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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染成的荣耀,将归于鲜血,阴谋铸就的荣耀,将毁于阴谋。”艾律雅眯起眼睛,遥望那画像,诅咒一般低声说道。
“走了。”加涅弥说。他的随从已经在城门口等待他。
马蹄飞踏响起,将一城狂欢喧哗远远甩在身后。
从黄金之城去往晨曦城,一路要经过两座小城和许多散落的村镇,而它们之间相连着大片大片荒野,分布着零星的树林和沼泽。
前半段路还算好走,但因为出城时已近中午,一行五人没能赶到落脚的村镇,只好选择野外宿营。
图阿斯跟利欧一起把炼金帐篷搭起来,这是炼金师们发明出来的有限的受欢迎物品之一,自动折叠、展开并牢牢扣入地面,堪称方便快捷旅行必备。
加涅弥的另一个随从葛洛在生火准备食物,艾律雅眼看着他架起同为炼金产品的野外炉灶,用凝水术注了大半锅水,然后不等水烧开就从储物包里拿出干菜干肉一块儿扔进去,接着他坐在旁边等起来,明显不打算再做些什么。
艾律雅转头看向加涅弥,他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她回想起上次同行时做饭的是另外一个人。忍不住脑补了一下自己将要吃到的所谓肉汤,艾律雅毅然站出来,对葛洛吩咐,“把你这玩意儿拿到一边去。”
“小姐,汤还没有煮好……”葛洛正解释,被艾律雅恶狠狠一瞪,他不甘不愿地把锅拿开,心里悻悻地想着看你怎么办,刚放下锅返身,他听到背后响起拿东西的零碎动静。
他探头一看,只见艾律雅从储物扣饰里不断掏出调配好的银鳕鱼排、洗净的蔬菜、各种冰冻肉、水产和调味品。葛洛大吃一惊,看走眼了,他压根没发觉这位小姐是会带着厨房出门的人啊。
接着他就看见艾律雅抽出一把短刀,“咔咔咔”把青瓜切成均匀薄片,动作说不出地利落熟练。
她操作炼金炉台抽出平底锅,倒入调味油,将鱼排分成均匀几块,一一扔进去,油煎食物的“滋啦”声响起,银鳕鱼排的香味几乎瞬间飘出来,葛洛咽了下口水。他没看清艾律雅放了什么调味料进去。
银鳕鱼是西海岸银鱼港的特产,一种非常受欢迎但略贵的食材,口感细嫩,此刻被炸至两面酥黄,熏出细小调味料的香气,衬得中层雪白肉质更加诱人。
艾律雅将它移到盘中,清锅后重新热油、倒入奶油和花珠蛤翻炒,加调味料。最后将张开嘴被奶油浸入的花珠蛤分别点缀在几个鳕鱼餐盘里,撒上青瓜丝,示意已经走神不知走到哪里去的葛洛端出去。
事实上不止是葛洛,利欧和图阿斯也吃惊无比地看着她,一边窃窃私语。加涅弥站在不远处,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
有身份的贵族小姐们是不屑于进厨房的,而为数极少的女冒险者们倒通常囿于实力短板,不得不帮忙打理队伍的伙食。艾律雅的厨艺,也就是这么练起来。
上辈子她十五岁的时候,并不知道洛菲夏和埃德加尔的阴谋,她仓促逃婚后一直被家族追捕,是洛菲夏对她伸出援手,并公开出面调解,帮助她进入皇家战士学院学习。然而短短半年多的学习训练中艾律雅三次遭受生死危机,她察觉不对,趁第三次遇险时逃出学院。
从此她就隐姓埋名在底层混迹了近三年时间,期间跟随过许多低级冒险者小队。因为实力最低,她不但要负责做饭、处理猎物尸体,甚至还要做一些帮队员洗衣服、清理帐篷的杂活。
好在倒基本没遇过其他女冒险者会遭受的异性-骚扰。也许是因为她战斗风格太狠辣,也许是她实在长得干瘪……激不起兴致。
艾律雅熬过那段苦日子后就养成了对美食的热衷,以至于只要条件允许她就不肯委屈自己。如果是在执行危险任务时,她当然能忍受毫无味道的干粮,就算是第一次遇到加涅弥他们,因为彼此不熟悉,她也接受了对方实在很一般的伙食。
但现在,大家已经是互相分享过好东西的朋友了,不是么?
一块鱼排显然不能满足食量,艾律雅接着取出腌制好的黑魔猪去骨后里脊,开始炸猪扒。
这块里脊在城里买来的半成品食材,花了四个银币,炸好之后撒上红辣粉味道香郁扑鼻,肉嫩多汁,外脆里嫩。
猪扒搭配用内瓤鲜红的无花果和坚果仁点缀的蔬菜沙拉,艾律雅想了想,又用几种果汁和蒸馏酒简单调了一罐子饮料。
她招招手,葛洛忙不迭地跑过来,看向她的眼神都带上了不一样的光泽。
这顿饭吃得非常沉默。
图阿斯埋头根本停不下来,葛洛眼中泛着可疑的湿润,他衷心渴望加涅弥以后出门能带上一名厨子。哪怕在野外,加涅弥的用餐姿势也非常优雅,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利欧郁郁一整天的神色在喝光饮料后松缓了一些。
没有人不识相地去问艾律雅为什么有一手媲美主厨的烹饪手艺,对于一位贵族小姐来说,这背后的故事一定不那么愉快。
“艾律雅,谢谢你,这是我们在野外吃得最好的一餐。”加涅弥擦擦嘴后对她说。
“我只是不想体验那种东西的味道。”艾律雅瞥了一眼还放在旁边的汤锅解释,葛洛感受到了膝盖二连击,在旁边坐立不安。
“我来收拾。”艾律雅一放下杯子,他立刻跳出来叫道,一边麻利地把盘子收拾走。
“好了利欧,”艾律雅站起身,这时才看向利欧,直接伸手拽住他的后脖领,力气大地将他从原地拖出来,“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接下来我们有点事情需要谈谈。”
加涅弥和图阿斯自觉回避,她拖着利欧走到帐篷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吧。”
利欧也没站起来,而是就着原本坐在地上的姿势倚靠向帐篷,他仰头望着遥远处星光点点的夜空,沉默了片刻才说,“那位被小偷盯上的女士有些像我姐姐。”
艾律雅在他身侧也坐下来,以同样的姿势望向远方。
“你姐姐离开你了?”她明知故问。
“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她的长相。”利欧的声音疲惫地气若游丝,他就要被一种常年折磨他的自责淹没时,手背被冰凉的触感碰上,低头一看是艾律雅递给他的果汁。
他接过来,他当然感受到了艾律雅的善意,他甚至觉得她的目光能看见他心底那道腐烂的永不愈合的伤口,那道从没见过阳光的伤口。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软弱,有一种想依靠她倾诉出来的冲动。
艾律雅有一搭没一搭地拿瓶喝着低度酒,她喝的不是果汁,果汁是专为利欧准备的。
“你不喝酒跟你姐姐有关系吗?”她问了一句。
“……有。”
利欧从倚着帐篷的姿势下滑了一些,也许是刚才那一杯饮料中微不可察的酒精微醺了他的理智,也许是一顿美味的饭食抚慰了他记忆中的孤冷,也许是星光带来的温暖,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他说起来,但耳朵里根本听不到自己在说些什么,仿佛无意识的呓语。
“我不喝酒,因为我妈妈是被我爸爸喝醉打死的。
我爸爸打死我妈妈,是因为我从墙上摔了下来。
我姐姐想阻止我爸爸,她掐住我的脖子威胁他,然后她也被他抓去打了一顿,他把她关起来,威胁要卖进下等妓-院。
我趁他睡着帮姐姐逃出来,姐姐一出来就用爸爸的刀捅进他的心脏,割断了他的喉咙。
然后姐姐走了,那是我四岁时的事情。”
“然后你就再也没见过她?”
“没有,我曾经想办法找她,但我没有她的画像,这些年,我渐渐忘记了她的脸……”他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挤压着无尽的后悔和自责,“她有一头栗色的长发,眼睛很大很温柔,好像是棕色,又好像更浅一点。”
“如果那一天我没有爬到墙上摔下来,是不是就不会……”他垂着手臂,好像脊梁骨都颓丧了下来。
“人类最深的叹息,就是那些‘如果’啊。”
艾律雅随手用酒瓶碰了一下他的果杯,发出清脆撞击声,“来吧,为你不知在何方的姐姐祈祷好运。”她语气笃定地像不曾知道前世利欧最终也没找到姐姐的下落。
利欧看着自己手上的果汁,沉默一会,认真而低沉地回答道,“好运。”
一夜平安。
第二天清晨几人收拾起来,葛洛生火的时候频频看向艾律雅。
艾律雅被他看得烦,把他从炉灶边赶走后煎了几片鹿肉和番茄苦苣叶一起裹进甜面包,然后将鸡蛋调入甜酒和奶油打成糊,浇在去皮的水果片上烘烤片刻,一人一份。
焦香混合水果清香与淡淡的酒味,味道其实很不错,但对葛洛和图尔斯这种不习惯在早上吃甜食的人来说就实在敬谢不敏。倒是加涅弥,毫不介意地把早餐吃了个干净,那表情仿佛给他任何东西他都能吃下去。
接下来他们只在路过小城的时候补充了两次给养,庆典还没有结束,每个城镇都在狂欢,许多店铺都没有开门。
人们拥挤在街上、在免费开放的剧院里,穷人们守着神殿领取慷慨的救助,吃上一顿免费大餐,还可以观看神殿广场的竞技比赛。
图阿斯对这些能安享节庆的人们嫉妒不已,因为他们马上就要进入充满危险的路段——从这里开始直到晨曦城只有两条道路,一条是直线穿过茂盛覆盖的丛林,虽然危险但更节省时间。
另一条则是多花上半个多月的时间,绕一大圈沿着丛林边缘的荒野前行,加涅弥理所当然地选择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