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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贝勒胤禛早已不是年少无知的时候,如今的他膝下早已儿女双全了,序齿的阿哥有四个,身边女人比之皇父及兄弟家不算多,但是该有的都有,不提在玉蝶上的正侧福晋,余下格格、通房不少,皇家子知事早,该懂不该懂的都知道。
闻到鼻尖的味道,他依稀记得这种味道似乎在哪里闻过,那日去自己的侧福晋年氏房中,当时年氏面容苍白,她惯是体弱多病的,虽然有些不过是些后宅手段,若是无伤大雅自己也不会计较。
只是那日却不一样,自己刚进入年氏的院子,就被侍女拦下,听她说是身子不适,不宜见他,那时自己本以为是她邀宠的手段罢了。正待说话,就闻到一阵血腥味,诧异她居于后宅怎会受伤,正要宣大夫过来,却被对方又羞又急的拦下,慢慢解释道说是女子每月必来的葵水,只是她素来身子骨弱方会如此表现,他虽听过,但是素来养尊处优之人哪里接触过,后院女子若是来了必定会避开自己,故而印象很深。
他哪里想到自己竟在一位少年身上闻到这个味道,当然不对了,他低头打量着未及自己肩膀的少年,两年了,他的身子骨依然瘦小看着仿佛一折就断,与之年龄相仿的十四弟、李卫等身板早已挺拔、结实,他却依然细瘦如柳。
胤禛只觉得握在手中的胳膊纤细柔软,低头看发觉因手臂上抬,一段衣袖卷起,露出一点白皙的近乎透明的肌肤,与脸上的暗黄的肌肤格格不入,这难道真是一个少年吗?
未待胤禛细思,沈浣早已将手臂抽出,她不知只是惊鸿一瞥中,胤禛早已起了疑心。
“我只是一介平民,不值一提。”沈浣退后几步,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若是如此就够了,这可是你的真实面容?”胤禛盯着她,半晌问了一句。
沈浣微微有些停顿,点点头。
“你方才说过你从不撒谎,对吗?告诉我,这可是你的真实面容,你就是顾元吗?”胤禛的声音带着些冷厉,仿佛说错一句就要遭受万劫不复。
“不,我不是。”沈浣看着对方,半晌方道。
刘全儿在外面焦急的等待,清凉的秋风吹到他的脸上,丝毫没有降低他脸上的焦虑,自家主子还未到,正寻思该如何是好时候,四贝勒爷却出了院子,急的他几步跑了过去:“四贝勒爷,您怎出来了,这里有奴才等着,若是主子回来必会立刻就禀报您。”
“不用了,我尚有事在身,太子回来,你立刻遣人告知我一声就行。”胤禛说道。
刘全儿哪敢不应,如今的四贝勒胤禛手握实权,与昔日的太子身边的四皇子不可同日而语,虽不结党营私却自成一方势力,又得圣上看重,就是自家主子都要让其三分,自己一个小太监哪有说话的余地,当即点头道:“是是,奴才知道。”
胤禛带着身边的侍卫走开,刘全儿弯腰低头送人出府后,方松了口气,这位爷如今愈发像尊佛爷了。
带着人离开了太子私宅,胤禛并未回行宫,只是到了不远处的一家茶馆,他虽衣着低调,但是身边的随从众多,气度不凡,店家很有眼色的带着一众人到了二楼雅间,进店的众人并未发觉不远处的一一行人,为首一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
这里的茶馆是典型的江南茶馆的摆设,江南的品茗清谈之风盛行,无论贩夫走卒,还是士绅文人闲暇时期都爱去茶馆品一杯清茶,话几句人事,高档的茶馆更是文人斗文的好去处,有丝竹悦耳、说古论今,江南人更是盛赞“啜罢江南一碗茶,枯肠历历走雷车。”可见对茶馆之爱。
雅间的摆设以青竹为主,古朴的珠帘半遮半掩,中间是曲水流觞,墙壁上悬挂的是几幅山水画,地板也是竹子做的,配上中间桌子上正在烹煮的冒着丝丝青烟的清茶,格外的文雅。
胤禛挥退身边的侍从,坐到了茶桌旁,他并未动手去拿茶杯,抬眼看了一下留下的沈浣,沈浣觉得有股视线打量自己,有些莫名,却并未说话。
半晌,胤禛方问道:“你是江南人?”
“是的。”
“可懂茶道?”
沈浣摇摇头,平时她甚少去泡什么茶水,喝的多是家中晒干的菊花、枸杞之类再放些冰糖,既明目又养颜,有时候阿文在家,每逢雨天若是闲来无事,倒是会做些功夫茶,当时阿文曾说不为了学什么茶道,只是让她了解一些饮茶之道,先试茶温,再品茶香,最后才是呷茶入口。闲时听他读书,读到《茶道》中的茶有百味,他曾经托同窗带了各地的茶叶,一一回家讲解,她尝过碧螺春的鲜甜,试过白雾的香醇,又品过大红袍的香馥等等,最后她还是不习惯,那些讲的倒是忘了。
胤禛抬眼看看她,说道:“为我倒杯茶罢。”
沈浣好奇的抬头,看了对方丝毫未动,倒是伸出手,她抬手时就发现自己或许露出破绽了,当时情况紧急,故而她的乔装并不彻底,本以为今日就离开,哪知自己多事方有如此处境,但她倒是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她的尊卑观念其实很是单薄,两人萍水相逢,交情不深,又何谈什么欺骗隐瞒,只是这位的气场倒是有些足,自己也不想撕破脸,故而就跟来了,待听到对方的话,她觉得也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当日跟着阿文学的不多,但是她还记得阿文说过泡茶是需要耐心的,仔细回想阿文的动作,素手微扬,提腕开盖,令水高冲茶壶,接着将水冲入茶壶待半满,手腕一翻令壶流上转,荡壶倒水,动作格外利落,她的手上动作一向是不错的,此时第一次做倒是多了些干脆,置茶之后,提腕注水,反复三次,如同凤凰三点头,顷刻间茶叶和茶水翻动,就像一群破土而出的春笋,轻烟缥缈中,她的面容有些模糊,幽深的眼瞳被水汽一熏仿佛有些湿润,待结束后,方将七分满的茶水端到胤禛的面前,忙了如此片刻方有如此一杯,沈浣心中有些无语,这实在是浪费时间。
胤禛倒是不知她的心里想法,看着桌前洁白如玉的瓷碗,嫩茶清香,如同碧液琼波,片刻后,伸出手指执起被子微微品尝,室内有些安静,沈浣站在旁边,心情平静下来,果然阿文说的是对的,泡茶的确是个消磨功夫的活计。
胤禛将杯中之茶放到桌上,说道:“坐吧,就当是昔日故人相聚,你当初救我时候,恐怕也并不知晓我的身份,对吧?”
沈浣点点头,也并未推辞就坐下来,她是的确不知,只是顺手而已,哪知竟有如此境况,凭白捡了一个兄长,又多了一个皇子。
“你和顾修文应是有些渊源吧?”胤禛问道。
“是,他是我的夫君。”沈浣直接说道。
“咳,咳。”胤禛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霎时一阵咳嗽。
沈浣听到他的咳嗽,有些惊讶,这有什么稀奇之处吗?
“你成亲了?”胤禛声音扬起。
“是的,我们已经成亲了。”沈浣点点头,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胤禛实在不知该说什么,自己寻找的救命恩人兼一直想招揽的人出现了,却变成了女儿身,还未完全转过脑子,一转眼这人已经成亲,他一刹那间心中五味掺杂,有惊讶,有微怒,又有一丝说不清的遗憾,只是这种感觉太复杂了,他无暇思索,只能凭本能说出一句话:“你怎会成亲?”
沈浣很惊讶:“为何不能,我年纪已经大了,和修文本是自小订婚。”
胤禛闭上眼睛,他已经很少有如此直白的反应了,半晌道:“因为这个缘故,你拒绝了爷的招揽,你可知这是欺瞒之罪?”
“我当年正是因为江南水患方去江宁府寻阿文,路上遇到你们,虽说隐瞒身份,但是也是为了自身的安危考虑,虽然不对,但也事出有因,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你,好一个事出有因。”胤禛握紧手中的杯子,不知为何有些闷闷的,他只想站起身离开,既然这人是女儿身又嫁为人妇,于情于理自己都要远远的避开,可是他却迈不动脚步,只是面色愈发难看,这样的人,自己当该治她一个不敬之罪的。
沈浣倒是有些奇怪,自己未曾危害他反而也算救了这人,为何这大人竟如此生气,果然当官之人的心思真让人猜不透。
看她的面色,定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错的,反而是自己大惊小怪,胤禛看出这些好,更是不开心,他竟无言以对,只叹息这究竟是何乌七八糟的场面。
“你的面色做了伪装?”半晌他换了个话题。
“是。”沈浣老实的承认了。
胤禛正欲要说什么,只听一阵喧哗传来,门被踢开了,一个年轻公子哥跑了进来,身后是一群面带焦急的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