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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清酒,盛纳一轮银月。举杯相碰之际,银月顿时碎散开来,空余道道清寒光华,瞧来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这才几个月,你小子就往西域大漠跑了一趟?”燕矶子发出“啧啧”赞叹,随即仰头饮尽杯中烈酒,“不过你闯了一回魔窟,居然还能全身而退,这运气当真教人羡慕。”箫梁轻笑道:“你不也没闲着,居然把丫头培养起来了么?不过照顾她一生一世,指的可不是这个啊。”
燕矶子冷哼一声,道:“闭嘴,否则老子揍你了。”
“……若不是蓝蝶她也染上瘟疫,从而耽误了些许日程,我们还无法这么顺利地汇合呢。”箫梁见得他冷漠神情立刻转移话题,自怀中取出一张图纸摊开,接道,“这是前段时间有个黑衣人交给我的,据他所言根据此图就能找到岚儿,但那人只给我了我半张,当真莫名其妙。”燕矶子闻言忙接过一瞧,忽而拍腿惊道:“好啊!绕了半天,原来这另外半张图纸在你这?”言罢他也从怀中取出图纸,将两图拼于一处,仔细一看,接口处果然完美吻合。
“这东西也是一个黑衣人交给丫头的,不知和你那里的是否是同一个人。而且据他所言,冯岚和一枝柳的目前的处境,似乎很不好。”燕矶子这般说着,见箫梁眉头随之拧起,又道:“色仔你别急,先看图纸再说。”
二人对着图纸研究一会儿,确定了冯岚和一枝柳现在所处位置,正是琉球岛上的日月山脉深处。对于那日月山脉,二人并不陌生。印象中,那日月山脉乃是万分险峻之地,崇山峻岭一望无际,倘若那两人当真身处其中,找起来可是颇费功夫。
箫梁沉吟一会儿,道:“暂且不说日月山脉,此去琉球也必定是困难重重。你们也应该听说过了吧,此次瘟疫乃是从沿海一带流传过来。而若要前往琉球岛,则必要走几日海路。不知被瘟疫这般折腾,沿海城镇与琉球之间还会有往来客船么?”
燕矶子点头道:“你这话倒也不错。但无论如何也要去港口大镇宁海镇试上一试,倘若连那里都无客船,我们唯有买下一艘船自行渡海了。”箫梁瞥他一眼,笑道:“好主意,不愧是燕兄,不过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急啊?”
“废话!冯岚可是老子的小姨子,我能不急么?”燕矶子听出箫梁的弦外之音,顿时对准他肩膀狠狠来了一拳,接道,“而且你早点找到冯岚,对丫头也有好处。你不是蠢货,应该明白老子的意思吧?”
箫梁缓缓点头,拍拍燕矶子肩膀,道:“你都这么说,我也只能祝你成功了。”
三日时光,一晃便过。
眼看求医之人逐渐减少,轩紫雨觉得差不多该启程了,便在第二日晚上告知众人。此村几个幸存下来的村民听闻她即将离去的消息,心中均觉不舍,还把家中余下的钱粮赠予她以表谢意,却被她一一婉拒。一行四人购置一辆马车后,在第三日清晨正式出发,目标直指宁海镇。
马车赶路速度并不快,但考虑到队伍中已有四人,故而只能舍弃驾马而行。马车自那偏僻村落出发,一直向东南方向赶路,如此过了十日,终于抵达沿海地带。
迎面海风腥咸,吹在脸庞上有隐隐疼痛感觉。轩紫雨自马车中探出脑袋,原本打算一览大海壮阔,然而被海风甫一吹拂便觉不适,只能嘟囔着闪回车内。驾车的箫梁和燕矶子见她活泼如此均是欣然,不料前路忽的现出一排持刀官兵,正正拦在道路之前:“停车,公事查看!”
箫梁依言停车,随即下车作揖道:“官爷且随便查看。容草民斗胆一问,不知官爷所查到底是什么?”官兵头领见箫梁言辞得体,又身佩兵刃,遂收了官腔道:“哦,是这样。前些日子我们接到消息,圣上在一月之前微服私访,身边只带了几个御前侍卫。太后知晓此事大发雷霆,严令各省各县加紧搜寻圣上踪迹。咱们永泰县令周大人积极响应太后旨意,派遣了数千精英不分日夜严守海关,只盼早日寻得圣上,为太后分忧。”
箫梁忖道:“这皇帝当真荒唐,身为一国之君却不待在皇宫之中,简直视江山社稷如儿戏……”当然思量归思量,他可不会把心中所想说出口,只是点头笑道:“各位官爷辛苦,能早日找到圣上就好了。”
官兵头领上前掀开车帘,也只是多瞧了轩紫雨和蓝蝶几眼,随即示意手下人放行。
宁海镇,乃是距离琉球岛最近的沿海城镇,镇上百姓多以经营渔业为生,家家户户均有渔船。一到晴天,无垠沙滩上便晒满渔网,倒也成了此镇的一大特色。然而箫梁等人进入此地,却只见得市井萧条,人流稀少,和印象中那属于港镇的繁华热闹,差距委实太大。
马车进入宁海镇,四人便各自分工,为远渡琉球做好准备。坐船至琉球少则三日,多则五日,何况自己和燕矶子均是嗜酒之人,箫梁考虑到这些,遂到镇上客栈购置粮食酒水。
贩卖酒水的店家,乃一须发皆白的老者。店家见箫梁一口气购买了一个月的烈酒,当即激动得热泪盈眶,弯着老腰连连冲箫梁作揖道谢。箫梁只觉莫名其妙,忙扶起他道:“在下不过多购了些酒水,店家你何以至此啊?”
店家道:“这些时日来瘟疫横行,咱们沿海城镇受灾尤为严重,想必大侠应当有所耳闻吧?”箫梁道:“这我自然知道,不过内地不是已经有人研究出控制瘟疫的特效药了么,难道还没流传至此地来?”
店家叹道:“大侠所说的,应该就是旅人们近日来时常提及的那位女菩萨吧?那特效药效果自然极好,也的确救回了许多人的性命。然而瘟疫来自海上,不仅对人性命威胁极大,更将海中鱼虾一并害死。咱们沿海百姓大多以渔业为生,瘟疫这般肆虐,无疑是断了我们的生路。不说别家,单单老身这里,除了些不值钱的酒水存置,实在没有什么可供贩卖的了。此番若非大侠您慷慨解囊,只怕再过一段时日,老身便会因无所进账而穷困潦倒,最终饿死街头啊……”这般说着,店家老眼中又泛泪光。
箫梁见得此情此景,当即塞给他一些银两道:“难怪我方才入镇时觉得此地未免太过萧条……店家,你若当真觉得此处无法再待,那便去往内地谋生吧。”店家双手颤抖接过银子,连赞箫梁侠义。
箫梁别了店家,又到别处购买了充足干粮,继而按照约定赶往镇口。待他拎着酒坛干粮到达镇口,发现其余三人早已办完事情在那等候。箫梁将所知情况告知轩紫雨,她闻言柳眉微蹙:“这……我虽能救治人,但对于海中鱼虾却爱莫能助。这般看来,唯有想方设法除掉瘟疫源头,否则沿海一带必定永无宁日。”
燕矶子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事情还是得从重到轻一件一件来。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和冯岚汇合,毕竟这相较于查找瘟疫源头,算是还有些眉目。我方才已经打听过了,从宁海镇到琉球的客船,近段时间已经从一天一航次减少到六日一航次,且但凡病弱体虚者不允许上船,想必这便是朝廷应对此次瘟疫采取的办法了。”
“六日一航次?”箫梁心往下沉,道:“最近的航次是什么时候?”燕矶子笑道:“这次算我们走运,今日便有客船靠港。”
轩紫雨自船舱中踱步而出,继而轻依船栏,眺望极远处已然变得模糊的宁海镇。海面宽阔无垠,半轮夕阳映红天际,将海天之间化作一片璀璨赤红,令从未见识过海景的她,一时间竟是瞧得痴了:“好美的海面啊……”
直到夕阳彻底沉入海中,轩紫雨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忽而又瞥见前方甲板上有一中年男子,正手持几柱香朝着海上遥遥祭拜。轩紫雨见他神情虔诚,遂上前道:“船家,请问你在拜什么啊?”
男子循声望来,一见发问人是她,顿时神情紧张几分:“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每次出航均要拜祭海龙王,求他老人家莫要动怒掀起大风浪,保佑航程顺顺利利……”轩紫雨道:“原来如此……说起来,我那朋友脾气不太好,您莫要见怪。”
男子悻悻瞄了一眼轩紫雨等人所住船舱,只敢在嘴中嗫嚅两句,继而脚步加快迅速走开了。
方才箫梁等人搭船,支付了船费后正欲将酒水也一并搬上船舱,却是被船家大声斥责,且扬言除非再多支付一人的费用,否则绝不允许此事发生。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如此指责,箫梁与燕矶子难免觉得尴尬,正犹豫要不要顺了他的意思多付银钱。不料一直冷眼旁观的蓝蝶蓦地大步上前,一把掐住船家脖子,只冷冷说了一句“你想死么”。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意顿时吓得他立刻闭嘴,再不敢说半个“不”字。
想起船家那般惧怕模样,轩紫雨不禁莞尔。忽的,她听闻身侧响起脚步声,转头一瞧,却是蓝蝶也学着自己凭栏望海。
这个冷漠如冰的蓝衣女子,此刻眺望远方的目光,却是宁静而又平和。轩紫雨和她几乎没有过语言上的交流,正在犹豫该不该主动和她攀谈,忽的听闻她淡淡话语传来:“轩紫雨,你还记得上一次你替我把脉么?”
轩紫雨不料蓝蝶会主动和自己搭话,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啊,记、记得……莫非你还没彻底康复?”蓝蝶摇了摇头,道:“那特效药效果极好,所以我早已无恙,只是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相告。”
“我的身体,究竟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