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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郎氏耳朵里的时候,寿和园俨然已经炸成了一锅粥。
几个年纪小的三等丫鬟齐刷刷地站在门口,脸上无甚表情地盯着外面。
屋内,郎氏坐在炕上,虽然才醒,眼睛却睁得分外清明,没有半点倦意。听来人说了墨竹院里发生的事情,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蓦地反应过来。
“大夫呢,请去了没有!”郎氏猛一抬眼勃然作色地问向报信的婆子。
“请,请了……全朔州府的大夫大奶奶都请过来了……”那婆子吓了一跳,颤声回道。
“老太太宽宽心,大姑小姐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华妈妈在旁安抚道。
郎氏此时最为担心的是沈云娘肚里的孩子,家里的姑小姐不过回趟娘家便被家里的一个姨娘撞掉了孩子,传扬出去,这叫外人会如何想!直会道说他们沈家的家风不严,一个姨娘便有这般本事!
还有陈家那边,若是追究起来,不只两家的关系从此破裂,沈家的门风也将从此蒙污!
如此,湘茗那里没了依仗……
现在只能期盼着佛祖保住沈云娘的孩子,一切就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正担着一颗心,便见外头一个穿黄衫的丫鬟慌张地跑进来,见了郎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太太,大姑小姐的孩子,孩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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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追究起来,罪魁祸首跑不了就是孟姨娘。墨竹院的一干人包括沈云娘身边的丫鬟,无数双眼睛都清清楚楚地看见孟姨娘往沈云娘身上扑,沈云娘没站住才跌在了地上。
郎氏一声令下,便把孟姨娘绑了,除了当时在跟前的墨竹院的一干人等,大奶奶、三奶奶、四奶奶也都被叫了过去。
“……是她自己没站住,不关,不关我的事啊!”孟姨娘急着撇清自己。
“胡说,分明是你故意去撞我们家奶奶的,二奶奶屋里的人也都看的清清楚楚呢!”沈云娘身边的一个大丫鬟红着一双眼睛义愤地驳斥道,“二奶奶赏了支花给孟姨娘戴,谁料姨娘却像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一样,怕的不得了,还非要给我家奶奶,我家奶奶自是不接,姨娘便狠狠地朝我家奶奶撞了过来!”
说罢跪在了郎氏面前,一个劲的求郎氏给沈云娘做主。
大奶奶只听了一遍便抓住了那丫鬟话里的要点,皱着眉问道:“你说清楚些,是支什么样的花,叫姨娘这般害怕!”
那丫鬟抬眼看了璧容一眼。
方才从墨竹院出了事情以后,她就怕得不行,而后又听得郎氏传了她和墨竹院的一干人过去,更是没了主意,还是墨竹院里的全妈妈偷着跟她说了几句,只叫她把这里的一切都跟郎氏说仔细,有权势大的主子在前面挡着,她们这些奴才或许才能侥幸捡回一条命。
璧容对大奶奶回道:“我也是纳闷的很,四弟妹送来的那夹竹桃漂亮的很,因着孟姨娘给了送了补汤来,我才好心赏她支花戴,她却不领情,还撞着了大姑小姐。”
大奶奶听了皱起了眉头,她原以为是庄氏那花里暗藏玄机,可贺氏送的那花她屋里也是有一盆的,并没有什么不对。
“不是,不是,奶奶,那花……”
孟姨娘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贺氏打断了。
“哟,孟姨娘莫不是说我这花有毒吧!”
孟姨娘显然没料到贺氏自己说了出来,看着贺氏那微眯的眼睛,终究没敢点下头。
贺氏掩嘴呵呵笑了两声吗,指着自己头上的那朵红色鲜花道:“你们科好好看看我头上的这个,可是送你们的那般无异,真要是如孟姨娘所说,我还会戴在自己头上不成!本想着拿给大家赏玩,却这般叫人误解了去,罢了罢了,这好人以后是不能做了的。”
大奶奶被讽刺的满脸通红,看向孟姨娘的眼神更多了几份的痛恨。
郎氏始终坐在正位上,由着她们互相争斗,直到屋子里没了声音才道:“都闹够了?”
众人皆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不是想着如何解救,反倒是互相使绊子、推卸责任,哪里还有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郎氏目光一转,看向大奶奶道:“你是四房里最大的,孟姨娘又是你屋里的,你心急我是知道的,可不该为此就疑心旁人。”
大奶奶闻声低下了头,闷声道:“是,老太太,孙媳知错了。”
四奶奶见大奶奶吃了瘪,心里乐得不行,摸着自己刚染过的红色指甲,漫不经心地道:“老太太说的是,大嫂,孟姨娘可是你院里的人,我倒没听说哪个屋里的姨娘也能随便跑到主子面前去。”四奶奶抬眼看了大奶奶一眼。
郎氏冷着脸地看了四奶奶一眼,贺氏立刻闭上了嘴。
大奶奶早先听了此事后,心里早把孟姨娘骂了成百上千遍,平时看着是不声不响的一个人,真闹了动静竟是如此这般翻天动地。
此刻听得四奶奶这般煽风点火的话来,脸色蓦地阴沉了下来,咬着牙回道:“我自是没有四弟妹那般本事,把屋里的姨娘训诫地比丫鬟还要乖巧。”
说罢,也懒得去看四奶奶脸上是何表情,起身到郎氏跟前,沉声道:“孟姨娘犯下这等大罪,孙媳管教不严,叫沈家蒙受这等污名,势必有不让之责,实不敢逃脱。只是有些话憋在嘴里实在难受,还请老太太慈悲允我问一问她。”
郎氏沉默不语地盯了大奶奶一会儿,才不耐地摆了摆手。
大奶奶得了恩准,转身走到了孟姨娘跟前,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咽下心中的厌恶,沉声问道:“从前你是在太太屋里伺候的,承蒙太太隆恩,把你给了大爷,这一晃有不少年了。”
大奶奶不像是问话,倒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自来胆小的毛病在院里是众人皆知的,不过总算本分受礼,不像别人竟是些弯弯肠子,今日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不明白,你这么做对你有何好处?大姑小姐与你无冤无仇,你定不是冲着她的,如此,那是不满于我,还是不满大爷,亦或是觉得沈家亏待了你?你就是不想想你自己,也要想想豪哥儿,往后你叫他如何自处!”
这话听进孟姨娘耳朵里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猛然从地上爬坐了起来,拽着大奶奶的裙角扬着嗓子急切地道:“是余妈妈,奶奶,是余妈妈叫我这么做的,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啊!”
这话就如同炮仗一般,炸响在众人头上。屋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有些不安地挪动起了脚步,有那胆子大的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大奶奶蹲到她跟前,厉声问道:“这话怎么说?大姑小姐可是太太的亲骨肉,余妈妈岂会叫你去害她!你莫要在这里信口开河!”
孟姨娘经过了一番惊吓,魂魄已丢了大半,恍恍惚惚地抬起头,喃喃问道:“不是,不是大姑小姐……余妈妈,余妈妈是叫我害二奶奶……”
屋外下人们先是一怔,随后唏嘘的议论声顿时嗡嗡响了起来。
夏堇在一旁听的真切,立刻上前跪倒在地上秉道:“老太太,孟姨娘确给我们奶奶端了碗要药来,碰巧那药不小心打碎在了地上,不过那碗里的药侥幸还留下了一些。”
郎氏绷着脸,一拍床道:“好,拿去给大夫好好查查,到底藏了什么毒进去!”
说完,摆手招来了一个婆子随夏堇一同回墨竹院取了药。
因为沈云娘的事,大奶奶一下子请来了全朔州府的名医,只一声招呼便过来了一个留山羊胡子的中年郎中,只那指头沾了些放进嘴里尝了尝,便有了定夺。
“回太夫人,奴婢已经请大夫看过了,确是补药不假,只是里面那郁金、桂枝两样,都是孕妇沾不得的。”跟夏堇一同过去的婆子一五一十地回道。
璧容显然没料到孟姨娘还能有这心思,她原以为不过是送了碗堕胎药过来。
不过,眼下可不是琢磨这事的时候。
璧容使劲地在手心里掐了一下,一吃痛挤出了几滴眼泪来,摇晃地从椅子上起来,直直地朝着郎氏跪了下去,哽咽着道:“孙媳自知比不上其他几位嫂子、弟妹都是大门大户出身,规矩上有许多不周到的地方惹了太太不高兴,可,可孙媳肚子里的孩子是沈家的子孙,太太怎样处罚与我,媳妇都不敢有怨言,老太太,我的孩子却是没有错处的啊!”
郎氏此刻面沉似水,说不出的阴郁,“好啊,好啊,一个个都是有本事的,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就敢这么祸害人命!”郎氏抖着手,叫全妈妈去扶了璧容起来,“你放心,这事有祖母给你做主,必叫那些个歹毒的东西们得到惩罚。”
璧容下跪不过是装装样子,心里早就紧张的不得了,她这是头胎,本就没什么经验,生怕自己的不小心会伤着了孩子。
借着全妈妈的手,便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去把余妈妈给我叫来。”郎氏吩咐了屋里一个身形粗壮的婆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