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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大夫人的速度,全妈妈连夜就被派去了墨竹院。
翌日一早,那李妈妈一副纡尊降贵的模样站在墨竹院门口,随手招来一个穿着鹅黄色短衫的小丫鬟,清了清嗓子道:“我是太太派来给二奶奶养胎的李妈妈,进去和你家主子禀告一声吧。”
青如蹙着眉头嘟囔了道:“不是刚来了一个,怎么这会儿又变出了一个。”说着就转身进了屋里。
李妈妈耳尖地听见了她的话,什么叫刚来了一个,又变出了一个?
正琢磨着,就见方才进屋的小丫鬟侧身出来说道:“这位妈妈,奶奶叫您进去说话。”
李妈妈顿时心中不满,眉头深深地锁在了一起。
这位主子倒是有本事,摆主子谱摆到自己身上来了。也不打听打听她的身份,如今这府里的贵主子们,就说当初的大少爷、如今的孙少爷,可都是她帮着安的胎,若不是太太有命,就是花钱来请,自己也不屑于过来!
李妈妈紧咬着牙,忿忿地进了屋子。
璧容坐在榻上,见了来人便问道:“方才丫鬟回报说妈妈是太太派来的,怎么太太赏了人给我却不曾知会?”
李妈妈心里冷哼了一声,回道:“奴婢也是昨日才得的消息,让奴婢来伺候奶奶安胎,奴婢的名字但凡在府里说一声,便没有不知道的,奶奶若是信不过奴婢,大可以派了人去问太太。”
璧容听了忙道:“妈妈这是说的哪里话,既是太太派你来伺候我,我有什么不相信的呢,难道太太还能叫你来害了我的孩子不成。”
李妈妈眉头蓦地颤动了两下,僵硬着嘴角异常尴尬地回道:“奶奶真会开玩笑,奶奶是太太的儿媳,太太岂会来害自己的孙子。”
“只是,这一下子来了两个,我却不知道要如何安排了。”璧容微蹙着眉头一脸苦恼。
李妈妈闻言一惊,忙抬起头来,这才看见软榻边上站着个穿深杏色春衫的婆子,想起方才那小丫鬟在门口嘟囔的那句话,此时恍然大悟。
心中又急又气,张口便道:“你是何人!也敢来冒充我,也不打听打听我李妈妈的名号,叫太太知道了,小心赏你一顿板子吃!”
全妈妈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奴婢的确孤陋寡闻,倒不知道如今府里多了个寿和院派过来的人要先吃顿板子的道理!”
那李妈妈听了一怔,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老太太也派了人过来,还在自己前面,看二奶奶的模样,显然已经选了这个婆子。
心里顿时憋了口气:“二奶奶以前不在府里,许多事情恐怕有所不知,咱们府里的大少爷、还有去年的孙少爷都是老奴照看过的,大少奶奶当初那般吃食欲不振的症状,连朔州最有名的大
夫都束手无策的事情,二奶奶想必也有所耳闻。”
璧容吃惊地道:“哦?还有此事?我当初见大少奶奶那般虚弱的模样,还以为是生产后落下的毛病,原来早在孕中便已经不好了,看来我真得多加注意才行。”
李妈妈从进了门到现在已经惊愣了数次,此刻半张着嘴竟是不知说什么是好。她明明说的是自己治好了大少奶奶的病症,怎么这会儿竟是翻了个个!
“我这院子小的很,烦劳妈妈就住在西面的屋子里吧,那里平日不住人,妈妈住着倒也能清静些。”
“奶奶这话怎么说的,太太派老奴是来伺候奶奶的,可不是来享福的,何况奶奶眼看着身子就要重了,老奴还是睡在奶奶屋外的好,这样奶奶但凡有吩咐,叫一声老奴便能听见。”
她来这里之前,太太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看着”二奶奶的。
旁边的夏堇和秋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屋里有二爷,还用得着你这糙婆子守夜,你自己别先睡死过去就是好的。
“如此,就有劳李妈妈了。”
璧容的话音刚落,连同全妈妈在内的所有人都惊讶地抬起了眼,见璧容脸上从容的模样,心中虽然狐疑,却都有分寸地闭紧了嘴。
约么到了酉正二刻,沈君佑才匆匆赶回来陪璧容一起用晚饭,丫鬟们一见了他的身影,立刻叫小厨房摆了晚饭上来。
今日的晚饭摆在了厅里那个红酸枝嵌螺钿的鼓型圆桌上,一面摆着红烧狮子头、软兜长鱼、三套鸭等丰盛的淮扬名菜,另一面却摆着一小碟姜汁菠菜、一小碟姜汁豆腐,身后进来的傅三娘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屋子里顿时飘着一股生姜的辛辣味。
沈君佑的眉头不由得皱成了三道川,不悦地看了傅三娘一眼,责怪她把荤的摆在了一起,素的摆在了一起。
璧容无奈地坐到了那满是生姜味道的一面,看着面前的菜,筷子才刚拿起来,便瞬时没了胃口。
沈君佑便从自己这边夹了半条鱼,剔了刺以后才放进了璧容的碟子中,进门的李妈妈正好看见这一场景,立刻扬声喊了句:“不能吃!”
沈君佑手中的筷子啪地一声落在桌子上,怒道:“哪里来的狗奴才,主子吃饭也敢胡乱嚷嚷!”
李妈妈被这声喝吓了一颤,忙走过去道:“二爷息怒,奴婢是太太派来替奶奶安胎的,奶奶如今正是害喜的时候,这些鱼肉类的东西着实不能沾。”
沈君佑看了李妈妈一样,皱着眉头看向璧容:“怎么一回事?”
璧容简短地交代了几句,便听沈君佑问道:“你不是已经不再孕吐了吗?怎么还要吃这些东西。”
璧容刚要张嘴,那李妈妈便抢一步答道:“即便如此,奶奶现在也是沾不得的,否则仍旧会反复,须得到怀胎五个月的时候才可以进补。”
沈君佑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
五个月,亏得这婆子敢说出来!
那李妈妈还要再说什么,全妈妈却抢一步上前道:“奶奶一向爱喝绿豆粥,我加些红枣、银耳去给奶奶煮一碗吧。”
沈君佑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态度变得甚是恭敬:“有劳奶娘了。”
李妈妈越发糊涂起来,方才见这全婆子清楚二奶奶的喜好已是惊讶,如今又听得沈君佑叫她奶娘。
哦,原来如此!
李妈妈蓦地反应过来,敢情这婆子竟是二爷的奶娘,却蒙骗自己说是老太太派来的,害的自己这一天没少让着她,原来竟是她们主仆合谋演的一场戏!哼!看明日她怎么去和太太告状的!
待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秋桐和夏堇收拾好了床铺之后,便准备关门退下去了,那李妈妈等了半天也不见二爷出去,便提醒道:“二爷,二奶奶该休息了。”
沈君佑冰冷的眸子在李妈妈脸上扫了一下,沉声道:“你可以下去了。”
李妈妈顿时一愣,这是怎么一回事?该出去的人可不是她呀。
“还愣着做什么,还得叫人来请你出去不成。”沈君佑的声音满是不耐。
“二爷,这,奶奶如今有了身子,哪里还能像往常那样同床,您应该……”
李妈妈的话说了一半,就被一声怒吼打断。
“爷要睡哪儿还要你决定不成!你这狗胆子长到天上去了!”
在听说是太太派来的时,沈君佑就已经满腹怒气,因见了璧容不断递过来的眼神,这才强自忍了一晚上,此刻却是再忍不住,打算立即将这婆子扔出院子去。
璧容此刻缓缓从软榻上坐起来,劝道:“爷,李妈妈这也是为了咱们好,我身边本就没有年纪大的人指点,许多该避讳的事情都不知道,如今,既然有这说法,爷还是,去隔壁的屋子睡吧。”
沈君佑茫然地回头看了璧容一眼,见她眼中闪着自信满满的光泽,心里虽然知道她说这话必定是做好了准备,可……终究是有些不放心。
再三思忖了一会儿,直到被璧容连催了几声,这才无奈地起身出了门,临走时还不忘记狠狠瞪了李妈妈一眼。
这一夜,着实是特殊的一夜。
五月的天气已经渐渐有了些燥热,不过夜里却是温度适宜,带着浓浓的暖意。
然而,成亲以来,这却是璧容与沈君佑分开的第一个夜晚,璧容只觉得往日睡得习惯的这张拨步床此刻宽敞的惊人,身上更是不由得感到了一丝冷意。
她突然很怀念那个总是很温暖的胸膛,那个宽阔的可以当枕头的肩膀,还有那双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
此刻,这个如此安静的深夜里,月光偷着窗户的缝隙在地上撒了一道长长的银光,璧容
听着外间那阵异常清晰的鼾声,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