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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天授帝昏迷,不论御医怎么治疗、施针,也不见多少好转。太医虽嘴上不敢说,私下却觉得不行了,皇帝却又挣扎着醒了。
大家松口气,却又提着心。
天授帝清醒过来,却再也不提立储的事,生怕一说出口,一股气就泄光了,等不到九郎回来。人很虚弱,只能靠着床头坐一会儿,清醒不了多久,又昏昏沉沉睡着,饮食也少了,几乎不怎么吃东西。
只在清醒时,一双眼睛瞪得很大,看着门口……
大家都知道他在等谁,每一个进门的人都能看到天授帝瞬间点亮的眼睛,待看清来人的时候又瞬间寂灭下去……众人看他这个样子,心中不忍,没有十万火急的事,便也不再进殿打扰。
卫终已经回来,他并没有大义灭亲,也没有纵容,只先和卫易说了件看似不相干的事——卫终本与卫易是同村,多少有一丝血缘关系,他就对卫易说会在村里找了个与卫易血缘比较近的孩子,收了做义子,便算卫易的孙儿。
这孙儿是不会弄进宫的,算是血脉的延续,将来也有个人给你烧纸。
卫易一听也就明白了,反正他自己难逃一死,为了保住卫终和新收的孙儿性命,便老老实实把相关的人都供了出来,把嵠丘的事都交接给金峰,没有再下绊子或有所隐瞒。
卫终直接把卫易送到了天牢,让他与谋逆的那一票人一块儿享受三司会审的待遇。
是对是错,该怎么判,自有公法定夺。
卫终问卫易:“父亲,您还有什么愿望,现在都说了吧,能办到我帮您办。”倒不是卫终对这父子关系多坚贞,而是现在想撇开,却是撇不开的。倒不如有情有义,免得被人说句薄凉。
卫易想了想,只道:“替我谢谢九殿下。”
卫终明白,他义父这是在谢九殿下“免除九族连诛”,知道小殿下好,为什么一心要置他于死地呢?卫终想不通,看卫易为了一举私欲,想要掌握更多权柄而走到末路,难免觉得物伤其类,心里也说不出个滋味来。
卫终处理完卫易的事,回宫给天授帝汇报了。天授帝也没多追究,依然让他做内侍总管。卫终应该是忠心的,否则宫变的时候,卫终一直贴身伺候天授帝,太多下手机会了。
只是天授帝心里膈应,依然没给他好脸。
……
太和殿门口,由洛阳王沐念打头,跪在门口的是几个年长的皇子。
天授帝对他们都没有好脸色。还特意叫临江王滚远点别让他看见。沐意因心里有鬼,便也乖乖躲在角落,免得被父皇惦记。忠王也跪在外围,天授帝只给他赐了座儿,并不叫任何一个进门。
王又伦大着胆子,与赵瑞一块儿试着问过天授帝他没说完的那个人选到底是谁?天授帝不肯说,多问几句他就生气,一生气就喘不过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拉一个破风箱“呲呲……”到处漏气……
御医禁止任何人来打扰天授帝。
说实话大家也不忍心,知道陛下这么辛苦拖着,是在等他的小九郎。其实,那个没来得及出口的人选,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
沐慈第一时间就接到了皇帝病危的通知,便对沐若松道:“收拾一下,明早回去。”
牟渔也看不下去天授帝的可怜样子,便把宫里托付给已经确定要成为楚王嫡系的何秋军等人,又命天枢便宜行事,便亲自架着天授帝专门为沐慈打造的追星车来接人。
他一过来就打发沐若松去收拾东西,支开人之后,让人围着,单独对沐慈说了天授帝的所有安排,事无巨细。
不仅说了天授帝给了他多少钱,多少人,多少军队,连“你亲爹把你终身大事也给定了,是王相公家的小娘子”这劲爆的消息,也没瞒着沐慈。
他觉得天授帝为沐慈真是掏心掏肺,也算对得起了,两父子在最后时刻还是别太生硬。
沐慈对天授帝态度好一点,总归有好处。
“至少喊他一声‘父皇’。”牟渔道。
其实天授帝到最后,对沐慈并没有更多要求的,所求不过是一个原谅,一个承认。
沐慈幽幽叹口气,道:“你别忧心,我知道他的身体还能撑一些时日。阿兄,皇帝这般做,是放弃立我为储了,我很高兴你们能尊重我的意愿。”
牟渔:“……”不放弃不行啊,强扭的瓜都不甜了,沐慈这属于扭都没办法扭的。
牟渔道:“这些财势兵权可帮你自保,你别推辞。”
“不会推辞,他也算摸准了我的脾气,压着我的底线给我的,大多是私产,我收下不算违法。”沐慈并不忸怩,连封地那一大宗国有土地(好吧,对皇帝来说也是私人所有)都收了,不差一些兵丁钱粮。
他只看着牟渔:“其实,那些东西,都不如你值钱……你如今,终于是属于我的人了。”
这个面冷心热的兄长的忠诚、前程甚至性命都由皇帝给了他,这也是沐慈没阻止牟渔说出刚才许多机密事的原因。
牟渔干脆认下:“父皇让我护佑你,辅佐你。况且我本就是属于你的。”
从沐慈出冷宫,他奉命照顾,就已经打上了沐慈的私人标签。
收拾完在门口听见两兄弟对话的沐若松:“……”怎么总感觉哪里有点别扭?
沐慈笑容透着一点满足。
牟渔哼了一声,沐若松知机又走开了,牟渔才压低嗓子道:“……还有夜行卫。”
沐慈淡淡点头,目中并没有狂喜,依然只看着牟渔,仿佛得到他一个人就足够了。
牟渔:“……”若不是之前两人说开,性向不合,只做兄弟,他这会儿说不定要在沐慈这种“你是我唯一”的专注眼神下投降。
不过牟渔却是放心了,就怕沐慈太讲规矩,拒绝一两样就是大麻烦了。
——啊,不对,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终生大事吗?
沐慈却是真不关心,只道:“皇帝不做这些,我也没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会好好待他的。”
英雄迟暮总是悲凉,沐慈经历过老病,知道那感觉。他对天授帝有点淡淡的心疼,所以哪怕天授帝不给他这么多东西,他也不会违背本心再冷漠对待。
牟渔一贯知道沐慈说到做到,便放心了,抬头看见沐慈枕边另一个明显有人枕过的枕头,只做没看见,收回了视线。
沐慈也只当没看见他的视线,问:“见着朝阳家小子给我做的千里镜了吗?”
“没有。”
“哦。”那应该是落在梅容手里,沐慈并不可惜,那东西本也更适合用在海上。
提到这个,牟渔便问:“从嵠丘军手里把你劫走,又送你回来的是谁?”
沐慈道:“我知道是谁,我答应了他不追查,你就别过问了。”
牟渔就知道那家伙一定是梅容无疑了,一边拧眉,一脸不赞同:“你不会感情用事的,为何这么信任一个才见面的陌生人?”
“我第一眼就信任了你,这是我的直觉,从不出错。而且我对那家伙也不算陌生,与人相交并非一定要计较见了几回面的,只论是否意气相投,‘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的意思你懂,有些人不论见过多少次我从不放在心上,有些人虽只见了一次,却可以引为知己。”沐慈道。
牟渔懂了,曾经有一段时间,沐慈是抱着梅容的航海志当消遣的,航海志记载的不光是海上的信息,更多是梅容十几年海上生涯的行事记录。凭沐慈的智商肯定都记下了,所以他说了解梅容,还真不算有错。
沐慈饶有兴趣道:“而且我有预感,以后我还会和他打交道的,更得守诺,说不追查就只当做不知道。你可别把人吓跑,多没意思。”
沐慈一贯有主意,牟渔就不再劝,吩咐人放弃追查梅家。
沐慈又问善后工作。
牟渔汇报情况后,沐慈问:“乐恕、沧羽还没找到?”
牟渔摇头,并说了自己的推测和处理。
沐慈道:“你做得对,他们容貌穿着都不同,一般人救了他们会立即上报讨赏,现在没有消息,的确有问题。吩咐人加大查找力度,不要怕得罪人,把人找到为止。每一个自己人,不论是死是活,都要负责到底。”
牟渔点头。
沐慈脸色沉肃,语调也郑重起来:“记住!不能抛弃,不能放弃任何战友!不能让我们的袍泽陷入困境还孤立无援。”
“是!”牟渔这一回,应得十分郑重。
……
“东西收拾好了?”是朝阳的声音。
沐若松故意大声回话:“收拾好了。”
牟渔到窗外使个眼色,沐若松就被放入。他抱着几件东西进了沐慈房间,崇拜又爱募地看沐慈一眼,看来两人感情升温,也听到了沐慈“不放弃战友”的话。
牟渔问沐慈:“现在回去,你能行吗?”
其实不行也得行,天授帝真等不了太久。
“慢点走没事,不过现在太晚,明天早上再走。”
“可是……”
“我不走夜路……有鬼!”沐慈摇头,“不信你带追星车出去溜一圈。”
牟渔想一想,以沐慈的安全为上。
沐慈回宫,一切就尘埃落定,若想阻止,沐慈回宫的路上就是最后机会,残余的敌对势力不会放过,所以不走夜路是对的。哪怕万一,天授帝撑不住,牟渔也有御笔亲写的圣旨和传国玉玺在手,谁都翻不了天。且天授帝心里有遗憾,不到油尽灯枯,应该能撑下去,于是牟渔点了头。
牟渔把沐慈秘密转移,安排安庆带人护卫,才叫沐若松:“北海候,陪我走一趟。”
也不说去哪里,沐若松也不问就跟着走,知道牟渔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沐慈。
……
夜半,牟渔领着御林军好手,架着追星车,车旁骑马跟着沐若松。一行人装作连夜带楚王回宫的假象,果然清扫了接近四百个“鬼”,大部分是死士,甚至有外族人,活口很少,牟渔让人带下去问,不过也知道问不出什么。
其实不问也知道,不希望楚王回去的敌人,数来数去也是有数的。
折腾了大半夜,一行人才披星戴月,满身血腥又回了小县衙,躲在暗处的人才大呼上当,早知道就攻击这里了!不过这里也不好攻击,一千多人留守呢。
等牟渔晨曦时分回来,看到沐慈的美好睡颜,心里想的和敌人一样——楚王可真沉得住气!
皇帝都快……他还不急,睡得稳如泰山的。
……
晨曦时分,风云诡秘的一夜过去,天空微微透出一丝光亮。
沐若松伤口有些崩裂,细微渗血,他不想叫沐慈担心,去找随行御医处理伤口。牟渔是半点事没有,随便换了血衣就去接沐慈。
沐慈正在吸纳灵气调理身体,闻到牟渔一身的血腥味也觉得安心,继续闭目。
牟渔知道沐慈这时候都醒着却不动的,查看他身上伤势,见伤口都结痂,又用手使柔劲按了沐慈依然青紫的腹部:“会不会痛!”确认内伤。
沐慈险些岔气,睁开眼,面无表情道:“微痛,肌肉损伤,内腑没事。”五脏被灵气梳理过,没大碍。只是刚才引导的灵气恰好集中在男子根本处冲击淤塞的血脉,却被牟渔的力道打断。
沐慈摸了一下腿根处。
牟渔挑眉:“怎么了?”直接揪开中裤查看。
“耶?晨起了?”牟渔觉得那小东西长大了一些,现在又微微“抬头”,颤巍巍地样子粉嫩可爱,便直接扒了中裤,整个儿观察。
沐慈安之若素,放松躺着淡淡道:“矜持点好不?”
“我对你又没想法,再说你身上哪里我没摸过,现在矜持来得及?”牟渔似笑非笑,伸手过去摸一摸那小东西……形状漂亮,手感丝滑……
“有感觉吗?”牟渔问。
“没,对你也没欲|念。”沐慈早就知道这个冰山脸覆盖之下某人腹黑又无良的属性,也不和他争执,只道,“还有些胀痛,你再不帮我按摩疏导,可能真要出问题的。”
牟渔才觉出不对劲,忍下疑问,用按摩手法把那里异常造成的隆起揉了下去。
牟渔揉好,给沐慈穿好中裤,试探问:“这算恢复有望?还是……你在那个……恢复?而我打扰了你?”
沐慈一身秘密,他不说牟渔不好乱猜。
沐慈淡淡道:“我在练功,引外界灵气进入身体疏导经脉,以后日夜交替时分尽量不要打扰我。”
牟渔:“……”感觉似吸收日月精华的妖物啊。
但牟渔见多识广,并不怕,也不觉得沐慈在说谎,只是郑重点头,心里盘算新的防卫,要将清晨夜幕当做重点。
沐慈又丢下一个炸弹。
沐慈面色坦然指着身下说:“我这里没感觉的情况,他知道了。”
牟渔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是谁?”
“我的身体状况,告诉子韧了。”
牟渔双瞳紧缩,锐利视线盯着沐慈,有一种想要捏死他的冲动。
这种事掩盖都来不及,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风险,不然作为一个男人,那方面不行……流言蜚语,嘲笑的异样目光能打垮一个人。
好吧,言语如刀,却从不能影响沐慈。
……
果然,沐慈侧身,撑着脑袋,慵懒地笑,毫不在意的样子别有风情:“别那么严肃,不是什么大事。”
牟渔却看得愣了神。
沐慈对陌生人是真不在意,所以淡漠至极。对自己人就会露出情绪,偶尔起了坏心眼,能折腾死人。
这鲜活的样子似神殿的玉像被魔法点活,充满致命吸引力。
牟渔压下乱跳的心口,无奈纵容问:“你是认定他了?打算排除万难,与天下为敌和他在一起?”
沐慈微微勾唇,眼中柔柔水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