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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梳洗更衣完,便有丫鬟来报大少爷有请,遂忙匆匆赶至内书房。进了门,通报过后,先小心翼翼地觑了眼正伏案奋笔疾书的兄长,随后喏喏地道:“大哥,你找我?”
谢广然头也不抬地道:“听说你这几日常去王家?”
“是……是的。”
“去做什么?”
“去……去陪陪芳姐姐。”
“账房说你最近开销很大,怎么回事?”
“那个……那个最近云想斋出了很多新首饰,我……我……”
“行了。”谢广然略一挥手打断,“我懒怠听你说那些有的没的。不过是想提醒提醒你,墨氏可不像谢氏,有那么多闲钱供你花。回头,别没过几年就要动用到体己,说出去让人笑话。”
谢馨菡面上满口答应,心下却暗自庆幸地道:幸亏不是自己要去那穷酸地儿。哼,连几件首饰都买不起,这样的人家,那王琼芳日后有的她哭!
顿了一会子,谢广然又道:“这些日子怎的不见你去言府?莫不是得罪了人家?”
谢馨菡忙谄笑地道:“怎么可能?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未来嫂子不是。因着言府近日大小烦事不断,我怕叨扰了清妹妹,故就未曾上门了。”
谢广然微颔首道:“既是这样,自明个儿起你就可多去走动走动了。孰亲孰疏,不需我教吧?还有,别说我没告诫你,离王家兄妹远点,十个你都算计不过她们。别平白给人做了棒槌还认作针。”
“是,是,妹妹晓得了。不过是过去说几句闲话罢了。大哥放心,就王文轩那德性,南陵我见得多了。妹妹打心眼里就瞧不上这样的公子哥儿。”
“瞧不瞧的上是一回事,人家算不算计你又是另一回事。那王文轩将他妹妹禁了足,等闲人都不许进去。我听闻同王琼芳颇有交情的几家千金登门拜访,均被回绝了。何以你能出入如此自由啊?”
***谢馨菡闻言心里一“咯噔”:前段日子她多多少少听到丫鬟们说王文轩觊觎自己美色,要同公子墨公平竞争之类的谣言,难不成他真对自己……那王琼芳会不会是故意说那些话,好让自己放下戒心,寻个机会故意让她跟王文轩……毕竟这类的事她在南陵,在谢氏看的多了去了。这么说来,换人一事她得好生琢磨琢磨——为了以防万一,得想个周全的招儿才行。机会只此一次,就算是套子,她也要试试,怎么着也得进了泰王府的门先! ***
谢广然见她不语也不理,一面提笔书写,一面状作随意地道:“另外云想斋若再出什么新的首饰脂粉,你且去买两份回来,银子从我的账目上支便是。”
谢馨菡一愣,不信地道:“大哥,你说什么?”
谢广然抬头瞪了她一眼,谢馨菡立马回过神狗腿地道:“是,是,是。妹妹一定谨遵大哥吩咐。若再有什么新款,妹妹一定第一时间同清妹妹分享。”
“嗯。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妹妹告退。”语毕,压抑着窃喜,规矩地行礼退下。
一进房,藕香立刻迫不及待地询问道:“小姐,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谢馨菡乐滋滋地道:“你让二门外的小厮去同云想斋的掌柜说,日后一有新鲜花样儿立马送两份到谢府来。”
藕香答应一声,随即担忧地问道:“小姐,您这个月的用度已经超出很多了;下月若还这样,大少爷那……”
谢馨菡笑眯眯地道:“你们放心,这事是大少爷准了的!”
藕色道:“小姐,您让他们送两份,还有一份给谁?不会是要给芳小姐把?”
谢馨菡“呸”了一声道:“她想得美!这段日子从我这拿去的东西还少吗?我可得供着她!”
“小姐,那是要给谁?”
“自然是给我未来的大嫂了!”
“未来大嫂?难不成是言……”
谢馨菡点点头:“可不正是清妹妹么。说起来我还是沾了她的光呢!大哥何曾理会过这些?”
藕香神情不明地道:“这么说咱们家大少爷是定了言小姐了?”
“可不是定了么,不然大哥哪里会这般上心?”
藕色疑惑道:“可我从不曾见他二人说过话啊,怎么就定了呢?”
谢馨菡用手指点点丫鬟的额头道:“笨!放眼这么多京中闺秀千金,家世门第相貌样样配得上当今状元爷,圣上亲封的翰林院修撰的有几人?其实要我说就是尚公主也使得的,偏生我们几家有那什么劳什子祖训。这言素绾么,马马虎虎吧,好歹比王琼芳她们几个强上些。”
藕色赞同的点点头;藕香则垂下了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却说言府这边方觉平静了些,就迎来了据说同王家小姐过从甚密的谢二小姐。
送走一行人,如茹撅着嘴道:“这谢二小姐也不知抽得哪门子疯,近来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也没个正经事,叫我们忙里忙外的。”
如茉戏谑地道:“这也就罢了,还送了好些云想斋的首饰脂粉来。乖乖,竟各个都是新品。莫不是她忽然想到咱们小姐的好,特特来表示表示?”
如茹冷笑几声道:“得了吧,打量谁不知道谁呢!都是惯会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主儿。咱们小姐不是也回了好多花想楼的衣裳么,哪里亏的了她去!行了行了,煦少爷还有好多香囊络子要做呢,可没空跟这儿唠嗑。”一面说,一面推着如茉往前走。
屋内,如若也认真地道:“小姐,谢小姐的行径实在可疑。”
素绾不置可否的应了声。
如蓁补充道:“煦少爷最近也颇为奇怪。”
素绾立时抬起头道:“这话怎么说?”
如蓁道:“也不知他同何方人士打的赌,居然要如茹她们做十个香囊,每个香囊上还要绣上字。这可不是怪异非常么?”
素绾有趣地问道:“哦,都要绣些什么字啊?不会是‘愿赌服输’之类的吧?”
如蓁摇着头道:“奴婢不知,这就要问如茹她们两个了。”
如若笑着道:“奴婢倒是听到了。不过也不是这些字,瞧着却像是两句诗。”
素绾遂道:“你且说来听听。”
如若回忆斯须道:“好像是什么‘广陵多幽趣,素月安可随’。”
如蓁皱着眉头道:“小姐可知这两句诗出自何处,里头有什么典故不曾?”
素绾摇摇头:“这两句却是从未见过听过。许是煦哥儿同好友对对子抑或联句之时输在这上头也未可知。”
如若抿着嘴笑道:“小姐这话再错不了。奴婢记得有次煦少爷赢了旁人后,就要那人在扇子上写下输时的那句话。这会子指不定是别人回敬他呢!”
如蓁也笑道:“既有这番先例,那就定是这样无误。煦少爷他们罚的倒也风雅。”
素绾道:“都是些读书人,能想出这样的招儿也算极促狭的了。只这淘气劲儿多早晚才能改。这回定是输的惨了,怕我说教,竟直接绕过我找如茹她们去,真的是让人恼也不是,笑也不是……”
如若道:“这也罢了,阖府见煦少爷怕过哪个?如今也就小姐还能说上一两句。前个儿听说连大少爷都顶撞了呢!”
素绾道:“哦?还有这事?我怎么从未听说?是何时的事?”
如若道:“也就这几日吧。具体的奴婢也忘了。还是那日家去祖母(即卢嬷嬷)提了一下,连老太君、夫人那都瞒着,说不让担心。也没什么,兴许是学业上的事吧。”
***素绾道:“得空儿你去打听打听清楚,看看到底是为何事。煦哥儿向来尊敬大哥,好好的怎会顶撞于他?这两年因都大了,离得也远了,反倒不如小时候那般亲密。如今他的性子喜好,我却也有点摸不清了。如他这般年纪,最是容易学坏往歪路上走的,偏生犟劲又大,轻易不肯听人劝。这几个月事儿多,也忙,竟没顾得上。闲时必要好好聊聊,兴许能听进一二。” ***
如若安慰道:“小姐切莫过于担忧,煦少爷也不小了,行事自有分寸,定不会去捣鼓那些歪门邪道的。”
素绾叹道:“怎能不担忧。他这么个直来直去惯了的人,如何防的了外边那些人的招儿。罢了,现今说再多也无用。你且先去打听打听,再寻个机会问问他把。”
“是,小姐。”
是夜,一只花梨鹰展着雄翅自京中飞向西方。
次日晚膳后,元阳墨家。公子墨把玩着京中送来的消息,忽轻笑道:“这个谢广然,倒也有些意趣。”
敛心听到“谢广然”三个字,顾不得还在沏茶,猛地放下上前义愤填膺地道:“公子公子,是不是姓谢的那个王八羔子又打少夫人的主意了?”
千叶闻言忽然亮闪着眼道:“公子,这回他又出什么招儿了?”
揽思望着不知死活,唯恐天下不乱的二人组只觉头疼。
公子墨心情颇好地道:“谢广然让谢安方差人同言学煦打赌,输了要他家最好的香囊十个及络子若干。香囊上还要逐个绣上字,连成两句诗。”
敛心道:“不用想,定是那言学煦输了。唉,真不知道少夫人怎么会有这么个没头脑又爱争强好胜的胞弟。”
“是啊是啊。不知上了那谢安方多少回当了,还学不怪。他要有小爷我的一半聪明就好了。”
揽思听罢匪夷所思地看着那二人,实在好奇这二人的脸皮到底是何物制成的,怎就能这般不羞不臊的大放厥词?!
公子墨斜睨了他二人一眼,缓缓地道:“确实是言学煦输了。”
敛心忙追问道:“公子,那两句诗是什么?”
“‘广陵多幽趣,素月安可随’”,公子墨似笑非笑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