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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吴秘书被帮佣请去了一楼的会客间,没多久,莫航拄着手杖走了进来,门在他身后关上。
周耀燃吩咐他不要做多余的事,但在吴秘书看来,他这一遭是必须的。不管他们在利比亚到底发生了什么,周耀燃因为莫瑶受重伤是事实。莫瑶在利比亚一声不吭就走了,回来不能接着逃避。她需要知道周耀燃的情况,也必须去看他。
莫航和莫瑶的传闻吴秘书知晓,所以特意挑工作日白天来,就是想着莫航不在说话方便。只是见到男人的手杖,便知道反来得不是时候。
“莫先生,我找莫小姐。”吴秘书起身,声音不卑不亢,很坚持。
“请坐。”莫航手杖指了指椅子,不等对方有所动作,自己在一旁端坐下来。
吴秘书不为所动,冷冰冰地说道:“我想见莫小姐。”
“吴秘书,你见到我就该知道,你今天是见不到莫瑶的。你要不就坐下,我们有事说事。不然,你可以现在就走,为我们彼此都节省点时间。”
吴秘书咬牙,坐了下来。
莫航赞许地点了点头:“说吧。”
“我不知道莫先生对于利比亚发生的事情了解多少,但是周先生救了莫小姐。于情于理,莫小姐都该去看看。她消失这么久,我想知道她是否安好,能否去看一下周先生。”
“莫小姐挺好的,现在还在花园里散步呢。倒确实要谢谢周先生舍命相救,改日我会亲自登门拜访的。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恕我直言,您的回答恐怕不能代表莫小姐。”
莫航闻言,不怒反笑:“我是看在周耀燃的面子上才费这些功夫来解释。且不论在利比亚发生过什么,说实话我根本不在意。莫瑶是我的未婚妻,中间确实发生了不愉快,我们分开过一段时间,但她现在回来了,我们也要重新开始。我很感谢周先生这段时间对莫瑶的照顾,甚至是为了救莫瑶受伤。这样的行为很勇敢,很无私,我深表敬佩。愿意送周先生一笔厚礼,但关于莫瑶的,我恐怕不能答应。”
“您知道周先生想要的没有拿不到的。您与莫瑶的所谓婚事恐怕也并不真实。”
莫航终于蹙起眉头,起身:“信不信随你。今日我还有事,不奉陪了。请。”
吴秘书憋着一股气从会客间出来,远远见莫瑶在走道里,他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就被帮佣一路送出门。
站在门口,他低咒,忽的回想起,方才莫瑶的侧脸上,莫不是有一道疤?
莫瑶在听见走道里的脚步声,并没太在意,她在后院晒太阳,有些手痒想拍两张照,便打算进屋上楼拿相机。走到楼梯口,莫航叫住她:“你怎么样?感觉好些了?”
莫瑶点了点头:“我得为纽约的展览做准备。”说完,她便要上楼。
“瑶瑶,昨晚是你扶我上楼的?”
“嗯,你喝醉了。”她的声音没有感□□彩。
“我很高兴,你终于愿意说话。后天就跨年了。和我一起过?”
“莫航……”她低叹,“我们……”
“我知道。我不要求你回到从前那样。只是,我们就再也不能共处一室吗?”
他的神情恳切,让她无法不心软。她咬唇:“那……过了元旦,我就搬出去。”
不再等他回答,她迈步上楼。
莫航望着她的背影,告诉自己,他还不可以放手,他不可以。
吴秘书憋了一肚子火回公司,公司里几个主管又跑来和他打探周耀燃的消息,他平时虚与委蛇一顿,今天真是火气没处发,全给骂了回去。
下班后去周耀燃公寓汇报工作,吴秘书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周耀燃听他讲完工作,一副不问他怎么了他就会活活被憋死的神情,只能开口道:“说吧,怎么了?”
“我说了你不能怪我不能扣我工资。”
“你说完我再决定。”
“我去找莫瑶了。”
“你这个月奖金没了。”
“结果你不听了?”
“你知道你脸上写着什么吗?我受了一肚子气。”周耀燃横了他一眼,“所以我不想听你的结果。”
“反正我奖金也没了,我非得说出来。莫瑶现在是莫航的未婚妻,他们要重新开始。你救了她,她活得好好的,有心情晒太阳没心情来看你,所以你死了这条心吧。满天下女人找谁不好,找这样的。”吴秘书和打子弹似地吐了一长串都不带喘气的。
周耀燃看向吴秘书的眼神称得上平静,诡异的沉默保持了大约半分钟,他终于开口:“我可以底薪都不给你的。”
“忠言逆耳。”
“你不懂。”是他欠她的。
“工作上的事确实没人比你懂,可是感情,你确定你吃药才不犯病的人会比较懂?”
周耀燃蹙眉:“没错,我是躺在床上有点自理不能,但你这个样子是想要造反吗?”
“不敢。”
停顿片刻,周耀燃问:“你刚才说的,莫瑶亲口和你说的?”
吴秘书撇嘴:“莫航说的。我知道你肯定觉得莫航说的不可信,但没什么空穴来风的事,他们确实住在一起。真的,你也查过莫瑶了,没什么好的。背景复杂,生活也不……”
“出去吧。”周耀燃打断吴秘书,挥了挥手。
吴秘书愤愤然地往外走,最后还不死心说了一句,“她就是白眼狼!”
周耀燃独自躺了一会儿,他就是调查过她才会去找她。只是没料到,她比他想象的更会伤人罢了。
抬手,周耀燃按铃让护理进屋,他说:“给我片止痛药,一片安眠药,我想睡一觉。”
他急需要睡一觉,不然他那不停歇的脑子会把所有最坏的可能都翻出来给他看,他的身体已经足够疼痛,不愿再承受心理的折磨。
转眼,十二月三十一日。
这一年走到尽头,外头张灯结彩,每个电台都在放跨年晚会,热热闹闹。
似乎每个人都热爱辞旧迎新,仿佛坏的能真的随着年一起过掉。
耀燃科技作为某电视台跨年晚会最大的赞助商受邀到现场。周耀燃本不需要亲自出现,但因为太久没有进公司,这次反倒成了最好的出现场合。镜头上出现个几分钟,能打消大批疑虑。
活动开始前三个小时,周耀燃已经坐车到了活动现场。他大衣西装里头裹得严严实实,出门前吃了止痛片,在车上还是觉得难受得慌,倒是下车冷风一吹,精神了些。工作人员笑语盈盈得来接,他懒得应付,直接让工作人员带他去在主办方安排好的休息间。造型师化妆师早在那里候着,帮他吹头发化妆,他倦容也就此给掩盖得一丝不漏。
活动未开始,吴秘书陪着他见了几个台领导、编导和其他几个赞助商。平时觉得是轻松不过的事情,拖着未愈的身体,一圈下来竟是出虚汗了。
引座员把两人领到座位,周耀燃坐下来,汗出得更厉害。吴秘书出门匆忙没带止痛药,见他这样立刻起身去买。兴许是场地太大,过了十多分钟吴秘书还没影子。周耀燃实在坐得难熬,就起身往后台休息间走。
超模傅婉婷好端端走在去自己座位的路上,就这样被人狠命撞了一下。她正想瞅是哪个不长眼的,却见撞她的人面色苍白如纸,满头大汗,再一看,觉得这俊朗的脸实在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大概是对长相好的人难免宽容,又或者他看上去太痛苦,傅婉婷竟关心问道:“先生,你不舒服?”
周耀燃过往对任何陌生人的话都置之不理,此刻他心知若没人搭一把手他也许就真倒下去。那他来今天就成了反效果,之后也不知道事情会发酵成什么模样。周耀燃艰难地说:“拉我一把,我要去休息室。”
傅婉婷鬼使神差,真的和助理两个人扶着这个陌生男人到了休息室。傅婉婷推门的时候瞄了眼门牌,上头写着三个字“周耀燃”。
“谢谢。”周耀燃坐下,道完谢便不再言语。
傅婉婷有点气,她难得发善心,对方不苟言笑活像她热脸贴人冷屁股,刚要冲上去,被助理一把拦住。助理连说:“不客气,应该的。那我和傅婉婷先走了,不打扰了。”
完了就连拖带拽把傅婉婷拉出来,合上门,傅婉婷就抱怨道:“干什么呀你!我们帮了他他还用鼻孔看人,你干嘛不让我教训教训他!”
“没瞅见门口写的这仨字儿么大小姐?周耀燃!”助理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周耀燃怎么了?周耀燃就能不讲礼貌啊。”
“能啊!大小姐,我平时让你看新闻你不看,金主都得认得啊。周耀燃是耀燃科技的创始人,你现在手机里用的通讯软件、游戏软件,没几个不是他开发的。咱要能傍上他,咱们就发达了。”
傅婉婷一个爆栗打在助理额头上:“成天想着傍大款,思想怎么这么污秽!难怪你在里头特意喊我全名,打这小算盘呢!”
“行,您清高,您不傍款爷。可咱不傍他,但也惹不起啊。”
“哎,现在的人真是,有钱就了不起了还,就得有人给他们做做规矩!”傅婉婷对着周耀燃的大门怒吼,助理赶忙把她拖走。
周耀燃在里头和疼痛拉锯,没在意到门外的情况。他打了个电话给吴秘书,让他把要送到休息室。他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第一次觉得这张脸上写着失败。他同她这样的关系,他的死活他的伤痛,她竟毫不在意?他试图去理解她,体谅她,可她是否想过他分毫?他这样痛,她连一眼都不愿看他?
吴秘书打开门,周耀燃收起脸上的神情,结果他递来的水和药片吞下去。靠着止痛片过日子,周耀燃是真没想到有这一天。幸好吴秘书和节目组协商,把需要周耀燃上台的环节提前,他得以十点半就上场。
他不是表演嘉宾,上去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多说的,就是和主持人说段词。主持人提一下耀燃科技新开发的app,用这款app扫描电视上的台标,就有机会赢取现金红包和礼品大奖。他上台就是去宣布第一位被随机挑选出来的幸运观众,说一段贺词,前后三分钟左右。
傅婉婷的节目在周耀燃后头,此时正在休息室喝水,看到刚才的男人出现在电视上,不由多留意了几眼。要说这没礼貌的金主还真是长得一表人才,不过前头还奄奄一息的模样,现在站在台上意气风发。要不是他对她这么冷淡,她都要以为这男人之前是为了搭讪她故意装出来的病。这周耀燃还真不是个寻常人。
就在傅婉婷因为好奇拿手机查周耀燃的同一时刻,坐在沙发上的莫瑶也瞟见了电视里的周耀燃。
她已经和莫航吃完了饭,这顿饭并不是很愉快。
莫航没直接提复合或者让她回到他身边的事,但他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仿佛在传递这个信息。这个执念确实太深,她在或不在他们彼此都是痛苦。
回到别墅,莫瑶就把一早已经打包好的行李箱拖下楼,她原本打算第二天一早就走,这时却觉得多留一晚也毫无意义。她搬进来就是个错,她下了决心,就不能心软,前功尽弃,徒增痛苦。
离开别墅前,没能避免一番争吵,内容和过去几年的许多次一样,乏善可陈。最后莫瑶说了一句:“要我留在你身边,除非我死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五脏六腑都在颤动,每一个吐字都绞着皮肉。这是一柄利剑,刺在莫航的胸口,一没到底。他裂眦嚼齿,是恨极了她,久久发不出一个字。
她知晓自己这一句狠极,知晓一切错不在他,这句话对她产生的痛也是同样强大的。为他们这段过去的感情投入全部的不仅仅是莫航,她依然。然而,无可挽回的便是无可挽回,她这一刀刺进去,如能彻底断了他们两个人的孽缘,她就认了。刮骨之痛,要能让他们互相放手,那也还是值得。
没有车,她走了很久才走出别墅区,打到车回到自己公寓,夜又深了一层。将行李随意一摆,她就把自己扔进沙发里。她情绪很差,为了分散思维就打开电视,本是想看看歌舞,听听相声,没料到屏幕一亮,就出现了周耀燃的脸。
他还是西装革履,人挺得笔直,说话不紧不慢,脸上笑着,眼睛里却是一片孤傲。他看上去很好。莫瑶看着电台右上角“直播”的图标,鼻头忽的就酸了。
“他没死……他真的没死……”她蜷起身子,把头埋到膝盖上,不停地喃喃自语。
她从出事到现在,始终不敢面对的事情,始终逃避的不愿去证实的事情,在这个夜晚透过电视终于尘埃落定。他没死,也没有缺胳膊断腿,他好好地站着。
出事那天发生的事,她仍旧心有余悸,那场景竟是比子弹还要可怕。
那天,莫瑶已经坐进了法思的车里。她看见周耀燃在大堂,知晓自己在说了那样的话后便不该再去道别。可是她忍不住再一次扭头往他的方向看去,不是用镜头,而是用她自己的双眼。
透过大厅的门,她与他的视线撞在一起。比思维更快一步,她拉开车门,往酒店内冲去。她想和他说那句前一晚没机会说出口的“再见”。拥抱他,甚至亲吻他。她想说她虽然不知道怎样形容,但他不仅仅是她想要得到的身体。他给了她更多。是她撒了谎,因为内心的不确定。
但是,所有未出口的话全都被隐没在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中,冲击波一瞬间从她的身后喷薄而来。她用尽力气扭过头,只看见原本法思的车所在的位置成了一片火海,无数的碎片朝她眼前飞来,她的人向前倒去。这画面陌生又熟悉。
为什么会这样?她的脑海里只余下这个问句,她的眼睛里满是橘红的火,漆黑的灰。在劫难逃,她准备闭上眼迎接她的劫难,可比这更快的是一个冰冷又坚硬的怀抱,牢牢地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身.下。
她的手肘摔向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可她耳里更剧烈的,是头顶沉重的呼吸声。四周渐渐安静下来,莫瑶捂着自己的脑袋,瑟瑟发抖。
爆炸瞬间躲到礼宾台底下的工作人员这时走到他们跟前,他们拉开覆在她身上的人,用当地语言胡乱地问着什么。
兴许是见她没有反应,他们拍着她的肩膀,用蹩脚的英语安慰她:“你很好,你很好。”
不,让她害怕的不是爆炸,而是那呼吸声。慢慢地变得微弱的呼吸声。
她缓缓放下自己的手,机械一般地扭过头,看着满地碎片里躺着的男人。血,她用沾满鲜血的手去触碰他满是鲜血的身体。真的是周耀燃,这个骄傲的男人,仿佛全世界都不知得为他陪葬。他从没上过战地,日子过得安逸,他们甚至认识不过几十天,可他就在这个生死关头,选择把她护在自己身/下。
她开始尖叫,她抓住工作人员的手,嘶声力竭:“快送他去医院,快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
这个距离的冲击力,是会要人命的。这个猜测让她所有的理智全线崩溃。
她宁愿自己死在那一刻,死得比他早,死得比任何人都早。
酒店的人开车送他们去医院,路上她坐在后座,周耀燃躺在她的腿上。她捂着他后背的伤口,眼泪水像开闸一样往下流。她已经认不出他了,这个虚弱的躺在她腿上的人。
她不停地和他说话,即使他已经失去意识。
“你看你一点都不聪明,傻子才会挡炸弹。”
“你会没事的。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你要听我话,早点走,就没事了。”
“你不要死,我求求你。”
“你醒过来我们什么都好说。”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你不要死。”
她说了无数的话,祈祷、谩骂、哀求、胡言乱语……她说了这辈子能说的最多的话,他却一句都没有听到。把他送进手术室,她自己一头栽倒下去。
醒来手脚都裹了纱布,后背也有伤口在隐隐地痛,可她毫不犹豫拔掉输液针头,抓住她见到的第一个护士就问:“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中国人呢!那个中国人呢!”
她昏迷了五个小时,但周耀燃的手术五个小时都没有结束。她坐在手术室门口,对着她不曾相信过的上帝祈祷,对着她不曾知晓的佛祖祈求,她穷途末路,她只能依附不确定的力量帮助她。她打电话给吴秘书,让他尽快赶来利比亚。
本该陪同莫瑶去的黎波里的地陪翻译听到消息赶到医院,他大致了解了下,说法思的车被撞了汽车炸弹,哪个派别所为的并不知道,也许只是上一次爆炸事件的后续。法思当然是没救了,但他们两个外国人,消息应该很快会传出去。
他的话莫瑶听进去了,但就是听不明白。为什么攻击法思?因为他带着一个外国摄影师拍照了?为什么要用炸弹炸开别人的皮肉炸掉别人的生命,以此来传达信息?法思还这样年轻,他还没有成家立业,他烧得一手好菜,他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而回来,为什么他死了?为什么法思死了,周耀燃生死未卜,而她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为什么有这样多这样残忍的人?这样的世界她为什么还活着?
她被疑问的谜团紧紧缠住,仿佛入了魔,不吃不喝不睡,直到周耀燃从手术室里出来。她扑倒医生身上,抓住他的衣服像是救命稻草:“告诉我!告诉我他不会死!”
医生用一堆废话回答她,她揪着医生的领子,她被翻译拉开,翻译告诉她,手术进行得顺利,但他伤口很深,也有内出血的现象,能不能活下去,得看接下去的四十八小时。
四十八小时,原来两天时间可以这样难熬。
她就坐在他的病房门口,第一次他出现室颤,医生护士带着仪器涌进去,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她的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在他们每次给他电击的时候,便更深入一分。他的心跳恢复,医生护士又乌泱泱地走了。她跌坐回椅子上,几近虚脱。
可这样的情况,二十四小时里出现了三次。莫瑶在第三次室颤发生时牢牢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把自己尽量缩成一个小小的圆,她再也不愿意听了,这死亡逼近的声音。
吴秘书来,她如蒙大赦,她眼泪已经流干,心也被挖空了,她再也看不下去。
她当了逃兵,她罪无可恕。从利比亚回中国,这一路她不记得是怎么实现的,仿佛成了一段空白。她把她的心神留在了利比亚的医院。
她不愿说话,因为一开口就是要流下的泪。在小白还没发现她的时候,她用刀片割过自己的手腕,割过自己的脸,她停下,因为她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地懦弱。
死,是最懦弱的行为。
再痛,她也要活着。
可是活着,是不是要拖累更多的人?
不同的问题不同的想法就缠着她,她夜不能寐,心神不宁。她丧失了曾坚信过得意义和理想。
可是,今天,她终于看见他。不是陈锦尧给的信,是真的他。
他没有死,那么一切是不是还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