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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堂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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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子夫与卫青的姐弟关系,一直像一枚定时炸弹一样存在于陈娇心中,她心中纸盖不住火,终有一天卫青会知道,但现在知道,却快得……让陈娇一时无措。

    “娘娘,卫青现在……”

    陈娇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这件事情,我只当不知道。流年,卫青把这么大的事情告诉你,是因为信你,至于……”

    至于卫子夫和卫青的关系,在这个关口,突然爆炸,即使陈娇早就想过有这么一天,在此时也有些无措。

    “流年,由卫青去吧,他心怀大志,一个小小的郎官怎么能困得住他?好了,这事等我下朝了之后再说,帮我打盆冷水洗脸,上朝之时,我要保持足够的清醒。若我今天赢了,窦家就会再无翻身之日。张汤那怎么说?”

    “证据已经确凿,如娘娘之前揣测的一般。”

    “揣测?”陈娇嗤笑了声,“是不是揣测,你不是也清楚得很吗?把冷水呈上来吧!一会你不必随我上朝,卫青想必现在心里一片混乱,你便去陪陪他吧!”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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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之上,窦家人一如陈娇所料,一条条、一件件,指责她把持朝政,假传圣意,对太皇太后不敬不孝,不配为天子之妻,母仪天下。

    往日里,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两宫垂帘,如今太皇太后身体不适,皇太后便坐在之前太皇太后坐的位置上,而陈娇所坐的,就是平日里皇太后王娡坐的位置。看着窦家人一个个轮番上奏,陈娇只觉得一阵好笑。她的母亲人称窦太主,虽然这些年,她提点之后母亲已经只让别人叫她馆陶公主,但这并不代表“窦太主”这个称呼就消失了,只怕现在,别人提起刘嫖,依然会想到“窦太主”。真论起来,窦家,还算是她的母家。可偏偏,当朝皇后,正被应该算是她母家的窦家责难,想来,真是讽刺!

    “方才众位叔伯大臣所清点的所谓皇后的罪状朕已经听明白了,不过,既然是皇后的错,那朕,不妨听听皇后的说法。皇后,你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朝堂上的帝王喜怒难辨,似是只是一心想要问清事实。

    陈娇不慌不乱,看向另一边的王娡:“母后信他们所言吗?”

    这个问题对王娡而言,颇为棘手。陈娇的所为,每一件她都清楚,此时窦家对陈娇发难,说她心里不感到快意是假的。

    陈娇的本事,这几日她已经领教了几分,当年她为后时,有窦漪房这个皇太后在,处处受制于她,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可如今,同样是皇后,她陈娇凭什么就能那般恣意?凭什么就能不惧怕太皇太后、太后的势力,可以当一个名符其实的汉宫女主人?她肖想了那么多年的事情,却于陈娇如此不值一提,这份恨,她难以平息。

    “依哀家看……”没有了窦漪房,她这句“哀家”,说得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皇后固然有错,但皇后所为,都是为了皇帝和大汉,也算是情有可原。”

    这也就是默认了窦家的每一条对皇后的指控罪名属实。

    陈娇早就猜到王娡不可能站在她的这一边,这个女人刚成年时,就在其母臧儿的主持下,嫁到一户普通农家——金王孙家里,没过多久,王娡便生了大女儿金俗。后来从算命相士那里知道王娡有大富大贵之命,便进了太子宫成了刘启的美人,后来还把自己的妹妹也接进了太子宫。可惜,薄后无能,并不代表窦太后是个简单的角色,这么多年,有窦漪房压着,王娡的皇后也好,太后也罢,都形同虚设,如今,她自然要借着这个机会,打压陈娇,巩固自己的位置。

    陈娇现在不能倒。前些日子她看得很明白,堂邑侯陈午和大长公主的女儿、当今皇后、太皇太后的亲外孙女,这三重身份于她而言就是最大的靠山,加上皇帝不在的那段时间,她在朝臣中树立的威信,王娡清楚,刘彻如果扶持田蚡,她还要担心那些老臣们议论,说是皇帝举贤为亲,但如果陈娇做这些……

    就算满朝文武议论,照如今的形式,这笔账,最后还是要算到窦家头上,可窦家……已经容不下陈娇这个胳膊肘往外的皇后了。等陈娇没有了利用价值,她再顺水推舟,废了陈娇这个皇后,窦家就算再送人来,也只会是像卫子夫那样无权无势没有靠山,容易拿捏倒戈的了。

    “母后教训得是,臣妾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只不过,方才诸位窦大人指责的,却属无稽之谈。陛下临行之前,将前朝后宫交给臣妾,臣妾所做,每一条,每一件,都是为了不负陛下所托。太皇太后突发眼疾,此事实在蹊跷,御医和太皇太后都说她的眼睛已经好了不少,甚至一度太皇太后不需人搀扶也能自己行走,她说自己虽然眼前是模糊的,但已经不是一片黑暗。辨物有碍,但视有物与否,并无问题。可就在陛下离开的第二天,太皇太后就突发眼疾,试问,这事情发生得如此巧合,叫人如何不怀疑是不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让人把长乐宫看起来,审查进出的人,是为了清查这其中有没有疑点,有没有人对太皇太后暗中下手!”

    “那敢问皇后娘娘,可查出什么了吗?”

    “那是自然。”陈娇早就有备而来,她走到皇帝面前,站在殿堂中央,长长的裙裾拖在地上,腰板挺直,“臣妾请求陛下差人前往椒房殿调取关于记录太皇太后病情的竹简资料。真相,其实并不难查。臣妾将所有为太皇太后诊病的御医一一分开质询,将他们的所有供词再一一对照,同时,在臣妾开始调查之时,就已经命人将太医令里的案卷都移至椒房殿,严加看守,没人能够篡改伪造。御医的供词和他们每一次出诊的案卷再一一对照,所有的供词都对上了。”

    听到陈娇说供词都对上了,刘彻心里偷偷地舒了一口气:“哦?那皇后调查出的真相是什么?”

    “太皇太后并非突发眼疾。”陈娇落地有声,“事实上,太皇太后的眼睛其实一直在恶化,但是她很清楚,一旦她倒下,她的不肖子孙不知会做出什么错事来。是以,她一直勉力强撑,她的眼睛只能看见模糊的物体轮廓,却在自己的长乐宫里每天来来回回不停地走,将长乐宫的每一处格局都记在心里,即使不用宫人搀扶,依然能够行走自如。她让太医隐瞒自己真实的病情,对所有人隐瞒自己的真实情况,就是怕自己倒了,有些人为所欲为,又或是自己倒了,子孙无能,自惹祸端!”

    陈娇说的“有些人”,朝堂之上的人几乎一听就明白,这指的就是窦家那群人。

    陈娇一脸惋惜:“皇祖母一番苦心,却被诸位伯舅如此糟蹋,孤真是替皇祖母痛心!”

    她说的是孤。不是臣妾,也不是本宫。

    不用臣妾,是因为此话不是对天子说的;不用本宫,是因为窦家的人和她多多少少有些亲戚关系在。孤,放低了姿态,却仍不失威仪。

    “臣斗胆,敢问皇后娘娘,为何昨日臣想探望太皇太后,却依然被卫青挡在长乐宫外?”

    陈娇看了眼问话的窦彭祖,她本想透过窦彭祖让窦漪房知道梁王的死讯,但后来因为怕牵扯到刘非,所以改了主意。

    “窦彭祖大人的话很有道理,想必诸位大臣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那诸位大臣可知,昨夜太皇太后病重,昏迷了很久!说起来,本宫记得当年窦彭祖大人奉命搜查堂邑侯府的时候就是奉了太皇太后的命,想来窦大人也颇受太皇太后信任,那窦大人可知昨夜太皇太后为何晕倒?”

    陈娇刻意提起了窦彭祖当年搜查堂邑侯府的旧事。

    窦彭祖自然听懂了陈娇的言下之意,神态一下子恭敬了不少:“臣请教皇后娘娘。”

    “陛下和孤忧心皇祖母身体,苦心瞒着梁王的消息,想等她身体好些,梁王的死查明真相后再告知皇祖母。偏偏有人偷偷溜进皇祖母的寝宫,用梁王的死讯刺激了她,致她昏迷,差点有性命之忧!是,皇祖母的眼疾的确不是突发,但那日清晨,确实是又恶化了,自那日起,御医都在为她诊治。”陈娇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好在,皇祖母现在已无大碍,不过接下来几日,还需好好休养。至于罪魁祸首的卫子夫,陛下也已经降旨,废了她的夫人,看在她也曾是伺候皇祖母的人的份上,降为美人。”

    陈娇跪在朝堂中央:“陛下,这对太皇太后不敬不孝的罪名,臣妾不认!”

    刘彻从桌案前起身,走到陈娇身边,将她扶起:“皇后起来吧,朕想,或许是诸位窦大人对你有所误会,才会给你添了这许多罪名,剩下的几条,你也一一给诸位大臣们解释清楚,你看怎么样?”

    “臣妾听陛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陈娇的一些自称的设定,理一理:

    孤:没有特定场合,就是指代“我”,比“我”正式一点威严一点也有距离一点。

    本宫:后宫、朝堂,对比自己地位低的人说话是用。

    妾:仅在后宫,用于皇帝面前【其实就是为了给刘彻面子所以自称妾】。

    臣妾:朝堂等百官在的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