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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换防的大事议定,宫里两个皇子打着“看望请病假没上朝的王叔”的名义,又出宫来玩……宫外连空气都清新些。
德光帝巴不得两个儿子和九弟亲近,也没戳穿孩子的小心思,派他们带了药品和礼物过来问候。
沐慈在各种与邻国、战争、重开边贸相关的密档宗卷中奋战,无法脱身,加上身体的确不舒服提不起精神,就喊了王梓光过来带皇子们玩。
这回,广陵王带着嫡子沐永新也来了。
广陵王一脸无奈,实在抵不住嫡二子沐永新的纠缠,虽说这孩子有十五六岁了,可有父母宠爱,性子跳脱,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沐永新是个纯正的“颜控”,曾经被先帝选做沐慈的伴读,一见沐慈就惊为天人,从此一颗心落在他身上,非要留在宫中。
可沐永新年纪太小,当时宫里情况复杂,沐慈很干脆把他丢回给了广陵王。
广陵王一直觉得楚王是个可信,值得一交的人物,就是因为当时沐慈没有趁机把沐永新留在身边以此要挟让孩子背后的王爷成为其助力。而是把人送出,让孩子避过危险。
可沐永新是不懂这些弯弯绕的,在家里闹了许久,吵着要入宫陪心爱的美人。广陵王见京中情势不妙,只好哄骗答应儿子,转头把他塞马车里送到了外地,最近他和楚王相处愉快,才把儿子接回来。
一接回来,沐永新继续闹。
广陵王还真没见沐永新对什么东西有超过三分钟的热情,这么长时间都念念不忘,广陵王只好妥协,把孩子带了来。
沐永新一入楚王府,比较一下两个皇子和沐慈的颜值,果断赖在沐慈身边,抱着他的胳膊不放了。沐慈对小孩子一样单纯,喜怒都摆在脸上的沐永新没什么抗拒,随他近身。因外头阴云密布要下雨,孩子们也不想出去,沐慈索性让几人一起呆在书房看书。
王梓光看见沐慈桌边有《大幸律典》,旁边还放着一本《祢撒教圣经》,显然是常看的,他对律典没兴趣,翻开圣经看了前面一部分译本,然后夸张大叫:“王舅,你信奉祢撒教了?”
沐慈抬抬眼皮扫一眼,道:“我是无神论者,只是了解一下。”
王梓光知道他八成是为了梅容才去了解的,心里酸溜溜的,小眼神带着控诉看着沐慈。沐慈继续埋首宗卷,并不理会。沐若枆看小伙伴好可怜,就凑过来问:“祢撒教是什么?”
王梓光道:“和我们的佛教,道教一样,属于一种宗教信仰。”
沐祺也过来看王梓光手里的书:“是怎样的一种宗教?胡人的?”
“确切的说,是弥赛亚人信奉的,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王梓光翻翻圣经译本,和他在地球看过的圣经有相同也有不同,再说地球上都有新约旧约等不同的宗教分歧,换了一个星球,只怕差别更大,他也不能乱说。
沐永新也加入讨论:“我母妃就信佛,我父王只信财神爷。”
众人:“……”
沐永新道:“改天带你们去大悲寺玩,现在好多和尚都在学看病,不是原先用一捧香灰骗骗人的那种,还免费施药,现在大悲寺的香火更丰盛了,母妃说大家捐的香油钱会施药给贫苦人,每次都捐一大笔,然后我就会看到我父王一脸肉疼又不敢说什么的表情,哈哈哈……”
不良儿子疯狂吐槽自家父母。
众人那个汗啊!
沐祺听到这里,下意识看了看正在阅览宗卷的沐慈。他生母谢氏生前最信佛,连带他也信佛,称宫中的供奉济恩方丈为师父,所以知道让和尚都学医,刷民间好感度和信仰值,都是九王叔的功劳。
只是宫中一些小供奉对自己不能高大上摆在神坛不劳而获,而要入世行医,常对楚王有抱怨之言。可沐祺觉得,佛教若少些虚无漂亮的忽悠,多做些真正造福百姓的实事,其实挺好的,所以对和尚学医施药,一直抱着支持的态度。
沐永新是个话唠,继续道:“我却觉得道士们更有意思,听说楚王兄抓了好多道士去巨鹿,那些道士就发明了火油弹。”他又去抱沐慈的手臂撒娇,“王兄,信号的烟花很漂亮啊,能不能给我几支玩玩啊?”
“那个不能玩。”沐慈好脾气的回答。
王梓光想起四大发明的火药,是能做烟花哒,也星星眼:“王舅,那过年过节不是也能放鞭炮,打烟花了吗?”
沐慈看看孩子,十分无情道:“不会有,火药应该有更实际的用途,不会只为听个响看个花,然后污染环境,浪费资源。”
王梓光:“……”好吧,他被这个一切讲实效的老乡打败了。
沐慈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八角盘,转一转上面固定的一个针状物,那针转了几圈,永远指向南方。
王梓光瞪大眼睛。
沐慈道:“天下的能工巧匠都知道我喜欢新奇小玩意,进献了这个指南盘,现在已经有了缩小版,用于航海及行军,”沐慈把手指放在唇上,“嘘……这还是军事机密,你们答应我守口如瓶,明年我给你们每人一个能计时,还能指南的小东西。”
几个都是小孩心性,都喜欢新鲜事物,闻言疯狂点头,像小鸡吃米。
守护在侧的除了乐守,还有沧羽。
沧羽的家族虽是江湖门派,却有许多亲朋弟子考了武举入了军籍报效朝廷。沧羽就是前年天授帝最后一次武举的探花。作为熟读兵书,研习战阵的武举进士,他最清楚指南盘用于航海和军伍的意义——北戎、西凉之所以难以征服,主要还是因为大幸军队入了草原,很容易在茫茫草海迷失方向,但现在,有了指南盘……
不过,显然小孩子还不懂这一个小东西的意义,几乎能改变大幸和周边国家势力格局,只是觉得这小东西好玩而已。
沧羽知道沐慈的每个动作都不会没意义,不由想得更深……这种军事机密,藏着捂着都来不及,殿下为什么要告诉这些嘴巴不牢靠的小孩子呢?
王梓光却在想——四大发明都齐活了,能改变世界了。
果然,沐慈对他说:“锁儿,你母亲书坊的活字印刷,我这边要花钱买技术。”
王梓光大方道:“你想要直接让工匠过去就行,还花什么钱买?”心道:你什么技术不能自己发明?这是玩哪出?
“我说要买就买,你们别亏了发明技术的工匠。”沐慈从书桌角落拿了一张邸报,取了副刊对王梓光道,“宫里也要买技术,出邸报。另外,我已经让宫里把副刊独立出来了。”
“报纸?”王梓光乌溜溜的大眼瞪着沐慈,目中闪动兴奋的妖光。
沐慈淡淡点头,又继续看文件。
其他几个孩子,视线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有点不懂他们打什么哑谜?但都对两人之间这种“有秘密”的亲密有一些小羡慕。
王梓光追问:“我也能办报纸么?”
沐慈一边看文件,一边道:“尊重事实,言论自由!”这八个字,看似随口说出,后来却成为了大幸新闻业的圭臬。
王梓光兴奋地再也坐不住,飞快拉着沐若枆跑了。沐永新最爱凑热闹,犹豫一会儿,也跟着走了。沐祺见沐裕也想去,又见沐慈实在忙,就告辞出去,跟着去了开悟园。
谁都不知道,大幸第一份民间新闻报纸,竟然是在这几个小孩子手里产生。
……
沐慈一点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很平静地处理了一天的公务,用过晚膳,就抱着《祢撒圣经》在看。
梅容进了主卧,就见沐慈在晕黄的灯下专注看书,绝丽诱人的侧脸线条完美柔和,让梅容心驰神荡。
“咦?你回来了?”沐慈感觉到梅容,抬头笑看。
梅容进门,亲了沐慈一下:“有你在这里,我怎么会不回来?”
沐慈笑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会直接坐船北上。”
梅容:“……”他叹气,“说实话,我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一忙就忘记时间,然后内陆河道夜间不行船。”
沐慈含笑抱他:“亲爱的,别找借口了,想我就说,想再陪我一晚就承认。”
梅容就躺进床里,盖上被子把沐慈一抱:“我想你了。”抓着沐慈的手亲,然后瞥见他手里的书,就凑过去看……惊奇道,“圣经?”
沐慈问:“你看过没有?我有些看不懂,你来给我翻译一下。”
梅容在舅舅家看过的,弥赛亚人几十年前东迁,随身带来的财产,一大半是书籍。梅容细细对沐慈解释起来。
看了一会儿,梅容道:“夜里看书费眼,明天再看。”他拿走了书,因为比较厚不能塞枕头下,就起身把书放在床边的架子上。
沐慈撑着脑袋笑看梅容,对他道:“我知道你母亲翻译了很多弥赛亚的书,有兴趣可以谈一谈在大幸出版译本么?”
梅容很自然绽开一个春光灿烂的笑脸:“这是好事,等我回来问问母亲。”他躺回去,抱着沐慈问,“怎么忽然对弥赛亚的书感兴趣了?”
“想更了解你,而且两个种族的文明星火,以书本形式进行碰撞,能够爆发更灿烂明亮的火花。”沐慈坦诚道。
梅容真的很爱沐慈这种宽广博大的胸襟,能够尊重并容纳多元的文化,不会妄自尊大。所以,这个人才会爱他,才会肯和他大婚,一点也不曾因他是混血胡子而有丝毫的踌躇疑虑。
梅容道:“昨晚,我……”
“嘘~”沐慈手指抵在他唇上,“我懂!你别放在心上,一切有我。”
梅容怔怔看着沐慈眼中,那个高鼻深目,蓝眼棕发的自己……这张脸,让他二十多年来被天下人视为仇敌,得到的只有无尽的鄙夷与仇恨!
这种来自血脉的仇视,毫无道理却根深蒂固……
现在,要转嫁给沐慈吗?
梅容的确与沐慈心意相通,昨天得知沐慈想大婚,就没听清河王心腹算什么“要多长点心眼”之类的劝告。他知道沐慈要和他成婚,心里有一腔烈火在燃烧……
他第一次恨自己太过理智的头脑,看得清现实,兜头给他燃烧的爱意浇了一盆冰水,把他越升越高的炽烈热情都浇灭,只剩“滋滋”挣扎的灰烬……梅容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心是热的,情是真的,爱是浓的,可一盆冷水浇下来,冒出的袅袅烟气也是无法忽视的,触手一摸,只让人灼痛。
人太贪心,会撑死自己,还会害人。
梅容静静凝视沐慈,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拒绝,他死都不愿。
不拒绝,他更知道不应该,所以昨天才会假意哭闹,含糊过去。
即使梅容知道,沐慈能“求婚”,就一定能掌控局面,就像他自己说的“一切有我。”让事情照着他的设想发展,可是……
他爱沐慈,不舍得让爱人太辛苦。
梅容的手掌按在沐慈的胸口,感觉到掌下的砰然跳动。他收拾好了内心交战后的满地狼烟,露出一个豁达而洒脱的笑容:“我以此心,用灵魂与你缔结婚约,此生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沐慈与他心意相投,也把手掌贴在了梅容的胸口,那强有力的每一次跳动都在倾诉着欢欣。沐慈微笑,郑重道:“我以此心,用灵魂与你缔结婚约,给你公平,祸福与共,永不背弃。”
现在是梅容一生最幸福的时刻,这一刻死了也无怨无悔。他用额头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