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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嫣在慕容赫处死自己的孩子时,就已经去了半条命。后来又得知了俞太后的死,她受不了自己从皇后跌落至如今的位置,更受不了曾经相互扶持的丈夫会为了别的女人这样对待她。
她连自己都管不过来更顾不上慕容恪了——俞嫣死后慕容恪就被挪出了皇宫,他是皇族唯一一个长到十八岁大字儿都不识一个的皇子,可笑的是就这么一个皇子居然还和俞家一样被判通敌罪论处。
端王慕容恪如今刚满九岁,几乎是一夕之间从天之骄子跌落到现在地位。太后死了,宫中的小太监敢骑到他头上撒尿,原本和善的小宫女见着他也会指指点点,没有温暖的被衾和衣裳,甚至连食物都是馊的,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过这样的日子。
就像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捡起那个馊馒头吃掉——一口一口的,将它嚼碎咽进肚子里。
“外面不冷吗?”林约披着一件纯白色的披风,在嬷嬷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门。
冬天的第一场雪刚过,满目一片苍茫,她也茫茫然入了景一样。
慕容恪抬头看了她一眼,分神一会儿很快又怯怯的低下了脑袋。手抓着自己因为好几天没有换洗比馊馒头还要再馊上几分的袖口,在这样的干净面前他竟然有几分惶恐。
她会和那些宫女一样的嫌弃他?在最初的同情之后,又嘲笑他,再将他狠狠的拒之门外。
林约向前走了一步,突然蹲下身子,将冻的浑身青紫的小孩儿抱了起来,眉头微微皱起,“嬷嬷,再点一个火炉吧,他身上太凉了。”
“娘娘,还是让老奴抱着吧,你的身体——”嬷嬷有些焦急的伸出手,慕容恪连忙搂住了林约的脖子,一副受惊小羊羔的模样。
“我的身体没问题”,林约将怀里的人抱进了屋子里,冷宫只有自己和嬷嬷,再寻不到别人伺候。她将手底下的小脏猴子放到床上之后就想扒了他那身儿脏衣裳,却发现他瑟缩着身子,很快跳离了床上。
“你做什么?快过来?”林约皱起眉头。
慕容恪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子,原本稚嫩的童音因为连日连夜的睡不好变的有些沙哑,“我身上脏,会弄乱娘娘的床——”,他知道面前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他想要在长大成人前,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过的更好,就要牢牢抱死这个女人。
可她要脱他的衣服,她会和那些太监一样,将他浑身扒光,想到这里慕容恪浑身颤抖起来,瞳孔里不由自主的迸射出巨大的寒意。
林约现在身体也不好,就更没时间跟个小屁孩儿废话。她上前一把捞起小脏猴子,将他身上的衣服直接扯了下来,又连忙将瑟瑟发抖的小孩儿塞进了还暖着的被窝,在他开口之前伸出手指按住了他的满是乌黑的下眼圈,“不许说话,睡觉。”
自个儿也有点冷,林约掀开被子,坐到另外一侧,翻起医书准备找自个儿要的东西。
慕容恪原本还有些还警惕,渐渐却被被子里的温度感染,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上眼皮和下眼皮很快打起了架,没一会儿就有些迷迷糊糊——直到室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始响起,一道压低的女声柔柔从他耳侧传了过来。
“嬷嬷,将水烧好,等他起来我要给他沐浴。”林约将医术合上。
“炭火本来就不多,再浪费起来烧水沐浴,这冬天还有好几个月呢?”嬷嬷有些为难,林约却不在意的摆摆手,“不仅他要洗,嬷嬷你也得洗。”她指着自己放在床头的医书,“今儿无意在冷宫中翻到了这本书,我才得知原来很多疾病是因为不注重卫生。”
嬷嬷一向以自家皇后的身体为主,听她这么说哪有不应的。只恨不得把自个儿身上再搓几便。慕容恪的脸也红了,他想着自己身上的脏污,又不想让她看见,有种想一直睡下去的冲动。
“娘娘,老奴来给王爷洗吧,你毕竟是——”嬷嬷一早就想说了,慕容恪就算是个孩子那也是个男的,还是小叔子,皇后怎么可以将他光溜溜的放在自己的寝榻上,林约却不在意的摆手,“我此生再不能有孩子,他是姑姑唯一的儿子,嬷嬷只管也将他看成我的儿子罢。”
嬷嬷听到这儿眼眶渐渐红了,心里疼自家皇后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再说她。床上侧躺着的慕容恪也捏起了拳头,若她真心待我,我也会将她看做亲娘一样对待。
水烧好之后林约让嬷嬷拎起了还在装睡慕容恪,狠狠的将他身上的一层脏皮搓了下来,她忍了很久了。搓完澡之后还要把床单换了,要不是因为这是个孩子她死也不会让这么个脏球球上她的床!
而后又让嬷嬷拿着金簪到太医院换了些冻疮膏,自己细细的给涂抹在有创口的皮肤上。
慕容恪睁大眼睛看着正在给他上药的女人,她的手沾着药膏抹在他身上,冰凉湿润。
一双小细胳膊突然不受控制的抱住了她的腰——很暖和,比母后的还要暖和,“娘娘——”他怯怯的叫着林约。
林约被他搂着,拿着药膏的手不知何是好,最终揉了揉他的脑袋,“乖。”
嬷嬷看着这温馨一幕,问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娘娘,是不是——是不是该将王爷送回去了?”嬷嬷并不是不知道端王爷现在的日子,可现如今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何况要是被皇上知道了?!
慕容恪连忙将脸埋入林约的腰上,他没说话,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可怜兮兮即将被遗弃的小狗的神情,眼底下却一片冰冷。
“够了嬷嬷,以后他就住这儿了。”林约颇为心疼的将人搂进自己怀里,“至于皇上那儿,他现在哪来的功夫管我这里。”
话说到这儿嬷嬷也不再管了,她本不是个狠心的人。林约牵着慕容恪的手,到了书桌旁边,“俞家百年书香世家,你是俞家的后代,不说满篇策论,修身治国平天下这些道理总是要懂的。”
她看了看小崽子消瘦的脸,“不过目前也不急着这些”,揉了揉他的脸,“等将你养的胖些,咱们再开始。”
晚上林约也没让嬷嬷将炭火熄了,相反到厨房里弄来了一些辣椒和盐巴香油,三个人围着锅烧开了水吃了一顿火锅。冷宫之中再没有别的食材,但火锅这种东西不在精细,几颗大白菜就足够美味,大冬天吃也正好,慕容恪整张脸都吃红了。
……
盈袖最终还是和之前做了一样的事,她一把大火烧了关雎宫,而成萝冒险带着慕容赫和两个孩子一齐躲进了空间。只是她一进去就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而两个孩子也被她藏到了空间别的地方,让慕容赫误以为自己是受到上天眷顾,有真龙之命。
“皇上”,成萝心有余悸的靠在慕容赫肩膀上,“也不知道是谁要害我们母子,臣妾——”慕容赫阻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们是朕的妻子和孩子,朕不会再给别人第二次机会来害你们!”
慕容赫当皇帝当了十多年,无内忧外患,大权在握之下找出一个纵火之人再容易不过。盈袖刚被抓出来就磕头认罪,这一次又与之前不一样,之前盈袖在百般刑罚下才推出了皇后,但这次林约与她一开始就没谈拢,一次失败之后她还想要第二次在报仇,反正皇后已经不想给太后报仇,推出来也无妨。
她直接下跪说出了指使自己的人是谁,又详详细细的说明了这次的计划。
原本也是这样,慕容赫见都没见俞嫣一眼就直接废了她的后位。可大约皇帝当久了都有了通病,疑心太重。倘若盈袖屈打成招他也许不会怀疑,可现在却想都不想就供出了幕后主使——不值得怀疑吗?
林约给自己和慕容恪都开了调养身体的药,冷宫无人照看,她便让嬷嬷想办法弄来了些草药种子,种到后院——到了晚上的时候亲自教导慕容恪读书,白天就和他一起下地翻土,一开始嬷嬷还不同意,等过了几日看到两人都比之前红润不少的脸色,便也举起锄头一起干了。
“其实就这样过日子也还不错?”嬷嬷感叹出声。
林约看着已经原本已经渐暗的天空,远方却突然传来了火光,“这样的日子好虽好,但终究不归自己掌握——嬷嬷该准备准备,估计明儿就要来客人了。”
嬷嬷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等林约一解释立马愤愤的喷道,“盈袖的小贱蹄子,若真这么做我非撕了她那张嘴!”虽然这样说,心到底是慌乱的。
“放心我,我有办法。”林约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嬷嬷却仍旧惴惴不安。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便有大批的侍卫闯入冷宫,林约本来正坐在床上给自己刚领回家的小崽子做新衣裳,只听见嬷嬷夺门进来便喊,“娘娘,果然如你想的那样,外面有侍卫要来抓你!”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完了这句话,林约已经给她倒了杯水。
“娘娘你可真是神机妙算,可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约一笑,拿起妆台上的铅粉,薄薄的往脸上勾了一层,又着重在唇上涂了一层,原本就病态的脸看上去更加病入膏肓,“嬷嬷前些日子不是还说炭火不够用吗?”她看着外面的侍卫,“很快就会有人给咱们送过来的。”话刚落地那些侍卫便涌进了正殿。
因为皇帝对皇后的不看重导致这些侍卫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也没尊重的意思,“来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