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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后,京中最繁华的酒楼——非若居一楼大堂内,一干人等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昨日言府的及笄礼。众人你言我语,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一深色蓝罗袍青年忽出声问道:“诸位方才所说的茜小姐,可是言阁老之女?”
对面一墨色暗花对襟褙子的中年男子咬了口如意卷笑着说:“怎么,年轻人动心了?我看你谈吐风雅,文质彬彬,想是来京参加科考的学子吧?”
那青年微红着脸道:“在下不才,未曾考上,惭愧,惭愧!”
中年人爽朗道:“这值什么?古往今来,能有几人是一次便中的?年轻人不要灰心,回去苦读三年,卷土重来便是。”
“大叔说的极是!敢问大叔方才所问……”
中年人闻言笑得更大声了:“哈哈,你这小子倒是实诚。外乡的吧?”
“是,在家琅琊王锦义。”
“琅琊?你与探花郎王文轩是和关系?”
王锦义笑道:“并无关系,不过是冠了王姓,早出了五服。”
中年人道:“就算如此,也让人羡慕。琅琊王氏乃是当今世上第一世族,其子孙枝叶繁茂,遍布全国。虽不显于朝堂,文人墨士实巨,令人敬佩!哦,那言府的老太君可不正是出自琅琊王家吗?”
王锦义点头道:“这个小生略有所知。言老太君乃是现今王氏宗长的姑母,真正正正的王氏嫡长女。”
旁边一宝蓝少年调皮道:“大叔,您快别扯这些了!人家急着问茜小姐的事呢,您倒是告诉人家,免得这位兄台急上火了!”
周围人纷纷大笑起来,王锦义略感尴尬。
那大叔没好气地白了少年一眼:“洛三儿,就你话多。呵呵,年轻人别见怪,上了年纪的人就这样。你所问的茜小姐并不是言阁老之女,乃是言老太君幼子,工部员外郎小妾所生。”
王锦义疑惑道:“既这样,为何这茜小姐及笄之礼如此盛大?”
***一桃红长衫的妇人忙道:“这我知道,我知道!我姨母表姑的闺女就在言府内院当差。要说这茜小姐也真真是个好命的!虽说是庶女,但人人都知言府二夫人不能生养,加上她姨娘颇为受宠,实则同嫡女无异。而且不知怎么的投了言老太君的缘,自三岁起便养在老太君膝下,直到七岁方搬回府上。不过依旧常常去东府陪老太君,极得言老太君的欢心,身份地位自是不同于一般庶女。” ***
***另一藕衫妇人也插嘴道:“就是这样!话说这言府的女儿们那是各有千秋。当头的茜小姐尤擅作画,百花宴上一副春江花月图惟妙惟肖,人称‘女中妙手’;其一母姊妹莹小姐虽只六岁,却可吟诗作对;再说那东府言阁老之庶女莉小姐,年方十二,一手簪花小楷无人能及,兼有行书笔如云烟,人道‘行楷双绝’;还有另一小妾所出之女菲小姐,极通音律,较之早些年的吏部侍郎谢二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必两年后的百花宴王孙公子们又有佳人可捧喽!” ***
王锦义津津有味地听着,稀罕地道:“这言府诸女倒真是各各才情出众!”
桃红衫妇人促狭地道:“岂知是才情出众,连容貌也出挑的很!茜小姐美艳,莉小姐雅致,菲小姐柔婉,莹小姐现下虽看不出,料想也查不到哪去。”
其余众人均点头表示赞同。王锦义感叹了一会儿,又奇怪的问道:“大娘是不是漏了一位小姐?我听人说这言阁老尚有一嫡女。”
谁知诸人闻言顷刻间默然不语。
王锦义更添不解:“诸位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那人说错了?”
名唤洛三儿的少年噗嗤一笑:“果真是外乡人啊!言府嫡女莫说是我们,便是那些达官贵人也知之甚少!”
王锦义疑惑道:“这是为何?”
中年大叔肃然道:“因为那是言氏宗系唯一的嫡女,是真真正正的名门贵女,轻易不露于人前。”周围之人纷纷颔首赞同。
王锦义不死心地说:“难道这嫡小姐竟无一星半点之事为人所知?”众人均摇头。
那桃红妇人犹犹豫豫地道:“我听我姨母表姑的闺女说,茜小姐的及笄礼前嫡小姐曾现身片刻。”
周围人立即兴奋地追问道:“真的吗?真的吗?你那什么姑什么闺女的有没有看到嫡小姐?”
妇人左右瞅了瞅,压低声音道:“只远远望了一眼,并未看真切。不过也尽够了。”
众人忙道:“快说快说,这嫡小姐到底什么样?”
妇人感叹地道:“真真是玄女下凡,风华绝代!待到及笄之年,还不知是何等的天人之姿!”
诸人正自神往间,王锦义又道:“只不知这嫡小姐才情如何?”
藕衫妇人鄙夷地道:“自然不在话下。言府诸女的才情算了得了吧?告诉你,这几人再能耐也及不上嫡小姐的万分之一!”
王锦义叹息道:“既如此,明年的选秀岂不独占鳌头?旁的不说,以言阁老的身份地位,料想太子妃之位是十拿九稳的了。”
中年大叔摇摇头道:“年轻人,你既是琅琊王氏一族,怎就忘了四大世家祖上的规矩?‘男不为将,女不为妃’。若非这般,如何屹立数百年不动?如何让众人推崇敬仰?”
王锦义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只顾想着嫡小姐的好,倒把这茬给忘了。唉,这样看来着实可惜了!”
***洛三儿转了转眼珠说:“有甚可惜的?要我说嫁不出成太子正好!别忘了还有个公子墨。那般卓然谪仙之人,唯有嫡小姐这样的芳华绝代方可匹配!”众人莫不点头称是。
王锦义不以为然地道:“此言差矣!另外两大世家的嫡女可也都是钟灵毓秀之人!谢家我自是不知,但王家我确实知道的。这一辈的嫡长女也就是言老太君的侄孙女,最是国色华贵,人称‘琅琊牡丹’。”***
洛三儿嗤笑一声:“牡丹?哼,我们京城的言氏嫡女可是三石道长亲认的玉茗花仙下凡,自小便佩戴羽舞血玉。玉茗比之牡丹可多了一份清雅!谢家么?已出嫁的嫡长女倒有‘梅香仙子’的雅号,这剩下的嫡次女么,虽被南陵人奉为‘芙蕖美人’,可到底差了些气度。如此看来还是我们京城的言氏嫡女更胜一筹!”
王锦义还欲再辩论,不过观周围之人均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只好放下,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京城之人自是帮衬京城之人,自己还是莫找没趣。
***此时言氏西府茜娴斋里,兰草一面替自家小姐拆卸钗环,一面愤愤不平地道:“这素小姐也真是的!明知是您及笄的大好日子,平素又没交情,不好生待在清茗阁,偏偏带人过来。虽只有须臾,那些贵妇小姐们哪个不是巴巴上赶着搭话?饶是之后您行完礼还议论不止。这两日下人们张口闭口都是素小姐如何如何,恐怕如今满京城都是她的美名!不愧是大夫人的女儿,一样的心机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及笄的是她!” ***
言茜绾闭了闭眼道:“我这一生都是她的陪衬,小小一个及笄礼又算的了什么?再说这样的及笄礼,只怕还配她不上。”
兰草不服地道:“小姐这说的什么话?恕奴婢斗胆,自从乳娘出事后,您就变了。往常您顾忌过谁?要奴婢说,有老祖宗在,您有什么好担心的?”
言茜绾无悲无喜地道:“因为乳娘的教训让我明白有些东西是争不来,也争不得的!”
***兰草撇撇嘴道:“我看您是和莉小姐相处久了,被她怕事的性子给传染了。小姐,您还是别和莉小姐一块儿了,她是东府的庶女,要在大夫人手底下过生活的,将来的亲事那可是大夫人说了算的,自然要讨好素小姐她们。您就不同了,这西府您是长女,又得老太君欢心。依奴婢看,您两年前就该听洪姨娘的话,偷偷的报名选秀去。凭您的样貌才情,被选中那是铁板钉钉的事!倒时候,莫说是东府老爷,便是老太爷也不敢将您怎么样!素小姐那就更不在话下了!要不今年老太君帮你相看的时候您先糊弄糊弄,待明年选秀……” ***
话未尽,脸上猛地挨了一巴掌。言茜绾怒喝道:“贱婢!谁给你的胆子说这些的?本小姐要怎么样还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连老太爷、老太君都敢不放在眼里,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滚!”
兰草忙捂着脸飞奔出去。一旁的兰香斟酌地说:“小姐……”
言茜绾双目一瞪:“闭嘴!再多说一个字,连你一块儿撵!”兰香立即不语。
沉默片刻,言茜绾抬头吩咐道:“兰香,去,给我找人看着兰草。”
兰香略微停顿,仍是领命而去。
见人都离开后,言茜绾颓然地趴在梳妆台上低低地道:“姨娘,你还是不死心的想拿我来为妹妹铺路吗?你真是好狠的心呐!姨娘,今后莫怪我不顾母女情分,姊妹之谊!”思及此,眼中蓦地厉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