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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闹不休李老太太跟李青他娘,李家族长只能把李老太太扔给李老头看管,这才能让十三娘继续说下去。
十三娘声调不变,似乎一点都没收到影响的说道:“三哥小时颇爱爬树,有次在林中爬树,一时脚滑摔了下来,左脚心被扎破了。哥哥担心被阿母责骂,便不许我告与阿母,谁知脚心伤口长好,却留了一道疤痕。”
相较于徐老虎的彪悍,李青瘦弱的跟小鸡崽一般,只见徐老虎一手摁住李青,一手就扯下了李青左脚上的鞋袜。
众人一看,果然在李青的左脚心处有道浅浅的疤痕。
李老太太得意的说,“哪还能有假!不过是你这烂心肝黑心肠的老货,怕被戳穿了,才故意不认!”
李青他娘嘴硬的就是不承认,说肯定是李苗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见了,十三娘才知道的。
十三娘对着李家族长微屈膝,低头行礼。
“离家多年,阿母认不得我,也是应当的。原不该说出来,可……”
十三娘头低垂,又冲着李青他娘一拜,“阿母左胸口处有一黑痣。”
说完十三娘就掩面哭泣,整个人瘫倒在地。
李青他娘虽口硬,可她就是不随李老太太进屋检查,连李家族长让其他妇人检查,也不愿意。
一直不说话的里正站起来,说既然真是十三姐儿回来了,他就不便管了,毕竟是李家的家事儿。
里正话一出,一直硬撑的李青他娘,腿一软坐到地上,嘴里哭嚎着讨债鬼,怎么不死了去之类的话。
里正叹口气,拒绝了李老头的留饭,又让李家族长好好处理,别再闹别的事儿了。
“咱李氏一族百余年的名声,算是毁了!日后还有什么脸见祖宗!”
李家族长是老泪枞横,非要把李青他娘撵出去。
吓得还在哭嚎的李青他娘面色大变,跪在李家族长面前磕头求情,李青还有那哭到现在的妇人,一起跪着求情。
李家族长擦干净眼泪,踹了一脚跪在他面前的李青,让李青赶紧回家,把契书拿来。
李元见正乐呵的李老头听到契书脸色一变,也赶紧往跑去自己屋里,猜测这契书应该是一式两份的。
等李老头把契书递给李家族长,李家族长拿着契书,说这么多年委屈了李老头一家了,今天一定还李老头一个公道。
然后左等右等不见李青来,于是李苗叫徐老虎去把李青抓来。
李家族长不悦李苗叫外人掺和,可李苗跟徐老虎根本不搭理李家族长那一茬。
没一会儿功夫,徐老虎扯着李青就进来了。
“李家大哥,兄弟这般辛苦,茶水钱可不得少了才是!”
“瞧徐哥哥说的哪家话,我何时少过哥哥一文钱。待兄弟了了家事,自不会亏了哥哥!”
徐老虎把李青推到李苗跟前,“李家大哥快些了了这破事儿,我等兄弟可是腹中□□了!”
“好侄儿,快些拿出契书,这十三姐儿人在,可抵赖不得的。”
李青哭丧着脸,手抖的好半天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发黄有些损坏的纸张。
族长手中拿到了两份契书,抬脚要再踢李青,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幸好被李苗眼疾手快给扶住了。
李家族长的腰更弯了,“当初拿了李满家的全都还了,赵氏归家去。”
李青死命的给族长磕头,求族长饶了他娘。而李青他娘已经彻底傻眼了。
“李满家没了个孙子,赵氏依旧不依不饶,若不是李满家赔了房子地,赵氏可是要去告官的!”
族长的话,让李苗眼里全是寒冰,李元窥见,心中猜想这孩子怕是李苗的。
李青把头都磕破了,族长视而不见,转身问十三娘。
“十三姐儿此番回来,可有什么打算。”
十三娘没有说话,垂着头走到了徐老虎身后,“一切听我夫言。”
“如不是看李家大哥可怜,怎地也不会叫我家小娘再见这狠心的娘!”
什么时候十三娘成了徐老虎的小妾?这是编的还是徐老虎顺手纳了十三娘?
不等李元继续想,赵氏趁人不注意碰了墙。
徐老虎上前,探了探赵氏的鼻息,发现她还有气。
原本要今天解决的事情,只得挪到明天,李家族长不许赵氏死在李家村,不然他赶回赵氏回娘家的话不成空口白话了!
血流满面的赵氏被抬走了,李老太太喋喋不休,“要死回家死去,故意找我家晦气。呸!看你一个不能进祖坟的孤鬼……”
“什么鬼呀怪的,过节乱说话,你也不怕惹恼了神仙,!”
被李老头训斥了李老太太,总算不念叨赵氏了。出屋喊李家媳妇们提水擦屋子,赵氏的血可是溅到墙上,地上不少。
李元装成被吓到的样子,一直抱着李苗。
李苗跟徐老虎说,弄成这样,他就不在家中请客,改成请徐老虎去县城吃饭。
徐老虎自然点头同意了,拉着十三娘就往外走。
李老头没有拦要带徐老虎出去吃的李苗,也没客气的说给李苗点钱,冷着脸看着李苗抱着李元走出去了。
这次坐上马车,车厢里只有李元跟李苗。
“爹,这事儿?”
李苗摩挲着这李元长了不少肉的脸,惆怅的讲起这件事情的始末。
十三四年前,李老太太娘家有个远房舅母,早年丧夫,为了拉扯孩子长大,跟人做起了牙侩。李老太太有次回娘家,见这个舅母家不过短短两年的功夫,就把家中的茅草屋建成了青砖瓦房。
李老太太羡慕的不行,不知怎么就跟这个舅母勾连上了,没事儿就走街串巷,看谁家女孩子漂亮,就去谁家游说,有那被钱糊了眼的,把孩子卖给了牙侩,丝毫不关心这牙侩会把孩子卖到哪儿去。
李老太太得了甜头,越发的积极出门给她那个娘家舅母找货源,但是她那个娘家舅母是牙侩,有心换钱却还知道心疼孩子的人家,寻得都是正当牙婆,虽少点钱,但是能图个安心。
李老太太尝过了好处,难能看着这好事儿溜走呢。于是找她娘家舅母合演了一场戏,假意将自己的女儿卖给她舅母,然后半个月后李老太太的女儿,穿着绸缎,手腕上也带上了银镯子,还给家中带了匹布料回来。
然后李老太太就满村子的说,她女儿进了大户人家当使女,吃的是羊肉喝的是糖水,穿的是绫罗绸缎,月钱能有五百文。
李老太太的话开始是没什么人信,可架不住李老太太的女儿回来了三次,一次穿的比一次好,更别提第三次身边还跟了小丫头随身伺候。
李家村日子不好过的人家,有女儿的求李老太太牵线卖女儿,没女儿的就去别村自己娘家找侄女,李老太太不出半年赚了两亩上等田,又建了两间房子。
李老太太春风得意,连往日跟她不对付的赵氏都求她,李老太太姿态摆足这才答应赵氏的请求,帮她牵线卖女儿。
她舅母来了,相看了赵氏的女儿,觉得能值不少钱,当场拿出早已写好的文书,定了一吊钱。
偏偏要赵氏这份契书的摁手印了,赵氏拉肚子不停的跑茅厕,而李老太太的舅母还赶着要去下一家,而且下午有富贵人家来挑人。
利诱李老太太说卖了赵氏的女儿,她会多给李老太太一百文,让李老太太先再赵氏契书上摁了手印,回头她再来的时候,再让赵氏补上手印,李老太太现在的手印就当中人算。
李老太太觉得主意不错,又非常信任她娘家舅母。于是就摁了手印,满心欢喜的等着多拿一百文钱。
谁知道赵氏晚上的时候,哭着闹着让李老太太还她女儿。
李老太太说赵氏自己卖了女儿,找她要什么女儿,还说卖女儿的文书可还在她手里呢。
赵氏死活说自己没卖,上午只是带女儿来玩,在李家喝了碗水,一上午就光跑肚子,托李老太太看会儿女儿,她去找大夫瞧瞧,谁知道晚上了还不见女儿回来,这才上李家闹事的。
李老太太当时还真忘了是她代替赵氏摁的手印,于是冷笑着从房里拿出契书,丢给赵氏看。
赵氏拿了契书哭天喊地,说自己的女儿被李老太太给卖了,哭自己命苦的女儿。
当年的赵氏远不是现在这般刻薄,虽孤僻,爱计较了些,可比李老太太人缘强多了。
但是当时没回过味儿的李老太太,还当是赵氏自己摁全两份契书的手印,态度特别的强硬。跟着赵氏来的几个妇女,一时有点犹豫,还问赵氏是不是赵氏真卖了女儿,现在反悔了。
赵氏哭哭啼啼的说自己没卖,这文书自己都没见过,怎么会摁手印。而且赵氏还说她手指纤细,这手印这般肥硕,一看就不是她的。
赵氏这么一说,李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是她替赵氏摁了手印。
一下子蔫了气焰的李老太太,被赵氏和几个妇人围着,非让李老太太给说法。
李老太太哪能轻易认输,强调着本来就是赵氏要卖女儿,只是中途拉肚子,买家催的急,她这才先摁了手印,等卖家下次来再补上。
李老太太哭着说,因为是娘家舅母才信任她,让她先当中人摁手印,而且牙侩手里还有赵氏摁了手印的契书,她要不是念在一个村,怕赵氏的女儿赶不上富贵人家挑侍女,这才揽了这麻烦事儿。
赵氏哭的快要昏厥了,死活说自己没卖。
各执一词的李老太太跟赵氏,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其中一妇人说,不如等明天牙侩,问牙侩看了另一份契书,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李老太太自觉自己没错,赵氏就是讹人。可赵氏居然也面不改色,还是哭哭啼啼说,等明日证据确凿了,看李老太太还有什么说法。
到了第二日,李老太太焦急的等着娘家舅母的到来,可一直到太阳快下山,她娘家舅母都没来。
赵氏找来了族长,非说李老太太与人合伙拐卖良家,李老太太还不回她女儿,她就报官,让县官给她找女儿,到时候让害人的李老太太去坐大牢。
李老太太此时一点都没怀疑她舅母,说她舅母每日那么富贵人家去找她买使女,晚个一两日来也是有的,让赵氏别冤枉人,等有了另一份契书,看她不打烂赵氏的嘴。
赵氏竟坚称要去寻李老太太的娘家舅母,说怕女儿晚一步就不知道被拐到哪里去了。
李老太太也不含糊,说找就找,她才不怕。
最后被族长劝住了,因为要去李老太太的娘家至少要走上一天,冬天晚上赶夜路太不安全。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赵氏就去砸李家大门。
李老太太跟李老头就带着李苗,跟着赵氏还有几个本村的青年,一起去了李老太太的娘家。
一路上赵氏不时哭泣,还骂李老太太说她烂心肠,卖了自己女儿还不够,竟然卖起别人的女儿了。
李老太太那么厉害的人,能叫赵氏骂了不成?于是上前就跟赵氏厮打起来。
赵氏被李老太太挠的脸都破了,要不是村里后生拦着,李老太太能把赵氏的嘴给撕了。
李苗说当时他就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也不想出别扭的地方在哪,只能闷头赶路。
等到了李老太太的娘家,天已经黑透了,可村里好多人手持点着的火炬,四处搜寻着什么。
一问才知道,李老太太的舅母敛了钱财带着儿子跑了。
李老太太当时就傻眼了,赵氏跟疯了一样四处找女儿,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