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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颠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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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足够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重新焕发人生第二春,足够一个温婉女子进化成各种方面都颇有杀伤力的女汉子,足够一个腼腆易害羞的赤脚大夫戴上一张临危不惧的面瘫面具,足够一个孩童成长为翩翩少年,足够一个不起眼的中原人成为草原上远近驰名的颠连幕僚。

    也有些东西,任凭时光洪流的冲刷,永远也不会改变。比如一个老者积淀了多年的智慧,比如女子牢记心中的感激之情,比如大夫善良的心,又比如少年背负的仇恨,以及某人建立传奇帝国的野心。

    ——深夜,钟世诚的卧房。

    书桌上的油灯静静地燃烧着,照亮卧房的一方。钟世诚站在书桌前,双手撑在书桌的两角,在明黄的火光下,对着一张羊皮地图叹气不已。羊皮地图是钟世诚自己画的,他的地理算不得好,凭着记忆勉强拼凑出欧亚大陆模糊的格局。

    “该睡了,按照预定行程,明天商队就要到颠连了。”床榻的方向传来少年的声音,少年还未到变声期,即使声音冷冰冰的,却有种无法掩盖沁人心脾的清亮。

    钟世诚的视线从羊皮地图转到封胜身上的时候,封胜已经闭紧嘴。从六岁到十一岁,钟世诚换牙周期全都交代在颠连的沼泽地了,这段时间以来,除非必要,封胜绝不开口说话。如今封胜已经换到最后一对下虎牙,牙床的位置已经冒出了白白的米粒,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不需要在顾忌说话漏风了。

    提到换牙,就不得不提一下颠连的换乳牙习俗,把换下的乳牙混进狗食中让狗吃掉,狗是颠连的守护神,乳牙被狗带走,就能换来一颗漂亮的新牙。入乡随俗,封胜自然要遵循颠连的换牙习俗,可是把牙喂狗,这种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被别人带走的认知,让封胜产生强烈的不适感。

    钟世诚趁机和封胜做了个交易,他可以把乳牙交给封胜处理,封胜就得乖乖地让他定期检查牙齿生长情况。五年以来,封胜的武力值越来越高,却从未不把钟世诚放在眼里,封胜不太敢相信自己拒绝钟世诚,到底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

    于是,钟世诚便成为了五年以来,唯一一个见过封胜牙齿漏风的人。每次钟世诚给封胜检查牙齿生长情况的时候,封胜都一脸的不高兴。封胜从不去舔牙床,他的牙长得很好,钟世诚每次都会例行公事地夸奖他——牙齿整齐的人食欲好,性.欲也强。封胜每次听完都恨不得洗耳朵,真当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么?

    所以当封胜拿到最后一对虎牙,就不再让钟世诚捧着他的脸,凑得很近地给他检查牙齿了。

    “商队明天就要到了啊,时间过得真快。”钟世诚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他解开束起的发髻,披散着一头如墨的黑发,边走边脱下外衣,朝着床榻步行而来,“我们终于要回庆国了,回去之后你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卧房了,到时候可别睡不着,嚷嚷着着要跟爹一起睡。”

    “谁会做这种事,”封胜挪开位置,让钟世诚爬上床睡在靠墙的内侧,他睡在外面,方便在遇到危险时出手,“再说,回去之后你也不一定就安全了。”

    这一世,自从封胜醒来,一直到现在,几乎每个夜晚,封胜都和钟世诚分享着同一张床。

    起初是因为经济紧张,为了节约银子而不得不同塌而眠;出了塞北,为了对商队做戏,也一直未能分开睡;到了后来,钟世诚给颠连做幕僚,他帮助了很多人,同时也得罪了更多的人,为了钟世诚的小命着想,必须给他安排一个武力值够强的人守夜,要找出个比封胜武力值高的人很难,干脆也就不去浪费那个人手,直接由封胜来当钟世诚的守卫。

    钟世诚躺上床后,本来是背对着封胜睡的,他们都习惯右侧睡。结果一听封胜说回庆国后还不安全,钟世诚就不乐意了,他一翻身,面对面和封胜躺着。钟世诚把额头贴近封胜,“回到庆国,就算我有生命危险,我也绝对要跟你分房睡。”

    封胜沉默地望着钟世诚栗色的眼眸,钟世诚气愤地说道:“以前你个子小小的,身体也软乎乎的,把床让一小块给你也不是不可以。现在呢,你的身高都窜到我的颈窝了,身上的肌肉硬得跟石头一样,碰到就觉得磕得慌。”

    封胜不着痕迹地拉开了点距离,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我的错么,不要把你睡相不好的错误推到我身上来。至于分不分房睡,要是陈爷爷他们同意的话,我没意见。”

    封胜撂下话,就闭目养神,不再理会钟世诚。钟世诚看着封胜的睡颜,封胜六岁时就长得很可爱,随着年龄测增长,封胜的脸渐渐长开,如今他的脸还带着点婴儿肥,虽然眉间有种抹不开的阴郁,却难掩少年郎的俊朗。钟世诚已经能想象出,以后封胜会长得多出色,又会勾走多少人的魂儿。

    钟世诚叹了口气,看惯了封胜这张美得超越了性别的脸,以后他要找个合心意的长期床.伴搭肯定很难。钟世诚所说的长期床.伴,其实就是结婚过日子的对象。

    钟世诚有那么一个冷血的父亲,能在发妻重病时出轨,能为了获得第二任妻子娘家的资助,对妻子在外偷吃的行为装作不知。在钟父的影响下,钟世诚的爱情观早就扭曲了,他对爱的感知很浅薄,还在现代的时候也不是没谈过恋爱,全都在短期之内被甩。

    后来钟世诚明白了,在很多方面上,他和父亲有着相似之处,这是血脉里遗传下来的凉薄。钟世诚不希望母亲的悲剧在他手上延续,在现代也绝了结婚的心,打算单身到底。

    现在到了古代,想找好聚好散的床.伴,只能去烟花之地。钟世诚总归是有需求的正常男人,他虽然没有洁癖,也不喜欢勾栏院那种,和很多人共用一个女人的交易。想要找固定床.伴,钟世诚只能考虑买一个干净的女人,将其收入房中。钟世诚对爱情没有期待,但家庭的形式还是让他很向往的,在现代组建家庭不可行,这个时代却可以的。只要固定床.伴恪守本分,钟世诚完全可以给她一个名分。

    会突然提到要和封胜分床睡,还想到要找个固定床.伴,一方面的原因是钟世诚的身体已经从十六岁成长到二十一岁,禁欲了五年,会有那方面的需求也很正常。另一方面的原因,则是源自于封胜——

    人的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因为种种原因,钟世诚和封胜都是同塌而眠。当然,也不是每个晚上都会睡在一起,偶尔钟世诚还是会有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当钟世诚一个人睡,他竟然觉得很不习惯,失眠了大半夜都没能睡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让他心里空得慌。这种失眠的症状,在重新与封胜同睡的时候,立刻就消失了。

    习惯这种东西,是可以纠正的。无法纠正的是,伴随着习惯而生的依赖。钟世诚睡相不好,因为心性的缺憾,他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抓住点什么,封胜这个会呼吸,又有温度的存在,就成了最优的对象。早上醒来,十次里有七次钟世诚都是抱住封胜醒来的。这种让人安心的依赖感,总让钟世诚觉得哪里不对。

    既然察觉到了异常,钟世诚就不打算让这种异常持续下去,分房睡是必须的。

    分房睡的好处不仅是方便钟世诚找女人,和消除异常的依赖,还有一点,可以拉开钟世诚和封胜之间的距离。

    当人心死,他不会在乎外界的一切,也不会在乎自己,封胜也是这样,只有复仇是他活着的唯一理由,除了复仇,他什么都不在乎。钟世诚戳穿封胜的伪装后,为了不对复仇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封胜答应过钟世诚要在别人面前演一个心未死的正常人。一直以来,封胜都完美地履行了约定,只是在钟世诚面前,他总是演不起来。

    五年前,封胜就是钟世诚手中的提线木偶,对钟世诚的各种要求逆来顺受。随着时间的推移,封胜发现,钟世诚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如果他永远不反抗的话,钟世诚只会越来越过分,所以封胜便开始有意识地反抗钟世诚。

    封胜为了自己而反抗钟世诚,是钟世诚故意为之的结果。封胜能完成钟世诚的期待,自然是好事,可是当封胜的反抗越来越强,那对钟世诚来说就不那么好了。钟世诚需要明确两人之间的地位,同睡一张床的社交距离太过亲近,一点都不利于区分地位。

    钟世诚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等社交距离拉开,就重新确定自己的主导地位,牢牢掌控着主导权。至于事情会不会像他所设想的这样发展,就不知道了。

    钟世诚对着封胜的睡颜发了会呆,阴险地把分房睡的条条优劣、以及对策都给盘算好,这才满意地闭眼睡觉。当钟世诚的呼吸渐渐拉得绵长,封胜缓缓睁开了眼。

    封胜不是故意装睡的,五年以来,封胜比钟世诚先睡着的次数并不少,只是今夜被钟世诚以掂量猪肉的价钱的眼光看了半天,封胜能睡着就有鬼了。

    以封胜对钟世诚的了解,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钟世诚肯定是在盘算着分房睡的事,虽然不知道钟世诚具体在想些什么,封胜能肯定一点,分房睡肯定对钟世诚有利无害,对封胜有利还是有害就难说了。

    那也不奇怪,钟世诚一向都习惯把自己摆在最优先的位置。奇怪的是封胜自己的行为,他居然会在钟世诚提出分房睡时,条件反射地提出了暂缓分房睡的意见。事后,封胜当然能为他提出暂缓分房的行为,列出很多条理由来解释。可是封胜骗不了自己,就在他提出反对的那一刻,他是凭着本能而行的。为什么会这么做,封胜不愿深究其中的理由。

    一夜无梦。

    封胜早早起了床去练武,五年如一日,风雨无阻。钟世诚则在床上赖到中午才起床,省了一顿早餐后,他们等来了远行而来的商队。

    商队的领队已经不是五年前的那位了,老领队在前年塞北行商时断了一条手臂,现在在老家颐养天年。现在的商队领队,是五年前给钟世诚他们教匈奴语的那个货郎。除了领队以外,商队里的商人,基本都是陌生面孔。塞北行商太磨人意志,能坚持下来的,都是硬汉中的硬汉。

    这五年期间,包括钟世诚搭伙前来塞北那次,以及今日这次,商队一共来了塞北四次。可以说,商队见证了,钟世诚从颠连的最底层爬到如今的位置。在知道“内情”的商人眼中,钟世诚简直是神人,他爬到那么高的位置,肯定获得了很多情报。更重要的是,钟世诚当上颠连的幕僚之后,颠连在匈奴联盟的地位上升了,他借着颠连的势,让匈奴许多部落之间的摩擦变多了。匈奴内部不和,那简直是庆国的福音。

    商人们把钟世诚摆在一个他们无法企及的高度,对于钟世诚说要跟着商队返回庆国,他们压根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不需要钟世诚给出什么解释,他们就会帮钟世诚脑补出各种合理的原因。

    商队对钟世诚来说,半点麻烦都没有,麻烦的是随着商队一起来颠连的某人——韦西波调。

    颠连和大月氏的关系不好也不坏,偶尔来往不成问题。自从和封胜结仇后,韦西波调就没少往颠连跑。韦西波调就喜欢招惹钟世诚,钟世诚烦他烦得很,每次韦西波调一来,钟世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封胜扔出来,借切磋的名义,让封胜对韦西波调一顿好打。

    封胜当了八辈子的天煞孤星,韦西波调打不过封胜,那是肯定的。但韦西波调的字典中可没有认输这两个字,所以这五年来,韦西波调没少被封胜教训。韦西波调是个天才,挨打了五年,他如今也算得上是个能在草原上横着走的战士了。

    韦西波调大多数的时间都在脑抽犯轴,但也有很安静的时候。某天夜里,韦西波调竟然自己骑着马到颠连来找钟世诚,那天的韦西波调心情特别低落,封胜都提不起兴趣和韦西波调对打,直接把韦西波调扔到钟世诚面前。

    那天的韦西波调特别安静,不像平时那么富有攻击性,从他的表情中,钟世诚能看出淡淡的忧伤来。钟世诚陪着韦西波调坐在草地上晒月亮,听着韦西波调慢慢说话,原来那天是韦西波调的十二岁生日。十二岁是很重要的一个年龄,韦苏提婆为他举办了很隆重的篝火晚宴。

    那天晚上大家都很开心,韦西波调收到了很多贺礼,在众多贺礼中,有一份来自于他的姐姐韦西什卡。韦西什卡给韦西波调的贺礼,是一把弯刀,弯刀的材质和做工都是极好的,只有一点,这把弯刀未开刃。这是韦西什卡对弟弟的期待——她希望韦西波调是一个优秀、但是无害的人。

    姐弟俩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他们的关系,竟然已经僵硬到了需要用生日贺礼来当传递暗语的地步了。韦西波调告诉钟世诚,他宁可姐姐像钟世诚这样,就算不喜欢就算戒备,也能把他放在眼里,而不是从不正眼看他。而且姐姐也忘记了,年幼时曾许下的誓言:

    韦西波调从小对各种声音很敏.感,他喜欢音乐。韦西什卡说,韦西波调每学会一件乐器,他都会送一件新的乐器给他当生日贺礼。韦西波调学了很多种乐器,从匈奴的乐器,到中原的乐器,可是他只收到两件乐器,就再没收到过姐姐给他的生日贺礼了。久违的生日贺礼,不是乐器,而是警告意味十足的弯刀。

    那天晚上,韦西波调跟钟世诚说了很多姐姐的事,这些话他没办法对大月氏的任何人说,对着钟世诚,却能平静地说出来,真奇怪。韦西波调被钟世诚灌了一点酒后,忧伤去了大半,对钟世诚嚷嚷着要生日贺礼。

    钟世诚哪里准备有礼物,可韦西波调不依不饶的,钟世诚便把怀里的软物拿出来,那是他最近画好的欧亚大陆地图。除了封胜以外,谁都不知道钟世诚的这份地图。钟世诚把地图展开,指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开始介绍,把欧亚大陆的大概格局给韦西波调讲解了一遍。

    讲完之后,钟世诚把地图收了起来,权当那番讲解是韦西波调的生日礼物。钟世诚刚讲完,韦西波调就不胜酒力地睡着了。那之后,钟世诚既没有问韦西波调是否记得他给他讲的欧亚大陆,也没有去问韦西波调相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那么大。

    钟世诚以为经过那晚,他和韦西波调的关系会得到缓解,但他错了,韦西波调一如既往地犯二,一直锲而不舍地到犯二到现在的十四岁。如今钟世诚一行人即将离开塞北,韦西波调跟着商队一起到颠连来,钟世诚条件反射地觉得头疼,这孩子又犯二来了。

    但钟世诚猜错了,今天的韦西波调很严肃,让他仿佛看到了两年前那个忧伤的韦西波调,但又有不同。韦西波调要求和钟世诚单独谈谈,钟世诚想了一下,便同意了,他把韦西波调带到平时工作的地方,让封胜在外头守着。

    韦西波调问钟世诚:“你要离开了吗?”

    钟世诚说道:“以前就告诉过你,我们最久会在颠连停留五年,现在是离开的时候了。”

    “恩。”韦西波调点点头,“在你离开之前,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说吧,什么事?”

    “我昨晚第一次梦遗了。”

    “证明你长大了。”

    “是的,”韦西波调笑了笑,很纯粹的那种,“我梦遗的对象是你。”

    “所以呢?”钟世诚挑了挑眉,美容美发行业的基佬特别多,他在基佬圈特别受欢迎,比起韦西波调的语言骚扰,他遇到更多更变态的事,所以现在钟世诚淡定极了,“你想让我留在这里,跟你相亲相爱?”

    韦西波调摇头,“我不会这么做的,现在的我没有能力留住你。我只是想把我的感情告诉你,如果你对我也有好感,那就更好了。”

    钟世诚断然拒绝道:“很可惜,我对男人不感兴趣,更没有恋童癖。”

    韦西波调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他没失落太久,便振作了起来。“我这次来,是想问你要一件东西的。”

    韦西波调大方不纠缠的态度让钟世诚稍微吃了一惊,他说道:“我们相识一场,也算缘分,如今我要离开了,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会给你。”

    “两年前,我十二岁生日那晚,我问你要生日礼物的事你还记得吗?”韦西波调停顿了一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钟世诚,“我想要那张地图。”

    “那是我乱画的。”

    “那天晚上,你以为我醉得不省人事,问我我一个问题。你问我,如果有机会的话,想不想要征服这片土地。现在我回答你,我想。”

    “你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

    “谁知道呢。”

    ——“它是你的了,韦西波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