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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国使节都是原西凉太子,也就是现在国主信重的人,最擅长拍马奉承占便宜搞小动作排除异己那套,完全没有拓跋应阔的眼光格局,又不听劝,而且还是拓拔应阔说做什么偏不做,说不做什么非要做的那种,并没有什么真本事。听说楚王威胁开春又要打到王城去,战争赔款翻倍,个个哭丧着脸——因为楚王是说到做到的,而且根据楚王在大幸的声望,他说一句话比谁都管用,肯定大部分会支持他再打。
可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是亡国之祸了。
话说,原本五王子的势力算西凉国最厉害的,自己也有真本事,在老国主明显偏爱太子的情况下,五王子才没人能撼动。等到大幸征西军把五王子的势力都打败了,太子才把五王子打败,登上了国主之位。
最厉害的五王子都败了,使节最清楚自家主子的斤两,肯定会死得更快。
西凉使节商量一圈,觉得只能赔款,与其欠债给大幸这么厉害的国家,不如欠债给一个商业经营的银号,然后分期还款。但是又不想用土地做抵押,一直在对凌王扯皮。
问题是不抵押点东西,以西凉国的信誉度大幸皇家银号不可能放款的。
谁也没有提醒他们——大幸银号在外面活动的董事是这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实力也不怎么样的凌王,但幕后最大的boss却是楚王。
只怕说了,西凉国不敢去贷款。
如今西凉国绕开大幸朝廷,直接对上了楚王,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哭死。
跟在凌王身边的是梅容的三舅科比·菲尔德,得到梅容和楚王的授意,在西凉的地图的西北面画了一个圈,对西凉国使节道:“就用这块地怎么样?”
使节一看,哎呀,这么“巧”画的是五王子原先的封地,有一多半是荒无人烟的沙漠,五王子残党正龟缩在那边的几个绿洲里,一副“养精蓄锐,等待时机”的架势,现任国主还没余力收回。既然是这里,那就一切好说,而且这地方贫瘠,在西凉的西北区域,和大幸不接壤还挺远,将来卖土地什么的麻烦的是大幸,西凉乐得把烫手山芋扔出去。
而且,西凉不到还不出贷款,大幸皇家银号也不会去收土地。在还贷期间那些土地依然是西凉的,西凉人在上面的正常生活不受任何影响。但是除了地面上能移动的东西,长出的牧草粮食可以带走,地底的,包括土壤和石头,一切财物都是被抵押物不允许动。
哎呀,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付出嘛,当然,除了每年还贷。
很快,凌王给出了一个很低的贷款利息,给西凉算了笔账,每年只需要还约90万两白银的款项就可以了。西凉国主一年的开销都不止九十万,西凉使节也不觉得多。
使节关心的是更多利益,问:“听说楚王愿意与我国商谈重开边贸,不知又是个什么章程?”只要边贸开了,还不是财源滚滚。什么贷款都是小意思。
唐郁洲道:“陛下和楚王宽仁,仿照的是高蕃旧例,把十一年岁贡也算作分期,分十年还款,若同意,就可以与你国重开边贸。”
凌王补了句:“岁贡分期免息。”
“那边贸的具体实施又是怎样的?”使节旁敲侧击。
唐郁洲很坦然大方,问:“也是在西凉与我国交界处设立贸易区,你们能交易什么要看我国商人都肯收什么。而大幸能交易的商品应该是一样的,看你们需要什么。当然楚地特产,每年产出有限,能不能卖给你们,能卖多少还得另外找楚王的商务总理梅总谈。”
使节闻言拧眉。
西凉国,不,是五王子大大得罪楚王了的啊,会愿意卖“楚地特产”吗?所有商品里,“楚地特产”才是最要紧的,据说和楚王关系很好的泰李朝,都已经能买楚地出产的武器了,还能购买“晒雪花盐”的专利——简直是边贸中的人生赢家。
连最先和大幸建立大宗油品贸易的南趾国都眼红,加大了种植油棕的力度。林邑半岛的新国主则卯足了劲种甘蔗,和楚王合作制造白霜糖。一两霜糖一两银啊,出海一趟,不知道能赚多少金银回来。
言而总之,只要能得到楚王青睐,有一两样“楚地特产”,那就发达了啊。
都怪五王子!
西凉国使节只顾着眼红,根本没想到西凉地处西北贫瘠之地,荒漠占了一大半国土,和人家南边几个国家比……没有可比性。
科比脑筋活络,最清楚西凉国的状况,赶紧说一声:“抱歉各位,容我脱一件衣服。”快步走到屏风下,把穿在里面的一件毛衣脱了下来,然后呈给凌王等人看。
凌王摸着还带有体温的一件奇怪的用线编织成的衣服,感觉柔软又温暖,有一种想把脸贴上去蹭一蹭的冲动,问:“这是什么衣服?”
“这是朝阳郡主府里的织娘编织的,叫羊毛衣,用得是羊毛纺线,然后用竹针编织而成。西凉养羊,每年可剪两季羊毛,若能得到‘羊毛衣的编织’专利,则西凉与我国建立双边贸易,则多了一项发家致富的特产。”这羊毛衣才几件,这件还不算最柔软的,还是托了在朝阳郡主府里管商务的老大奥斯汀的福,才有内部的东西拿。
西凉使节两眼放光,伸手摸着柔软的羊毛衣,感叹道:“大幸人真是心灵手巧,我们的羊毛也没这么柔软啊。”
科比说:“羊毛也可以分几个等级,普通羊毛,细羊毛,还有一种是最细最柔软的羊绒。据说郡主府中的织娘已经能编织很漂亮的图案了,还有在上面绣花的。”当然高档的几件,他还穿不着。
这技术好。
凌王来兴趣了,问:“朝阳卖不卖?我给我夫人孩子买几件。”
科比道:“收的羊毛不够,这种软绒一斤羊毛才出一两不到。还要等明年。”
我们家羊毛多啊。西凉国使节再也没想到,原本只能做下等人的皮衣,上等人直接剥皮扔掉的羊毛居然也有大用处,已经开始幻想,用羊毛衣占领星球的美好未来了。
唐郁洲泼了冷水:“因为护国公受伤的缘故,朝阳郡主一直在楚王府……你们……谁去找郡主谈这件事?”
西凉国使节:“……”
科比捂着鼻子咳嗽两声掩饰笑意,道:“没事的,小公子也有九岁了,可以做一点主,找他谈也行。”
……
几个大问题谈拢,谈判就顺利了,唐郁洲和西凉国使节达成初步协议,把谈话结果送交朝廷。科比就在凌王同意下飞快把消息传给了奥斯汀。奥斯汀找到被寄养在定王家的王梓光谈,王梓光很快和奥斯汀拟好了协议,然后带着协议去找贤世子。
贤世子飞快带着王梓光一块儿去楚王府——因为刚好是午饭时间,去蹭饭。已经有一年多没吃过楚王府的饭菜了,时间过得真快。
物是人非!
楚王府的午膳也是在碧澜池吃的,沐慈和梅容一起在看求和协议。
朝阳则看羊毛衣生意,她最近瘦了好些,但气色看起来不错。朝阳看过文件道:“没想到就是府里织娘随便折腾的新织法,现在竟然能成大事业了。”又问王梓光,“既然已经织出来了,带了几件来没有?”
“最细的羊绒不够,先给你们做了几件。”王梓光打开旁边的包袱,打开来分,沐慈的是白色夹银线织了银色龙纹云纹的;梅容也得了一件是浅蓝织了水波纹的,还绣了条船,映着红日破浪而去。朝阳是胭脂红连夜绣了并蹄莲的。几个织娘合作这两天织了一件给牟渔,连颜色都来不及染,带着嫩嫩的白和微黄,来不及绣什么,只在下摆和手腕绣了一圈“回”字寿纹,望他长寿安康。
朝阳脸上红了红,也顾不得说什么,拿了羊绒衣就进了牟渔休息的卧室,给他穿上。即使在碧澜池,牟渔躺了好几天不能动,活动少,手脚总是冰凉的。
贤世子看着妹妹的背影叹气:“官府已经判了,我父王也没坚持休夫,和离的速度就快些,赶紧把这事了解了。”
“恩,孰是孰非大家心里都清楚。”沐慈道。
贤世子摸摸王梓光的头,又道:“有件事还得麻烦你,老平南侯上表涕零,恳求君家保留爵位,降爵传给锁儿。我父王觉得无所谓,本来男儿志在四方,有真本事的也不需要盯着一个爵位不放。只是老侯爷也可怜,而且‘平南’这个称号是传了几百年的老爵了,丢了可惜。”
沐慈看向王梓光:“你说呢?”
“能考科举吗?”王梓光问,他那个便宜爹有没有无所谓,可祖父那个老人家对他却是真心的,总是不忍。
“能!”
“那我没意见。”
沐慈点头:“我会关注这件事的。”
沐慈答应,相当于这事成了。贤世子胃口大开,在大快朵颐之前还有良心问一声:“护国公什么时候会醒?”
“快了,若顺利今天入夜前就会清醒。”沐慈道,他知道牟渔这两天精神力波动越来越强了。那老兄弟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
贤世子笑着点头,道:“那我们两家要准备喜事了。”
说到这个,沐慈也是笑容满面:“别看我阿兄不声不响,其实他家底厚着呢,再说还有我在,必定让这桩婚事轰动整个天京城,让姐姐风风光光大嫁。”
说实话一个女人结束了一段不美满的婚姻,二婚还能嫁得更高更好,还是个肯为自己舍去性命的好男人——一个女人也就无所求了。
贤世子一开心,就超额完成了午膳指标,许下种种好处让王梓光不要到老婆杨佳蔚那告状,就回去对定王汇报情况了。
定王虽然高兴,却还是叹气:“想不到,兜兜转转……还是没离开。”
最后还是和楚王做了亲戚。
贤世子生怕定王又起什么心思,忙道:“也是缘分呢,再说护国公对妹子好,不声不响的也肯豁出命,一个男人能做到这点,即使没什么地位权势,也堪为良配。”
定王愣了一下才知道儿子担心什么,苦笑道:“放心,我还没那么老糊涂。”又叹气,“阿松最近怎么样?有什么异常?”
定王为什么问贤世子而不是自己掌控呢?因为自从沐若松带兵去西北一次,他在东郊大营就渐渐问不到沐若松的情况了。而且他原先的一些老兄弟,年纪也大了,按照退役制度都“自愿”退役,颐养天年去了。
现在都是沐若松提拔的新将领,沐若松又大刀阔斧进行了军制改革,虽没照搬侍卫六军改革那套,却成效和不错。
——定王不止一次想,也许当年楚王让阿松全权负责侍卫六军的改革事宜,手把手教他许多东西,更灌输了他许多治兵理念,潜移默化教阿松心态放平稳,目光看得长远……
种种栽培,就是预测到了会有今天,阿松有一天会离开他,然后一切都用得上了。
沐若松才能在短短的一年时间,挣下一份军功,被朝廷破格提升成为侍卫六军左都督,把整个东郊大营捏在手里。而定王飞速失去了掌控。但他只能看着,不能干扰——当年他把阿松弄回家,不就是为了让他得到更好发展吗?
沐若松发展得这样好,定王若去干涉阻挠,岂不是自打嘴巴吗?
定王如今只能祈祷,祈祷沐慈把阿松教得更好一点,祈祷沐若松没有“毁家报社”的想法。
“每天练兵,别的事都不管。”贤世子想了想,道,“上次,阿松问过阿蔚,四娘多少天出宫一次,下次出宫是什么时候……这算不算异常?”阿蔚是世子妃杨佳蔚。
定王强行抑制心中狂喜,道:“哎,会问表示……不!不能急!不急不急,先看看四娘出宫那天的情况再说……”
贤世子看着当年在千军万马之前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父王,如今脊背略佝偻,搓着手为儿女的怎么点小事一脸兴奋,额上一缕灰白的乱发在已经略有些浑浊的眼睛前晃动。
他想起在大哥还没死,沐若松年幼时,父王将那孩子抛得高高的,爽朗大笑,意气风发,黑发飞扬的情景。和现在……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剃了去,把人剐得面目全非。
贤世子眼角发热,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
楚王府!
沐慈饭后休息了一阵,刚要忙公务,戚焱过来道:“殿下,西凉国五王子醒过来后,见了西凉国使臣,吐了两口血,死活要见您。正让人抬着过来呢,说是等在门口到您见他为止,要么就死在门前。”
沐慈只能放下手里的文件。
梅容在一旁笑道:“得了,让他在泰和楼等。”自己穿好衣服,又去拿新做的羊绒衣给沐慈穿上,裹着厚厚的皮毛夹袄,道,“是你要过来的人,是死是活总得给他一句准话。”把斗篷放在臂弯,伸出手,像绅士一样邀请沐慈搭上他的手。
沐慈道:“叫上唐郁洲一起过去。”
……
泰和楼五楼,早早生起了火龙,铺设在地板里的铜管把包厢都烘热了。沐慈被包裹在厚厚的白色狐狸毛斗篷里,被梅容牵着进了包厢。
唐郁洲和拓跋应阔没话说,见沐慈来了赶紧起身迎过去,目露关怀:“这几天就要下雪,外头很冷,还受得住吗?”
“哈秋!哈秋……”沐慈还没回答,先打了两个大喷嚏,被众星拱月坐上了主位。
拓跋应阔一脸苍白凹陷,面容憔悴,完全看不到从前的挥斥方遒,意气风发。被心腹搀扶站起来,像个虚弱的老人,摇摇晃晃对沐慈抱拳施礼——现在的情势,已经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