个看到他不是毕恭毕敬的。所以说在整个言府,她最忌惮的就是大堂兄。***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任何训斥,却听大堂兄淡淡道:“煦哥儿不可胡说。祖母、母亲怎会欺负你姐姐?旁的人,哪个敢欺负言太师的嫡亲孙女,言翰林的嫡亲女儿,我的嫡亲妹妹呢?”
话完,轻轻地瞟了瞟周围几眼,言茜绾和乳娘张氏瑟了瑟,一些丫鬟婆子低头颤抖着。
言老太君微不可察的笑了下,接着道:“煦哥儿,你大哥说的对。自古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坐你该坐的地方去,这样旁人才不会生出非分之想。”陈嬷嬷忙将煦哥儿抱走,煦哥儿还待要闹,言素绾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摇摇头。煦哥儿只好扁着嘴坐到右首。众人复又安静地垂首用膳。
不多时,一青翠色袄子的丫鬟端着个斗彩金鱼摇尾纹大碗慢步走来,经过张氏身旁时细不可察的停顿了下,而后继续往前。童嬷嬷掀盖睃了眼碗内,问道:“是粉葛云鲮汤吗?”
丫鬟低着头眼睛闪烁了下,应道:“是的,嬷嬷。”
“放素小姐那吧。”
“是,嬷嬷。”
言老太君道:“清儿这几日有些儿气血不足,要多喝几碗。你们有谁爱喝的也只管喝去。”
众人忙道:“谢祖母!”言老太君点点头。素绾的乳娘卫嬷嬷遂吩咐小丫鬟盛汤。言茜绾暗自撇撇嘴;言莉绾(即比素绾小两个月的庶妹)的乳娘汪氏咬了咬唇;言学逊听到粉葛两字没兴趣的转向其他的汤。
唯有煦哥儿兴致勃勃道:“姐姐,姐姐,快喝快喝。”
言学杰好笑地瞪了那个皮猴一眼,微挑眉道:“妹妹气血不足?乳娘,你们是怎么照顾小姐的?”
卫嬷嬷忙屈膝道:“大少爷恕罪!奴婢该死!”
“起身吧,以后要记住,我的胞妹可不是随便能怠慢的。”
“是,大少爷。”卫嬷嬷状作诚惶诚恐的样子,心内暗暗佩服道:好一记敲山震虎!回头要好好劝劝自家小姐,不能辜负了大少爷的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