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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世子两边灭火:“父王,妹妹心情激动是能理解的,您别这么说她了。”
定王叹口气,到底是自己疼了二十多年的宝贝女儿,他缓和了语气,对朝阳说:“你看看你的样子。我就是怕你冲动,不管不顾去大闹,得罪了人很麻烦,但平白做了别人手里的棋子,更加愚蠢。你想想看,洛阳王也喜欢跑到冷宫去的,为什么三年了他也一次没去成,一直没人发现?”
朝阳看着定王。
定王说:“因为有人阻止洛阳王。哼,偏等着算计你,叫你做出头鸟告发太子,有人好坐享其成,不沾染是非呢。我偏不让!”
朝阳的脑子立即转过筋来:“你是说,阿慈能从冷宫出来,您也插手了?”
“对,我帮忙的,我让人引着洛阳王去冷宫,发现太子正在……虐待长乐王,他就直接上朝堂状告太子了。”定王道。
太子去冷宫的阴谋,找不到证据,可最大嫌疑一定是洛阳王的生母谢贵妃。毕竟若朝阳知道沐慈受苦,一定会闹上一场,就可以利用冷宫的事让太子的品德出现污点,然后曝出更多不堪……洛阳王不用沾染污秽,就可直接可凭“长”字继承大统。
但是定王警觉,不让自己和女儿做人家手里的枪,才一直没让谢贵妃得逞。而且这两三年天授帝很少回皇宫,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揭穿机会——谢贵妃手段再高,能调动的力量还是有限,不比定王。
之前定王不动太子,是因为太子一直表现出对定王的善意。定王也觉得太子懦弱好拿捏,不愿意为了个庶出皇子去动这个被天授帝教养长大的唯一嫡子。
而现在定王揭穿太子,却不是出于好心,可怜沐慈这个冷宫皇子,即使他心里清楚这孩子必定是天授帝的亲生子,可又不是自己的儿子,犯不着没事找事。
根本原因,还是太子自己作死。
也许是天授帝身体越来越差,太子就越来越得意,得意就容易忘形。一次醉酒,太子竟然向心腹吐露,说登基后必定收走定王兵权,让他全家不得好死,以偿他堂堂太子,这么多年还要在定王跟前做低伏小的恶气。
作为天授帝的好基友,伴君三十年都没有被天授帝打压下去的实权王爷,手中一支牢牢掌控“御前六军”这个大幸最强大的十二万禁军的王爷,定王绝对聪明,能力也绝对强大,他能调动的力量可不是一般二般的。
皇宫基本没什么事能瞒过定王,东宫也在宫内,自然就让定王听到了风声。
翅膀还没硬就想着跳悬崖,定王就毫不客气成全了太子,一把将他直接推了下去。
本来定王的计划,是洛阳王与太子两败俱伤,然后他从中观察,对胜算更大的一个伸出橄榄枝。有拥立之功,不论是洛阳王还是太子,他就足可以拿捏,能让他安安稳稳继续做定王,保一家人富贵绵延。
却不想冷宫出来的九皇子太妖孽,竟然懂得审时度势,更洞悉人心,只凭三言两语,在朝堂上演了一出大戏,给天授帝心中种下猜忌,父子离心。
太子更是自己作大死,一堆小尾巴,最终让天授帝狠心断臂。
要知道,天授帝是父,但在父之上,他还是一个合格的“君”,一个儿子的分量,怎么也重不过他的江山社稷。
后继有人,是每个上位者在最后时光里的祈愿。不仅是天授帝,定王也是如此,只是他看着胖胖的,成天乐呵呵的贤世子,又看看女儿,眉头紧蹙,刚想继续教育几句,却看贤世子拼命摇头暗示。
最终定王心疼女儿占了上风,缓和语气,宽慰道:“不用再担心,九皇子被封为长乐王,皇兄又明旨申饬了太子不仁不孝,又软禁皇后,还整治了郑通在内的几个太子系的文武大臣,说明太子已经完全失去了圣心。所以,长乐王在宫里暂时是安全的,至少在你皇伯父还活着的时候,会保护好他。”
朝阳摇头:“难说,你是没看沐慈那性子……冷宫里没人教导他,他说什么话都是直来直去的,能噎死个人。今天皇伯父还动气,想杀他。”
“杀他?不至于啊……”定王问,“是他嘴上这么说说,还是你看出来的?”
定王教过自家孩子,天授帝想杀人的时候会做个小动作——右手的拇指会下意识搓动食指中指。
朝阳想一想,摇头:“没看出来。”并没有看到那个小动作。
“那就不用担心,你皇伯父并非真起了杀心。”定王清楚,不管天授帝嘴上怎么厉害,至少潜意识里,天授帝没做那小动作就是不想杀的。
朝阳松口气,心里盘算要把这个天授帝的一些小习惯,小禁忌告诉一下沐慈。
定王看女儿就知道她想什么,道:“我劝你多看多听,少说少做,你皇伯父生性多疑,必定派了人盯着重华宫,你想陪伴长乐王就去陪,谈天说地都行,只是千万别做什么小动作,不然累人累己。”
“可是,父王,”朝阳认真,诚恳地请求着,“阿慈在宫里太危险了,我知道你在宫里有……能不能告诉我几个人,我想帮帮他。”
定王:“……”合着刚才的话白劝了?定王有些气闷,怏怏不乐道,“你放心,就算没任何人帮长乐王,他也死不了。”语气很笃定,这是一种强者与强者之间的莫名感应。
朝阳拧眉。
定王冷笑:“朝阳,你以为你嘴里的‘阿慈’还是当年那个甜甜叫你‘姐姐’的单纯小娃娃吗?你们都别小看了他,他刚出冷宫,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懂,就能一步一步逼得皇兄厌弃太子,醒来之后看似不动声色,其实却做了不少,小事不计,有两件事做得叫我都觉佩服。”
说到关键处,定王竟然清了一下嗓子,端起茶碗来喝茶……
大家:“……”
见所有人都目露探究盯着他,朝阳也要暴走,定王才继续说:“一是他凭着自己娇弱漂亮的外表,不知怎么勾得牟渔心软,差点犯错,却又能当机立断与牟渔划清界限,不触动天授帝的底线;二是他要了三年邸报,借口看不懂,倒有本事叫你皇伯父亲自读邸报给他听。遇到不懂的还敢当面问,叫人生不出疑心。”
这些事,定王都知道。
贤世子对宫里宫外一些弯弯绕的东西看得不少。立即明白长乐王果然厉害,手段高明——牟渔那个人十年来作为天授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面冷手狠心更黑,软硬不吃百毒不侵,对皇帝死忠到底,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又是个孤儿,没有把柄可拿捏,功名利禄亦无法撼动他。长乐王刚出冷宫就让牟渔心软,可见手段高明。
长乐王更聪明,知道从邸报中获取信息,迅速熟悉宫内外的环境,特别是政治环境;更使手段让皇帝都肯替他读邸报,心思更灵透,不私下做小动作,而是有疑问光明正大问天授帝,反而让人放心。
这少年在冷宫蹉跎十六年实在可惜,否则早不知道宫里是谁的一片天了。
定王看儿子已经明白了,女儿却因为与长乐王有旧,不够客观,决定直接点拨,道:“朝阳,你皇伯父向我开口,央我让你时常入宫去陪伴长乐王,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不如少说少做,多看看……看看长乐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看看他是否需要你的帮助。既然我们已经撇不清脱干系,我们家也不再见容于太子,只有一条路走到底了,倒和长乐王有共同目标——太子是不能留了。”
贤世子看朝阳还抿着嘴生气,抢先说:“父王,其实这样也好,太子从前看着忠厚,如今看来是内心藏奸,行事更和疯子无异,就算我们没得罪他,在他手下过日子也难。”
定王点头。换做是手握兵权的他,也不愿意有个残暴又蠢的太子登基,谁知道哪天轮到自家倒霉呢?逼到头上,反还是不反呢?
朝阳一听太子没好下场,情绪平复一些,才把今天在宫里,天授帝不忍读有申饬太子的邸报的情况一说,然后说:“你们不要太乐观,觉得皇伯父还有犹豫,皇伯父虽然也杀过……”
贤世子握拳掩嘴咳嗽几声。
定王眼皮都没动,对贤世子说:“嗓子疼,一会儿去灌几贴药,多加点黄连败火。”
贤世子哭丧着脸。
定王说一不二,叫他喝黄连水,他就必要去准备一罐蜜糖了。
定王对朝阳又换回了温和样,说:“没什么不好说的,当年你们皇伯父那么些兄弟,很有几个是死在我们的计策下,成王败寇,如今他们不过是黄土一坯,无需忌讳。”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不敢摆出来说。
朝阳才说:“皇伯父是不愿意当年兄弟相残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的,毕竟他不仅是一个皇帝,还是一位父亲。”
王梓光也点头。
贤世子笑指:“你个小毛孩,知道什么,就点头。”
被点名的王梓光脆生生回答:“舅舅,外公和我娘肯定也不愿意看到舅舅们打架的。”
定王倾身,也摸摸王梓光的头:“话糙理不糙,还算通透。乖乖,你嫁了那一个浑蛋,就生了锁儿最值得。”
乖乖?
原来是美女娘的小名吗?
王梓光看向美女娘,怎么也没办法把她和“乖乖”联系到一起。
朝阳给父王扔去几个白眼,继续说:“皇伯父不见得会杀太子,说不定还想着保住所有儿子,让‘兄弟和睦’呢。”
定王点头:“朝阳说得不错,你皇伯父年轻的时候还算杀伐果断,现在年纪大了,就有点黏黏糊糊,儿女心重了。”说罢,定王嘲讽一笑,“他却是有些当局者迷,其实,他的儿子又有哪个会领他这份‘慈父心肠’呢?”
其实,天授帝是自己没看清,或者说他不想看清——他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