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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兵荒马乱……
天授帝让两个老臣先回去,当然相信他们会守口如瓶。然后他试图把沐慈抱到房内的床榻上,却被沐慈挥手拒绝……
沐慈明显受伤,身体摇摇欲坠,却还是死撑着,自己进了净室……
天授帝心疼的要死,却只能迭声喊太医,喊牟渔。
牟渔有事忙并不在宫里,天授帝帮不上忙,只能指挥和顺。也被沐慈拒绝。
沐慈咬紧牙关,给自己做清理,稍微动一动就满头冷汗,唇色惨白。天授帝在一旁心疼,卫终也急得不行,可他不敢靠近。没见陛下都不让靠近么,他可不觉得自己有多大脸。
长乐王一贯不喜他不喜欢的人接近。
崔院使人老腿脚慢,耽搁了一会儿才来,天授帝急得不行,劈头盖脸就问:“不是说九郎好了些,能控制吗?”
“啊?”崔院使缩缩脖子,发生了什么事他还不知道。但看和顺捧出去染满污物的衣物——已经挺久没看见了。他立即反应过来,拦住和顺道,“容老臣先看过……”也不顾腥气,细细翻检,喃喃道,“还好没有血色。”
天授帝脸都有点白了。
沐慈在净室呆了一会儿,牟渔飞快赶了回来,看到沐慈这样子,心中也是止不住心疼,接过清理的任务,然后将人打横抱起,放进床里。
崔院使赶紧翻箱子,找出了银针包给沐慈扎了好几针。天授帝看长长的银针……他宁可自己遭这份罪。
但这个沐慈也拒绝了,他推开崔院使,伏在床边呕吐不止,因腹部压力大,下面又有淋漓……简直是一片狼藉,差点折腾掉沐慈半条性命。
最后还是牟渔,将人抱在怀里,听崔院使指挥,细细给沐慈按揉穴位,才稍稍止住了他的呕吐,也止住了淋漓不尽的状况。
大家才擦擦额头冷汗,松了口气。
天授帝紧张问:“怎样了?”
“……有些反复,还需要观察,若有尿血,只怕……”崔院使不敢说。
“你到底会不会诊治,怎么这么多天,还这么……”轻轻一碰,就……他真觉得就是轻轻的……那么轻……
崔院使:“……”
他本就不精通医术,更不精通男科,最近他找这方面的医书做研究,六七十岁的老头看得眼都花了好吗?结果天授帝总来拖后腿,天天跑来撩人、气人,现在不知怎么又弄伤了人。
天授帝看沐慈已经睁开了眼睛,可只望着帐顶,双目无神,漠然空洞。他想奔过去问儿子好些没有,可又怕再靠近惹恼儿子,忍着站在一旁问:“九郎,感觉好些了吗?”
沐慈没回应,一动不动。
牟渔还抱着人,给他不停地轻轻按揉……他猜出导致沐慈出状况的罪魁是谁,可他却不能将人揍一顿,很是郁闷。
崔院使叹口气,问:“殿下,现在如何?”
沐慈有气无力回应:“无大碍,应该没伤到脏器,缓缓没事的。”
崔院使看沐慈的眉毛都没抖动一根,平静淡漠,好似并不在意身体频出的状况。这要换了别人,早歇斯底里,绝望阴郁了。
他不由叹口气。
天授帝更是愧疚。
若非他刚刚用力箍住了小九郎的腰,试图用武力禁锢他……沐慈怎么会伤着,这么难受呢?
崔院使也想揍人,可又不能动手,也是郁闷——再这么折腾了,别说凭他从药膳起家的医术,就是神仙都救不了啊。
崔院使摇头晃脑出去开药——怎么开药也是头痛的事。天授帝也跟着他一起出门,刚走出去就拧眉问:“崔忠年,为什么九郎只是轻轻碰一下就……你给我说实话,九郎的伤……能不能好?”
崔院使看天授帝一脸担忧,心道:早干嘛去了?然后一脸沉痛,这不是装的,他一张悲苦的老脸不用组织表情就足够沉痛,说:“陛下,殿下本就体虚,脏腑疲弱,旁人养得回来,殿下只怕……若用力太过,就容易……再多来几次,可能……”然后摇摇头。
说全乎行不行,说一半留一半,留着就酒下饭啊?
天授帝立即脑补出最严重的后果,心里悔得不行,又按捺问:“本根呢?情况到底怎么样,说实话,能不能好?”
崔院使沉默,让天授帝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男子那地方多么娇嫩脆弱,天授帝身为男子,最是清楚不过。他绝望到近乎恐惧,揪着崔院使的领子摇晃:“怎么办?崔忠年,你倒是想法子啊,不然我留你一条命有何用?”
崔院使直接跪地,垂头,不再说话。
他死如果有用,为了这个还年轻,未来还很长的可怜少年,死一死也不怕什么,反正他早就该死了。
天授帝飞起一脚踹倒了这个没用的,好在脑子还有最后一丝清明,怕踹死了一时之间没可信的人给小九郎诊治,没有下死力。
他看着趴一旁的崔院使,愤愤然吩咐卫终:“息戎,太医院谁擅长这种男子症候的,你去……”又想到整个皇宫就他一个真男人,他没这方面问题,改口说,“你……去宫外寻访一个来。”又看到挣扎着跪好的崔院使,“然后把这个废物处理掉。”
“处理谁?怎么处理?”沐慈听见声音就挣扎下地,被牟渔扶着,站在了门口。
天授帝讪讪一笑:“没什么……”
“有老崔一个倒霉就够了,何必再拉无辜的人来陪葬?”沐慈只穿着白色中衣,但依然傲直,用淡淡然的目光看着发火的天授帝,语气微凉说,“我还要叫什么人来?”
天授帝忙道:“叫更好的人来医治你,父皇一定要把你治好。”
“不必了!”沐慈看着崔忠年,“老崔,你起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用跪着。”
崔忠年垂头丧气:“我是真的无能……”
沐慈道:“从来没有因‘无能’就判决一个人死刑的,便是误诊也不能随便让医者去赔命。你站起来!”
崔忠年不敢。
“我不换太医,不需要什么治疗。”沐慈一贯崇尚自然疗法,相信激发肌体自身潜力才是正道,所以他很少依靠药物,这没撒谎。他又看天授帝,道:“擅长这一科的医者给你弄进宫来给我,是想闹得天下皆知?”
“九郎……”
“我不在意旁人眼光,但你一定会介意,”沐慈凝凝直视天授帝,“那么,你打算杀多少人,来堵这悠悠众口?”
“……”
“皇帝,不要用你手中的权力,随意去剥夺无辜者的性命。”
“九郎,你需要更好的治疗。”天授帝道,“父皇会尽量小心一些的。”
“真没有这个必要,弄来了,我也是拒绝的。”沐慈一语双关。没必要诊治,也没必要弄得满城风雨。会好的终究会好,不会好也没办法强求。
天授帝从这淡淡的没有多少烟火气的语调中,听出了毫不妥协的强硬,他再一意孤行就又会惹翻这个幼子。
他无奈地对崔忠年挥手……
滚走!
崔忠年颤巍巍试图站起来,可是脚软。沐慈给一直呆在角落不敢说话的和顺一个眼色,和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过去扶崔院使起来。
沐慈这时候已经体力不济,只能放松身体,几乎被牟渔整个抱在怀里。但身体的虚弱并没有让他的威势打折扣,脸上也依旧是红尘不扰的淡然,定定对天授帝说:“以后,你也不要在我面前抖威风。”
天授帝:“……”没说错了?对一个皇帝?
沐慈没说错,他的手指在崔院使与和顺两个身上点一点:“这两个人,是近身照顾我的人,算做我的下属。他们没犯错,你不能动!就算犯了错,也自有我在,有律法规矩在……尽管你是皇帝,是这个宫室的主人,也要先找我这个责任人来说话,不能越过我直接发作我的下属。”
天授帝:“……”
“我个人不喜人碰,身边的小猫小狗,也不喜欢被别人碰一指头。”
天授帝:“……”
果然是我老沐家的种,这超强的领地意识,这护短的霸道劲,简直是融入了骨血的天性。
牟渔只觉得再受震撼,抱着沐慈的手臂下意识紧了紧。
崔院使与和顺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他们是真没有语言可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他们两个,一个垂暮老朽,一个弱小呆笨,这组合怎么看怎么糟心,完全算不上得力人手。本来他们过来伺候九殿下,就已经没想过能活多久。
只没想到,沐慈自己都难保,却还要挺身而出,为了护着他们两个,和天授帝呛声。
天授帝立即抓住难得的表现友好的机会,立即点头:“你的人,你的人……父皇不碰。”说完还笑了,老怀大慰的样子。
沐慈:-。-!
这皇帝就是个蛇精病,抖m。
那个,天授帝当然不是神经错乱了。
所谓“虎父无犬子”,他一直自诩为英雄,真龙天子,绝不想会要个孬种的爬虫儿子的。
多次相处,他发现自己的幼子是真的太优秀了,即使外表柔弱的仿佛一戳就碎,可他的内里实在……实在坚定强大到,不可摧毁。
而且,沐慈绝不仅仅是那一身让人敬服的傲骨,他更具备一个优秀领导者的潜质。
九郎聪明睿智,擅长学习,总是能抓住事物的本质,直击重点。
九郎宽容仁厚,却又理智冷静,懂得“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不以个人喜好影响判断。
九郎心中藏有锦绣万千,却从不自矜自傲,而是自律自控,信人善用。
天授帝就是知道,关于李康的刑审改革,明明九郎已经有一肚子的主意,甚至可能会更好,却只化作“公开,监督”两词建言,便能轻轻放下,不再贪恋。
谁在面对“可以掌控权力”的诱惑面前而不动心呢?
天授帝已经把奏本捧过来,事事询问了。可这孩子就是……说“看看”就真“看看”,最多“建言”,且还真不以“建言”为名,去涉权干政。
这个儿子,叫天授帝这位人间的皇者也生出了敬佩。
九郎更有担当。
即使在他力量还弱小的时候,也知道挺身而出,用小小的肩膀扛起自己应该扛起的责任来,用瘦弱的胸膛护住自己应该护住的东西。
若是让小儿子掌控一点力量……
不,掌控天下所有的力量……
很期待啊,他会带给大幸什么呢?
还有什么比发现一个可能很出色的继承人,更叫一位年迈的的皇帝开心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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