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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的时候,吴陵终于把新家布置好了,他当初在镇口选了块地,镇上这几年发展的比较好,镇口原来的荒地也陆续被好几家人买了做房子,吴陵和周围的住户一样,都砌的瓦房,起了一个小院子,一共花了四十两银子,还好之前他去县里和县衙订了一批货,收了一百两的定金,不然连给张木家的聘金都没有了,不过五十两一出,手头又得空了。
吴陵心里琢磨着,“还得再做一批出来才行!”一边想着,一边看着院里的四棵小树苗发笑,树苗刚种下没几天,还没生根,叶子都怏怏的,但是吴陵看着它们心里却涌出无以名状的喜悦。
这是吴陵从县城里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一棵是桂花,一棵桃树,另两棵是梅花。他想着冬天的时候叶子都落光了,种两棵梅花,院里也有一点生气吧,即使雪大了,她一个人在家待着看看花心情也好点吧!
随后几日,吴陵又陆陆续续地把做好的两口樟木箱子,一个梳妆台,一个矮几陆陆续续地送到张木家,张家人每次见到他来,笑的像是捡到了元宝一样。
到八月初一这日,许多相好的人家都过来给张木添妆,乡下人家生活温饱都有些困难,所以一般也就走走形式,一方帕子,一只荷包是最常见的。倒是王茉莉派珠珠拿了一朵紫鸳珠花过来,方奶奶添了一把桃木梳,民间流传用桃木梳梳理头发能够避邪,张老娘一见桃木梳,便拉着方奶奶的手一个劲儿的感念她的好意。
张木以前也曾听人家说过桃枝避邪之类的,抬眼见方奶奶慈和地看着自己,张木笑着说:“得您老人家的祝福,我必定圆圆满满的!”这个老人家是知道的,可是她还是选择了祝福自己。
“你这孩子心地好,以后自是圆圆满满的!只是以后在夫家,就你们小两口过日子,还是得立起来才好,不然日子恐怕也不清净。”方奶奶一张历经岁月沧桑的脸,颇露出些感怀。
“您放心吧!我明白的。”在经过赵问一事后,张木便明白过来了,有些人,有些事,便不是你退一步就可以解决,就会消停的。
一会,骏哥家的小媳妇石榴也过来了,石榴和骏哥儿今年年初才成婚,两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每次张木见到她,都见她一脸笑盈盈的,人活泼又风趣,张木知道这是夫妻生活和顺的女子才有的风情。
“木姐姐,这是我给你的添妆,可不要嫌弃啊!”石榴说着,便递过来一支银簪,用红布包着,是丁香样式的。这在农家也是不菲的了。
“一个荷包舍不得,给一张帕子也好啊!干嘛拿这么贵的东西来磕碜我!”张木一边往回递,一边嗔道。
“没啥,你就收着吧!我早就想送给你的,就等着你添妆呢!”说着,便把簪子往张木发髻上插,说:“你让王大嫂看看,多漂亮啊!”
王大嫂一直站在张木边上,此时自是附和,说:“木丫头你就收着吧,这样的日子可不兴把东西往回推的啊!”
张木只好道谢收下。
张老娘把吴陵给的五十两聘金都给了张木,但是张木想到张家生活也一般,再说虽然家具是吴陵出的,但是被褥、铜镜、痰盂之类的物什,还是张家给她备的,她穿过来得了张家人贴心贴肺的照顾,心里也一直感激不已,是怎么也不愿意再要这聘金的,说:“娘,家里一大家子,你又给我贴了不少,这个你就收着吧!你不要,家里还有小水要读书呢,以后嫂子要再添几个侄子侄女的,开销大着呢!你可不能这般贴补我!再说我自己怀里还有十五两银子呢!”
张老娘见女儿比自己还执拗,也无法,最后好说歹说给张木留了十两银子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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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八月初二,张木早早就被叫起来了,请的梳头的全福太太是方奶奶家的大女儿,嫁在了镇上,夫家做着酒水生意。张木是二嫁,但是张家有心让婚礼流程和头婚嫁女一样,所以绞面之类的步骤都没有略过。
方姑奶奶给张木梳了一个盘恒髻,贴了花钿,插了一支垂束华簪,等张木换上嫁衣,便安安静静地坐在房里,桃子和张老娘都忙得很,托石榴在房里陪着张木。石榴见张木梳着盘恒发髻,又是花钿又是华簪的,耳朵上挂着一对金累丝灯笼耳坠,往张木的手腕上一瞧,一对金闪闪的虾须镯,当下啧一声:“你家吴陵真是大手笔,什么好送什么,我大婚时候穿的一身已经让我们那的小姑娘眼红不已了,可现在看你这身穿戴,也体会了一把她们当时的心情。”
石榴边说着,边捂着心口,像那里酸的疼一样。
张木见石榴那副咬牙的模样,实在忍不住,笑道:“你别做这样子磕碜我,你家骏哥儿这么宝贝你,你要什么他舍不得给你买!”
石榴听了,想起自家相关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模样,脸上不由得笑融融的。
“哎呀,说到你心窝里了吧!”张木原本还有些紧张,被石榴这么一插科打诨,倒也能够和她逗逗趣了。
石榴见穿着一身正红的遍地散花裙坐在那里笑的摇晃的张木,直觉得上面的一朵一朵紫鸳花像要被颠的飘下来似的,忽地红了脸,今个可不就要飘下来了。一时,看着张木还在那没心肺的取笑自己,只抿着嘴笑,并不语。
吴陵过来迎亲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这边讲究新娘傍晚之前入门,张大郎远远地看着迎亲的队伍过来了,就准备好了炮竹,等吴陵到的时候,便噼里啪啦的炸响了水阳村,迎亲的人踩着炮竹的红衣赶着脚,却还是迟了一步,门关上了,外面骏哥儿带着珠珠、小石头和小水堵在门口讨彩头,里面王大嫂、牛大嫂在一个劲地喊:“加把劲,小崽子,你一年吃糖葫芦的钱就靠今个儿了。”
珠珠今天也不羞怯怯地站在小水和石头身后了,笑嘻嘻地和小水、石头并排站,堵在门口。
吴陵成亲,丁二爷家的儿子阿竹自是回来了,今天也跟着吴陵一起来迎亲,见着几个小鬼头堵在门口,当下就变戏法似地从兜里掏出一袋蜜饯果子,对他们说:“过来就是你们的了!”
“不行,我娘说了,今天必须要见到铜板!”珠珠脆脆地答道。
阿竹被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说:“谁说没有铜板了,在这儿呢!”阿竹又从怀里摸了一把铜板出来。
三个小豆丁相互看了眼,才迈着腿跑过去。
骏哥儿看看日头也没有再为难,一会去男方那边还要成礼。
在一阵鞭炮声中,张大郎背出了张木,盖着鸳鸯戏水如意云纹的红盖头,张木只看见张大郎的一小块背,她的胳膊下被方姑奶奶塞了两条云片糕,让她夹紧,手里被塞了一把竹筷,让她出远门的时候往后扔,表示自此离了娘家,张木还没扔筷子,夹着的糕不知道被谁抢了,她一急就往后扔筷子。
方姑奶奶在后头看着,笑道:“还好大郎机灵,赶紧一脚跨了出去,不然这木丫头可离不了娘家了。”
张老娘抹着泪道:“离不了也得走啊!哪个姑娘家不嫁人呢!”这以后,要见一面又不容易了。
王大嫂劝到:“婶子,阿木可是过去享福了,这大喜的日子,你得好好乐乐才行,以后,阿木需要人搭把手,不还得靠您过去帮忙啊!”
张老娘一想,不由怪自己一见女儿出门就心疼的慌,以后就小两口过日子,阿木怀孕生子不还得她过去照顾啊!心里顿时亮堂了很多。当下便招呼王大嫂她们去吃喜饼了。
花轿到镇口的时候,丁二爷已经在吴陵的家门口伸头张望了好一会了。吴陵在他家待了十三年,现在搬出来,他还真有点舍不得,好歹住的不远,每天还一起在铺子里做活。
张木感觉到轿子落了地,有人踢了一下,便听见喜娘在唱到:新郞背新娘下轿!便感觉帘子被掀开,有一只修长,有些茧的手朝她伸过来,张木顿了两秒,才把手伸过去,搭在上面。
一阵热浪通过手心穿过来,张木觉得异常安心。随着喜娘的唱词,拜了天地、高堂和夫妻对拜,张木被送到厢房里去了。
床是早先丁二娘就过来收拾好的,张木从盖头下,看到一床大红的棉被,绣着一对凤凰。丁二娘请了娘家的侄女儿过来陪张木,她还要去前头招呼。
“嫂子,以后我可常来玩,你可莫要嫌弃啊!”张木听到一个软糯糯的声音,感觉应该是一个微胖的小姑娘,低低应了一声。
张木坐了大概有一个多时辰,才听到门口有走动的声音,猜到估计是吴陵过来了。
吴陵推开门,看着坐在床上的女子,一身遍地紫鸳花裙,连鞋尖都盖住了,他拿起喜娘递过来的竿子,轻轻地挑开了一对鸳鸯戏水。
张木抬起眼的时候,便见着吴陵怔怔地看着自己,眼里的喜悦满当当地要溢出来张木觉得,自己在异世,仿佛此刻才算有了归属。
一个愿意接纳她的人。
不因为血缘关系。
不因为她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