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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珠的婚事既定,就再出不得门,被父亲鄂硕禁足在家中绣嫁妆。身为师父的吕之悦是知道自己这个女徒弟的凌云之志,只是后宫哪里是好相与的地方,嫁给知根知底的岳乐,虽然意难平,却不得不说是个好归宿。
侧福晋不比正室,但也是上了玉牒的正经女眷,吕之悦想到年轻时候和乌云珠母亲的那一段情,心中也是怅然若失。她母亲本是汉军旗的官家小姐,与穷秀才吕之悦彼此欣赏、彼此倾心,那女子嫁给鄂硕之后,在乌云珠六七岁的时候,把她扮成小男孩子来学艺,否则哪有正经的闺中小姐出来拜师的,又不是青楼女子。
因此在吕之悦心中,他亲手教出的徒弟、又是心爱之人掌珠的乌云珠,就算是紫禁城那个皇后的位子,也是坐得的。嫁给岳乐做侧室简直是委屈得不能再委屈,因此他打算找个机会和岳乐说道说道,往后要是有时机,务必要将乌云珠扶为正室。
乌云珠是个会动脑筋的小女子,借口买绣布,到底来见了吕之悦一面。
肖咪咪不愁她行动,就愁她不行动呢,否则她花这么大力气监视这个女人干嘛?!在吕之悦裱画店里买通的那个伙计,事后把师徒二人的对话一字一句都报上来了。
凭良心说,吕之悦这个干爹真是为了乌云珠好,对亲骨肉也不过如此了:“乌云珠啊,岳乐也是我的徒弟,师命不可违,我交代的话他会听进去的。你且放心,他答应了为师一定会待你好,况且他心里也是喜欢你的,一旦时机成熟,安郡王福晋的位置就是你的。”
乌云珠一开始没有说话,好像没有听到吕之悦的滔滔不绝,她的心里有这样的一个目标,为了完成那个目标她心无旁骛,途中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必经的坎坷,乌云珠反而越发坚定起来:“不,师傅,我不甘心!不甘心!”
吕之悦只好继续苦口婆心:“那可是皇太后的懿旨,你还能抗旨不成?就算你豁得出去,你的家人呢?你怎能置自己的父亲母亲于不顾呢?”乌云珠的行为可不能牵连她的娘啊,吕之悦想到初恋情人,再也不能淡定:“安郡王前途无量,你做亲王福晋也是指日可待。”
不论郡王或者亲王,那都是皇帝的臣子,既然一开始就打算做人上人,为什么要走弯路呢,虽然现在必定要走弯路了,可是也有事先想不到的便利呢,从劣势里看到未来的希望,这也是人的一种才能,乌云珠微微一笑:“我不会让岳乐师兄难做的,郡王侧福晋到底还能入宫,师傅,我的路还长着呢!”
吕之悦没想到乌云珠已经考虑得这样长远,不由语塞,良久叹了一口气,他要怎么去阻止她,他何其忍心去阻止她?帮助乌云珠,就好像在帮助他心爱的人一样。
“你……你……”吕之悦只好艰难道:“务必要取得岳乐的谅解啊。”
乌云珠是很自信的,她不但懂得琴棋书画,还懂得男人。
肖咪咪还在茶楼那个座位上看着她出了裱画店,身姿弱柳扶风、脸上却坚定异常。想必她已经和吕之悦有了计较,不愧是那个信手翻云覆雨的女人,若不是她活不长,还不知要做成怎样的祸国妖姬呢!同太福晋说乌云珠是灵秀人,肖咪咪也并非全然违心,乌云珠其人,长得是一等一的好看,静静不动时仿佛一张仕女画儿一般,值得人细细揣摩欣赏;若是动起来,那就是画儿上走下来的人,端的是灵动飘然、不染尘世的气质。
俗气一点说,天使的面容、魔鬼的心思,段数那是相当的高超。
可惜她这回遇上了肖咪咪。
岳乐一气儿迎了两位侧福晋,不分大小先后,又是同届的秀女,宫里便干脆安排她俩一道进门,也好省了内务府的事儿。伊尔根觉罗氏是个稳妥人,她额娘前一天就提点过她了,董鄂氏和安郡王是旧识,刚进门伊尔根觉罗氏难免吃些亏。须得徐徐图之,一旦有了孩子,在男人心里的分量也就不一样了。
因此岳乐选择去乌云珠房里,伊尔根觉罗氏就干脆熄灯睡觉,毫无怨言。毕竟她的名分在那儿,岳乐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早晚必须来她的房里,只要他来,伊尔根觉罗氏就有翻盘的机会。而且她今天见了乌云珠,对方虽然温雅可亲,伊尔根觉罗氏直觉对方不是个好相与的,心里琢磨着不如避其锋芒。
当年父亲宠幸一个气质肖似的汉女,她可是眼见着额娘吃了不少的亏。这么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好似弱不禁风,可是内里却是寒霜铁剑,无形就将人置于死地。
岳乐心里高兴,吃了不少的酒,凡是敬酒的也都来者不拒。要是乌云珠有这个造化,他自然倾其所有为她扶着梯子;只是老天有成人之美,皇太后的旨意就是皇上也是没办法反驳的,乌云珠成为自己的女人已成定局。
他今年已经快要三十,是宗室里一等的得意人,说实在的除了皇上那个粗鲁的弟弟博果尔,堂兄弟里就数他岳乐风光了。他心里爱重乌云珠,二人年纪又是老夫少妻,岳乐心里打算好了,在乌云珠有孕之前,他都不会去别的女人房里。
乌云珠在吕之悦面前是一副自信模样,到底只是个十七八的少女,洞房花烛夜免不了紧张。她在心里打了一遍遍的腹稿,丫鬟说郡王来了的时候,冲到乌云珠鼻端的就是一股酒味儿,她捏着红帕子的手紧了紧。喝了酒的男人很难交流,届时恐怕还是要动之以情。
岳乐揭了乌云珠的头盖,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终于确定这个令人心动不已的少女如今已然是自己的女人。他握着乌云珠的手,明明想要亲吻她年少白净的脸蛋,又怕唐突地冒犯了她,然而酒劲上头,岳乐不情愿放弃这份福利,便疯了一般轻吻乌云珠的双手。
喜娘和丫鬟都忙着遮掩,嘴里叫着“哎呦”,统统避走出去。
见新房里没有人,岳乐喷着酒气道:“安置吧。”
“师兄,我有话和你说。”乌云珠知道在新房里落泪恐怕会惹得对方不喜,只好睁着大眼睛楚楚可怜道:“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成哥哥,皇太后此番下了懿旨,我实在抗拒不得,只是……只是……请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适应身份的转变……”
这一大盆的凉水,一下子就把岳乐周身的火焰给扑熄了。
他尴尬得不行,试问有几个新郎官在新婚之夜被新娘给拒绝的,可他偏偏不舍得强迫乌云珠,已经是年近三十的男人,并非十几岁的愣头青,岳乐马上冷静下来,扶了扶乌云珠的肩膀道:“我叫丫鬟进来服侍你洗漱,你莫紧张,我不动你。”
岳乐老老实实和乌云珠各盖一条被子躺在床上,黑夜里乌云珠还很是得意。她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心机,如果按照原来的命运嫁给博果尔,十四岁的少年哪里是她的对手,必是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原本的娜木钟也是刚劲有余、心机欠缺的女子,她在身份占优势的情况下,都会在争帝位的时候输给大玉儿,手段显然不足。
这母子俩都不是乌云珠的对手,难怪乌云珠不但勾搭上了福临,还把可怜的襄亲王母子磋磨得不成人样。
可是乌云珠低估了岳乐,岳乐是个已知人事的成熟男子,况且在朝堂上混迹多年,哪里是她这等后宅妇人的浅薄手段可以糊弄的。
黎明时分,岳乐便就醒了,往常这时候,该是去上早朝了。只不过这次沾了皇太后懿旨的福,且上头放话说要喝他的喜酒,福临还特地给他放了一旬的大假。
身边另一条被子里的乌云珠睡梦正酣,少女的脸蛋白里透红,鬓边一缕汗湿的头发贴在额角,岳乐第一次在吕之悦那里见到乌云珠,小姑娘才十一岁,从前岳乐都只把她当孩子。就算后来意识到自己喜爱乌云珠,甚至把乌云珠娶进门,也是那种疼宠怜爱的成分居多。
可是此刻在他身边躺着的只穿亵衣的乌云珠,因为室内太过温暖,被子早就卷到了腰上,岳乐看见她胸前的丰隆,意识到她早已不是小女孩子,是可以为自己生儿育女的成熟女子了。而且为了这一天,他大半年没有进过后院了。
母亲的期盼眼神如此殷切,正是因为这样,母亲才求着太后把乌云珠指给自己。
她一生倔强,临老都是为了自己拽下脸皮去求人。
岳乐有过两个正妻,七八个妾室,也并不是个个都奉承自己的,但是即便是不情愿地进了安郡王府的女人,圆房了之后也就认命了。乌云珠只是太年轻,又心气高,岳乐会让她知道,有个疼宠自己的丈夫,远比那些不实际的风花雪月更重要。
他把手伸进了熟睡着的乌云珠的被窝里,乌云珠朦朦胧胧觉得不对,待彻底清醒过来,却是大势已去。
但她不愧是乌云珠,攀着岳乐的肩膀艰难承受的时候,她脑子里已经转了无数个弯儿了,满人虽然入了关,来路却是蛮子。宫里地位最高的两个女人,当今皇太后嫁的是自己的姑父,太妃娜木钟还是从林丹汗那里改嫁先帝的,甚至于还在宫里生了个林丹汗的遗腹子。
对于这些化外之民来说,兄弟之间接收个把女人不是问题。
乌云珠告诉自己,即便是被岳乐怎么了,自己仍然有机会。
早晨见礼的时候,二人起得晚了些,太福晋想着果然是儿子喜欢的可心人,眼见着孙子有望了。因此对乌云珠一派慈和,见面礼也很是贵重,但也没有因此怠慢了伊尔根觉罗氏,后者四平八稳,没瞧出有任何不满,也是个不错的女人。
太福晋将新人引见给肖咪咪,娜木钟也算是爱新觉罗氏里的女性长辈了,列席也属正常:“来来来,给太妃敬茶,太妃可算是你们的媒人呢!”
肖咪咪见乌云珠的脚步有所迟滞,脸色也是略带苍白,想是肯定被岳乐狠狠宠爱了。呵呵,你自以为可以玩弄男人,玩弄十四岁的少年算什么本事,碰到这种久经沙场的大男人还不是一样得认栽。岳乐也再次印证了肖咪咪的理论,他能够放手是因为从没有得到过,现在吃都吃下肚了,可再不舍得吐出来。
博果尔和娜木钟当年被大玉儿母子轻易除去。可是若是换了手握兵权的安郡王,福临会不会欺软怕硬呢?!
乌云珠可别让自己失望啊!
接过乌云珠的敬茶,肖咪咪畅快地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