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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到现在,陶野做过的最大胆的事,已经莫过于此。
虽然羞赧得脑袋都要冒烟了,她还是坚定地执行着。
这个时候方知道自己的心脏有多么的不好,那里的急遽的跳动已经完全影响到了她的动作。拿着吹风机的那只手已经不稳了,另一只手原是轻轻地贴在时麒的衣服上,现在是比较想一把抓住抠死,好让自己镇定一点。
外面的音乐一如既往的响,更衣室的门在进来的时候被她暗地里打了反锁,但是却不是长久之计。
总之不能再拖下去了。
可是……该干什么……
陶野穿着桃红色紧身的t恤,大圆领的,露出大半个雪白的胸口。而这大半个胸口现在正明显的起伏着,那道深沟已不是若隐若现可以形容。
这便是时麒俯视的效果图。
当陶野表现得越来越明显,当吹风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当她的手正意味不明地轻轻抚蹭着衣服的时候,时麒终于有些明白过来。
不……会吧……
可是还不待她说什么,陶野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来。
时麒如遭棒喝。
陶野的眼睛已经有些离迷状,其实完全是不知所措导致的,可是旁人看起来她就像被下了春/药似的,脸色嫣然,双唇玫红。
时麒才起这疑心,形式又转变了,她一时不怎么明白嘴唇上的触感是怎么来的。她呆呆地超近距离的看着这个奇袭她的女人紧闭的双睫正像蜻蜓羽翅颤得厉害。于是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原来是有贼心没贼胆啊。可是,这女人随即就很有贼胆地打开了眼睛。
像是快要滴出水一样的眼神,不过是羞臊的。
陶野没有什么吻人的经验,只是慢慢地蹭了一下,然后就退开。
她现在的姿势很有些天份。
时麒坐在椅子里,陶野要吹干衣服,于是她原本是蹲在时麒的两腿之间的。这猛然的起身发力,时麒有个本能的后退,她便自然地上前,右膝轻磕在了椅沿上。如果不是这个着力点,以她没有经验不曾施实过的拙劣技术估计要直接扑到时麒身上压她个正着。
正因为有那个着力点,陶野便可以一手揪着时麒的衣领然后强吻上去。
对于送上门来的,总不至于如何推拒吧,陶野很天真的想。
事实证明她的确很天真。
时麒终于清醒明白过来,并将之前的泼水情节也串上,于是她就恼了。
虽然身边有一个珊珊,但那是从小玩到大的人,珊珊虽然也时常跟她开些玩笑,但却不怎么有这种肢体的试探。她曾难得严肃地说,这并不时尚,也不是流行,如果你不是,那就不是最好。
所以,这是时麒第一次被同性强吻,其实别说是同性,就算是男孩子想接近她也从没有一上来就岂这么大胆放肆的。
何况,你怎么就笃定我是你的同类了就敢这么来勾引我?
时麒一生气,后果挺严重。陶野的手还攀在她的肩上,攥着她的领子,时麒就顺势伸了手上去一托一折,对方手背几乎和手腕贴上了。
“痛……”陶野瞬间从臆想的天堂坠到火辣辣的地狱,眼睛立即就冒泪花了。
“真够大胆啊。”时麒用另一只手抹了把嘴唇,然后推开她站了起来,“你吃错什么药了?哪只眼睛看我喜欢女人了?”
“啊……”陶野使劲挣脱,可是时麒的手像铁钳一样,她怎么也拔不出自己的手来,而且一点也看不出时麒的力气那么大,这手像要断了一样,疼得她脸都白了。可是,伤害力再大也比不上时麒的这句话了,陶野听完了整个人都打起抖来。
“什么……什么、你……你不是?!”陶野哆嗦着,眼睛瞪得像牛铃一样大。吹风机已经往地上掉了,她连连接线都来不急捞。
“没想到这里有这种怪癖的人,动不动就骗女人来亲,”时麒扭着她往外走,“我得退钱去,谁还敢在这学啊。”
陶野已经是脸色泛青了,拼命地摇着头,弓起身来拖住时麒的脚步:“不要……不要……”
女人的口吻可怜兮兮的,十足惶恐。可惜时麒不是男人,没有什么怜惜之情。
“对不起……对不起……”陶野连死的心都要有了,低着头一个劲地认错。她就这么猛力地晃着脖子,脸色一下子又憋红了,“请你不要出去,对不起……我错了……”
“道歉有用的话就……”时麒的话没有说话,她又觉得后脑勺被棒打了一下。
“时麒……对不起,对不起……时麒……”
时麒有些迟钝地回转身,手劲不由就小了些。
陶野趁机抽出手来,抚着手腕子连退了数步,头恨不得塞到大领口里。
“你……认识我?”时麒犹豫着问。她确定她这是第一次见到对方。
陶野的头低得甚至卑微了,眼泪掉得视线完全模糊,她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出一次轨,竟然被对方嫌恶得要命,甚至都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是这种人。陶野绝望了,又羞又愧得要死。
“喂,你——”时麒这时才注意到这女人□□的脖子已经羞成红色,看她这副畏缩的样子,完全不敢相信刚才就是这个主儿朝自己扑了过来。
“对不起……”陶野还在弯腰道歉。她也努力地抹着自己的嘴唇,觉得这儿烫得厉害,像被浇了油的火,“是我错了,我不该……我没想到……我……”
“我什么我!”时麒有些不耐烦,上前就要推起陶野的头。可惜陶野堪堪反应过来,一偏头就让了开。这一让令时麒又起了火,随手一拍硬生生拍得陶野狼狈地抬起了头。
时麒一时怔住。
她性格开朗,交友也便依着自己的性格来。这样泪流满面却哭得毫无声息的女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虽然不是男人,也突然有些不忍心。
“你认得我?”时麒轻咳了下,问。
被时麒这么一拍头,手腕子还疼着的陶野一瞬间想到酒吧里那个阿樊被她凶恶地推的那么一下,立时就认命一般闭上了眼。
也没有人规定女人不能打女人吧。何况刚刚被陌生人突然强吻,发火也是应该的吧。是不是真要挨打了,这辈子,居然会活得这么的凄惨,真是,世界上再没有比自己更悲哀的人了吧……
时麒又气又笑。自己一开声,对方就像怕得要死地缩起了脖子,难道自己真长得凶神恶煞一般?
“说话!”于是时麒的语气就更恶劣了。
“月宫……”陶野好半天,才低得几乎不闻地吐出这两个字。
“什么月宫?”时麒奇怪地问,但随即她就想起来了。“不是吧……”她拍了自己额头一下,虽然这个动作又吓得这女人缩了缩脖子,但她当做没看见,“那天你刚好也在?”
陶野点头,依然不敢抬头看她。
“唔……”时麒皱起眉来,这么说,还真是误会了。她试图解释,“那天只是要帮一个朋友出气,所以才冒充是……”她看陶野微抬起头飞快地扫了自己一眼,突然又恼了,“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这么干啊……”
陶野脸又白了,双手绞在一起。如果时麒没有说错的话,自己居然弄错了?人家根本就不是喜欢女孩子的,是自己误会了?
她快要昏过去了……
“得,算我倒霉。”时麒耸耸肩,“算了,我真没想到原来这个群体这么大了,这么着都能碰到一个。”她挺大度挺好心地又说,“不过以后你可不能再这样心急火燎的,就算对方是,这也不是什么好女人该用的好法子,又不是搞一夜情……”
陶野乖乖地站在那听着,顿时羞得脚都要扭到一起了。
时麒见她这样总不答话,便更惊奇,这真是刚才那个莽撞大胆的女人吗?
“我……”陶野总算找到了说话的功能,“我只是从来没有谈过……想试试……”
好吧,确实,她一脸的青涩。时麒想到珊珊简直身经百战,和她家那位连三十六计都要用上了。看她的年龄也有二十好几了,如果真的是没谈过恋爱,倒是有点可惜。不过时麒也不知道怎么劝这种人,只好大而化之笼统地说:“其实呢,这个东西是需要缘分的,嗯。”
陶野咬着嘴唇,点了下头。
本来就是陌生人,时麒想不到要再说什么,只好转身准备离开。
“我叫陶野……”身后那女人很细声地说,“陶瓷的陶,原野的野。”
“嗯?”时麒停下步子,转头,双目一斜,黑亮中气势横生。
“我没别的意思,”陶野被蛰了一下似的退了一步,又狂摇起头来,一脸的惊恐,“我只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名字……不、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我……”
时麒想了想再次走到陶野面前,陶野立即连话都不会说了。她看着时麒一步步地接近她,竟有种心脏负荷不了的错觉。
还是喜欢……什么都不了解,就被这张面孔所吸引然后弄到这步田地,她应该也算是极品了吧。
不知道这女人又想到了什么,竟然又哭得淅沥哗啦,时麒烦恼地抓抓头。
刚才有个念头滑过她心里,她竟然会觉得这个女人是真的莫名其妙地喜欢上她了。
可是哭得这么烦的女人怎么会讨人喜欢呢,时麒不耐地掉转身,还是准备走人。
陶野就那么站在那,看着时麒一步步地离开,心里难受得一塌糊涂。她猛然想追上去,于是就跑了起来,可是她的舞鞋的跟很细,就那么一歪,脚踝那瞬间就痛得快要直抵天灵盖了。
时麒的手还没有握住门把,就听到身后扑通一声。一回头,她就看到那个女人摔倒在地上。
时麒立在那定了两秒,只好走回来:“你怎么了?”
“扭……扭到脚了……”陶野倒吸着气,坐在地上全身大汗。
为什么会这样,陶野一手抚着自己的脚踝处,一手抹着眼泪,伤心地想,她还能再丢人一点吗。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女人?时麒瞪着她,然后蹲下去帮她检查,“最近别想跳舞了。”
陶野痛得动都动不了,张了张嘴也吐不出字来。
时麒觉得今天出门前应该看看日历才对。
“我去帮你叫人。”她站了起来,刚要走,脚下便一重。她低头,这个叫陶野的女人的手竟然又拽住了自己的裤腿。
时麒仰天叹了口气:“我扶你出去。”
扶起陶野,时麒微一侧头就看到对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走一步,泪珠就断了。真烦!她恶声恶声地低吼:“不许哭!”
陶野吓得顿时把眼眶里还在打转的眼泪都收了回去,脸涨得通红。
“你再哭出去以后人家还以为是我打了你。”时麒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但是她觉得这个解释还不如不说。
扭开门,她们一出去,教室里的人注意到的就围了过来,时麒随口撒了个谎,自己就成了帮助的人被夸了好几句,不好解释之下又被热心的众人请求把陶野送到附近的诊所去,其间自己的外甥女也上窜下跳,要出力帮忙。
为了怕陶野半路上又神经兮兮的说胡话,时麒只好担下这个责任。不过出去的时候,因为陶野已经痛到寸步难行,时麒只好背她走。还好以她的体力,背上的这个女人显得过于轻了,不然她真要烦死了。
因为诊所很近,近得不是个适合打车的距离,所以时麒就这么背着陶野走过去。她的步速不快,但也从未停歇,披着大衣的陶野安然半卧在时麒的背上。
这一路灯红酒绿,人来人往,陶野想这一路,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几天后,时麒基本上就已经忘记了这个小插曲。
送陶野去诊所,拿了点药就把她送回了培训班——她这才知道这女人就住在楼上。虽然遭遇了这样的事,她倒并没有真的不让外甥女去那继续学拉丁舞,大概是因为那女人在之后一直表示的安静无害,有点像蜗牛,伸出的触角都是软软的。
某一天时麒经过自己晨练的公园。
公园侧门墙边长年累月有几个貌似高人的人摆摊算命,她神使鬼差地在其中一家停了下来,只因为那人面前摊开的布上扭扭曲曲地写着“测姻缘”三个大字。她突然就记得自己居然被女人强吻过,不知道算命这种东西能不能算出这个来。
那个算命的取下墨镜看了她的手纹半天,看到她快要不耐烦了才悠悠开口:
“你的姻缘已经注定了。你已经遇见了你生命里的那个人。你们的第一面你根本就不记得对方,记得她的那次见面也很出奇。对方有很柔软的性格需要你呵护,是易碎品,不过你们会很相爱,一辈子。”
时麒瞪着算命的。
你说的……这还是个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