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睥睨天下?殷眠霜一震,她就算有贪心,也没有睥睨天下的野心,因为她清楚,这世上有谁能站在顶端,睥睨视一切。
“眠霜谨记铭心。”看着皇太后,殷眠霜突然心生惧怕之意。
若往后自己知道得更多,下场就会跟那三个宫女一样吗?
“眠霜,过来陪哀家念经,为她们超度。”皇太后跪在佛像下,捡起木鱼接着敲。
“是。”殷眠霜有些怕她了,不敢违背她的意思,跪在皇太后左边,敲着木鱼的手有些颤抖,时不时微睁眼,用眼角瞄向皇太后。
“水搅混了,我们只需静静地等待结果。”皇太后的话让殷眠霜立刻紧闭着眼,敲木鱼的手也加快了,耳边却又传来皇太后的声音。“敲木鱼,念经要心无杂念。”
另一厢。
“娘,我们还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到何时?”骊珠有些沉不住气问道,自淑妃失败之后,她们就一直躲在这里,原本以为娘会借着帝君这次生辰重新谋划,却不料娘居然待在寝宫中,就连帝君派人来请她,都被她以身体不适而推辞。
“时机未到,少安毋躁。”兰太贵妃修剪着指甲,这些原本是宫女做的活儿,没办法她太无聊了,得找些事来打法时间。
“又是时机未到?”骊珠看着一派悠闲自在的兰太贵妃,心更是紧了,怀疑娘是不是打算就这么过一辈子,她是老了,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可是自己还年轻,把最年少的芳华浪费在陪着她终老,不甘也不愿。“娘,您到底在等待什么时机?”
兰太贵妃睨了骊珠一眼,端起茶浅啜了一口,嘴角含笑却极其冰冷,缓缓的说道:“骊珠,后宫中,女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耐得住寂静,有恒心等,这样的你,娘就算让帝君封你为淑妃,你也没能耐坐稳那个位置。”
“娘......”骊珠皱了眉头。
“娘娘,洛丞相求见。”宫女在门外禀报道。
兰太贵妃一愣,脸色有些难道,那个老色鬼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居然趁着帝君生辰,公然来见她,他就不怕东窗事发吗?
“娘,洛丞相来见您做什么?”骊珠不记得娘跟洛丞相有交情。
“嗯,有请。”兰太贵妃朝门外的宫女轻道,接着给骊珠示意让她退下。
“娘。”骊珠自是不愿意,她也想知道洛丞相找娘商议何事。
“你先退下。”兰太贵妃的态度有些坚硬,骊珠也不敢轻易挑衅。
走出去,与洛丞相对撞过,骊珠福了福,三步一回头,感觉自己越来越不明白娘的举动,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娘的行事作风了。
殷卧雪躺在*上,明明是暖和的被子,她却感觉浑身冰冷,如处身在冰天雪地里,目光呆滞的望着*顶,一点睡意也没,清醒的让她畏惧,手死死攥着腹部上的衣衫,那些话在耳畔回荡,揣测一下都觉得撕心裂肺的剧痛。
那些话有根有据,更重要的是不谋而合,殷卧雪猛然摇头,如此巧合,巧合的让人找不到一丝破绽,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就如上次在湖中遇到杀手,那些杀手就是傅翼安排。
对,有人故意安排这些事,她不相信,谁的话也不相信,她要亲耳听傅翼说,只有他的话,她才深信不疑,不然谁的话也不信。
红袖推门进来,见殷卧雪从*上弹起,眉头微微蹙起,她这是要用腹中的孩子反击吗?“娘娘,要不要奴婢去唤李御医过来一趟?”
“不用,我没事。”殷卧雪摇摇头,即使说服了自己,脸上还是有着淡淡的哀戚。
本来打算在这里等傅翼,可是她急需要问清楚,披上披风,殷卧雪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朝龙轩殿走。
红袖没阻止,只是看着殷卧雪离去的背景若有所思。
一路上,殷卧雪的步伐虽急切,每一步却及其小心,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摔倒,伤到腹中的孩子。
还未走到龙轩殿,途中就见远外的八角亭里坐着三个,其中一抹身影是她熟悉的,也是她急需要找的,见三人握酒言欢,殷卧雪愣了愣,思忖着要不要上前打扰他们。
思绪犹豫不决,脚步却做出决定,不受控制的走近。
“翼,今ri你才是主角,不在龙轩殿接受那些大官的贺词,却跑来这里陪我跟如风,还真是有点受*若惊。”孤傲绝举起酒杯,对着傅翼手中的酒杯碰了下,发出清脆的声音,酒也散了出来。“还有你,如风,不是说了不能来吗?怎么突然又跑来了?”
“翼的生辰,我能不来吗?”莫如风一身蓝色的锦袍,冰蓝色的眼眸邪治而冷漠,高蜓的鼻梁,刀刃般绝冷的薄唇,浩浩中不失文雅秀气,俊美的脸如中秋之月,如春晓之花,目波流转之间,令各位女子脸红心跳。
“话说,翼,你这次生辰是彻底与皇太后决裂了。”孤傲绝深知莫如风为何而来,为了让他心情好转,孤傲绝决定拿傅翼的事借机安慰莫如风。
“嗯。”傅翼点了点头,有几分醉意,其实,三人都有几分醉意,否则以他们的本事,早就察觉到殷卧雪靠近,或许察觉到,只是没理会,只当是有心人安排进来的卧底。
“翼,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爱谁?殷眠霜?诺阴阴?或许,你谁都不爱。”孤傲绝仰头,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一旁的莫如风又为他斟上。
孤傲绝最后一句话,让殷卧雪脚步一顿,她也想知道傅翼到底爱谁?还是像那白衣男子所说,谁都不爱。
不经意间听到的答案,才是最真实,殷卧雪放轻脚步,慢慢靠近亭子,藏身在一株茂密的盆栽下。
“你不是很能揣测人心吗?”傅翼撇了孤傲绝一眼,今日难得聚在一起,就由着他放肆。
“好,我来揣测揣测。”孤傲绝放下酒杯,目不转睛的盯着傅翼。“爱诺阴阴,不太可能,她相貌平庸,更重要一点,她比你还大,若说不爱,也不太可能,如果没有爱,你怎么会将后位许给她,为了她还弄出那么多的名堂。所以总归结果,你对她是有爱,但是恩情多于爱,也有可能早就将那份恩情转为爱情,只是你自己都不清楚而已。”
“说了等于没说。”莫如风白了孤傲绝一眼,续而又自斟自饮起来。
殷卧雪脸色一阵苍白,恩情转变为爱情,是这样吗?想到阴诺诺的话,又想到那些宫女的话,魏帝与舞阳帝后活生生的例子在前面摆着。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殷卧雪离开,别听下去,后面的话不是你能承受得了,可双脚却像长了根似的无法动弹。
孤傲绝睨了莫如风一眼,并没理会他,接着又说道:“至于殷眠霜,你十年前是爱她不假,十年后你肯定不可能再爱上她,你这个人有仇必报,殷眠霜十年前几乎要了你的命,你对她的恨就如你体内的寒毒。就算寒毒有朝一日能解,可你对殷眠霜的恨却不会减。今ri你将她*到天上去,明ri你就能将她打下地狱,你*她,爱她,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当年是如何对你,你就要从她身上变本加厉的讨还。”
见傅翼依旧保持缄默,他怎么不否认?殷卧雪悲痛的闭上双眸,难道真如那人所说,这三个月,傅翼真的只是在做戏吗?只是想要她失心于他,然后再弃之吗?如果真是这样,她心里还好受点,至少他没有用对眠霜的恨意,用孩子来报复她,她可以承受体惩,可是一旦将孩子牵扯进来,她会受不了,她本来就无辜,孩子更是无辜。
“行了,别揣测了,翼都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这还不叫爱吗?”对傅翼与殷眠霜的事,莫如风只知十年前的事,十年后他都在处理自己的事,无心顾及傅翼的事。
“孩子,切!”孤傲绝嗤之以鼻。“翼会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只是为了救阴诺诺腹中的孩子,清玉师太口中所说的以子救子,清玉师太你认识吧?三年前一句话,翼就血洗自己的后宫。”
“什么意思?”莫如风目光来回在孤傲绝跟傅翼身上打转,他错过了什么事吗?
孤傲绝看一眼一脸茫然的莫如风问道:“三年前,阴诺诺被当时的贵妃毒害,孩子没了,自己也差点丧命的事,你清楚吧?”
“知道。”莫如风点了点头。
“阴诺诺又怀上翼的孩子,目前近七个月了。”
孤傲绝以为这样说莫如风就懂了,却不知,莫如风却反问道。“然后呢?”
“你不知道自己想啊?”孤傲绝挫败的吼,见莫如风蹙眉,投降了,接着细说道:“阴诺诺的身子虚,根本无法平安生产,清玉师太诊治后告诉翼,必须找个体质跟她吻合的女子,然后让那个女子怀上翼的孩子,待五个月后,刚好是阴诺诺生产之期,用那个女子腹中的孩子做药引,就能让阴诺诺平安生下孩子,而那个跟诺阴阴体质吻合的女子就是殷眠霜,所以,翼才会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不然,凭翼对她的恨,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对她的态度大转变。”
孤傲绝的话说完,殷卧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好似都被搅碎了一般,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蔓延到四肢百骸。
若说御花园的那三个宫女是有人安排,那么白衣男人不谋而合的话,又从何说起,诺儿姐姐不知情,清玉师太跟那宫女的话,虽没直说,可意思完全一样,若没有此事,他们的话为何都一样。
听完后,莫如风有些震惊,错愕的目光望向沉默不语的傅翼,问道:“翼,是这样吗?”
莫如风所问,也是殷卧雪想要的答案,屏住呼吸,双手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泪水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风筝,源源不断的从眼眶里涌出,打湿了手背。
等了很久,久到殷卧雪失望了,傅翼是用沉默回答了一切,沉默不代表默认,在此时,任谁都会想到,他的沉默就是默认。
呵呵,殷卧雪在心底狂笑,确定了,也死心了,这就是她说服自己得到的答案,因为自己果断的选择信任他,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绝望就有多大。
殷卧雪转身,像来时一样,又悄然无声的离去。
八角亭内的三人,谁也没发现,那抹默默带着绝望离去的身影。
然而,傅翼正准备回答莫如风的问题,眼皮跳了跳,心莫名的有些慌乱,猛然回头,不知是天意,还是什么,当傅翼的目光第一次便射向盆栽,看着那摇动的树叶,目光呆滞片刻,又移开,殷卧雪的身影也恰恰在这时候转到拐角外,傅翼慢了一步的目光,连她的衣角都未捕捉到。
心愈加慌乱如麻,突然间,他很想见一人,放下酒杯,欲站起身,孤傲绝一把将他拉住。“喂,翼,我跟如风大老远跑来给你祝寿,你不会现在就要丢下我们两人吧?”
“绝。”傅翼停下脚步,神情错乱。
“我不管,说好了这次不醉不归,明日我跟如风就又要各奔东西,今夜就算你不能陪我们喝到天明,也要喝到深夜,你放心,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大不了喝到亥时,我跟如风就放你走。”孤傲绝退一步的说道。
莫如风喝了一大口酒,重重的将酒杯掷到石桌面上。
砰!一声震动声,酒杯也掷碎。
“你发什么狂?”闻声,孤傲绝皱眉看向莫如风,这家伙搞什么东东?
“傅翼。”莫如风站起身,抓住傅翼的衣领,一拳挥了上去,来得太突然,孤傲绝跟傅翼都还未反应过来。
“如风,你干什么?”孤傲绝将踉跄后退的傅翼扶住,看着他瞬间红肿的嘴角,还溢出血丝,不赞同的看向莫如风。
“傅翼,你给我醒醒。”莫如风才不理会孤傲绝,抓住傅翼的双肩,一阵猛摇,似乎要将他给摇醒。
“我很清醒。”傅翼抹掉嘴角溢出的血,抬起拳头,一拳挥向莫如风的脸上。
莫如风一个踉跄,脚下绊着石凳,身子身后仰,脚尖一个旋转,翻身一跃,才避免自己摔得狼狈,单膝却重重的跪在地上,身子如疾风,拳头迎风而上,两人一来我往,拆了数招才休罢。
“清醒?清醒你还相信那鬼道姑的话,老子看那死道姑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魔头,打着出家人的旗号,专干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你还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傅翼,精明如你,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鬼把戏,以子救子,见鬼去,除了邪术,那有这种残忍的救治法?还以子救子,我呸。无稽之谈,荒谬至极。”莫如风满脸的不屑与鄙夷,他到不是为谁打报不平,他就是不待见傅翼对清玉师太的话言听计从。
他的眼睛很毒,第一眼就能判断出一人的好坏,当然如果是那种道行深的人,他就无能为力,比如,孤傲绝跟傅翼,他就看不懂,正因如此,他才与他们深交。
“我不会拿她肚子里的孩子,去做药引救诺儿腹中的孩子。”傅翼坚定的说道,推开挡在他前面的莫如风,落坐在石凳上,在为孩子取名时,他就放弃了,接过孤傲绝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酒精的刺激下,嘴角上的伤越发的痛。
“那个,如风啊!其实刚刚我也只是瞎胡猜,你也别冲动。”好心办坏事,孤傲绝一阵懊恼,他怎么忘了孩子是如风心中的刺,若是谁敢利用孩子来达到某种目的,他敢肯定,如风绝对会跟他拼命,还好那人是傅翼,不然如风就不是用拳头,而是直接用剑。
“阴诺诺腹中的孩子呢?”以子救子,莫如风不信,可是无风不起浪,清玉师太会这么说,就定有她的谋计,阴诺诺肚子里的孩子,或许真有什么问题。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傅翼微不可觉的叹口气,毕竟那也是他的孩子,明知清玉师太不安好心,他却放心的将阴诺诺交给她,深知她伤害谁,也不会伤害阴诺诺,那份自信不是随口说说,而是坚信不疑。
莫如风没再多问,坐回位置上,仿佛刚刚的事情未发生过,继续畅饮起来。
殷卧雪失魂落魄的走着,双腿无力,突然摔倒在地,殷卧雪趴俯在鹅卵石上,泪水挂在她惨白的脸颊上,淡淡的月光照耀下,晶莹透亮却凉薄无比。
“为什么?为什么?傅翼,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他也是你的孩子啊!同样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为了另一个孩子,伤害我腹中的孩子。”殷卧雪手心重重的拍在鹅卵石上,有些尖锐的鹅卵石划破了肌肤,顿时涌出了鲜红色的血液。
手心很痛,却不及她心口上的痛,当初破浪哥哥用他的命,证明他对哥的爱,否决她的爱,那时候她也很痛,那匕首就像是插在自己身上一般,却也不及此刻的痛。
以子救子,真是可笑,她博览医书,却没在书中看到过,以子救子之说,更何况还要五个月大的孩子,以子救子,可笑,怎么救?如何作药引?
清玉师太对自己所说的话,皇太后对自己所说的话,原来,她抛之脑后,不闻不问的话,才是真正的良言,而她深相不疑的,却是谎言。
“呵呵。”伤极反笑,殷卧雪手抠着鹅卵石,指甲跟肉都裂开了,手下却依然紧扣着。
怪不得不让自己相信清玉师太的话,怪不得他一个劲的在自己面前说,“不要离开我”,“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
白衣男子那番话,他没否认,她还能相信他的话吗?还可以信吗?
也许,他有那么一丁点的爱自己,她可以不在乎他带有目的接近,因为眠霜对他的伤害太深,深到骨髓里,她既然选择做眠霜的替身,就不会在乎他的伤害,可是一旦牵扯到孩子身上,她就不会再默不作声。
“傅翼,这是你逼我的,这是你逼我的,呵呵。”既然要伤害,那么大家一起伤害,谁也别想独善其身,殷卧雪一个人静静的在鹅卵石上趴了很久,浑身冰冷,连血液都快凝结了。
幸福本已触手可及,却在转眼间遥不可及。
草原、桃林的景象,萦绕在殷卧雪眼前,那华丽的舞姿,那悦耳的笛声,突然间,所有的美好都烟消云散,永和宫阴诺诺的话,永和宫门口清玉师太跟那宫女的话,御花园三个宫女的话,亭中白衣男子的话,蓝衣男子的质问,傅翼的沉默,倏地,殷卧雪感觉脑子一片混沌。
顿时,觉得腹部搅痛,所有的意识几乎被剧痛吞噬,几欲要夺她的命,殷卧雪紧抓着腹部上的衣衫,那痛意更甚,孩子,殷卧雪一阵胆战,想爬起身,试了几次都跌了回去,最终无力,眼前一黑,阖上了眼。
“我的孩子。”晕厥那一瞬间,从殷卧雪嘴里吐出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