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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在酒店后头的停车场练拳的时候时散鹤并没有去,他到市体育中心的组委会那报到去了,一去就是一个下晚,晚饭甚至也没回来吃,等到了晚上七点多钟,他才回到酒店让前台打电话把所有的参赛选手及小孩家属都集中到他的房间里去开会。
时散鹤和敖烨住一间,由于房间不算大,几十号人就给挤了个满满当当。时散鹤让敖烨分发了运动员证。陶野把证件拿在手里,看到上面贴了自己的照片,还有个人信息,诸如姓名、性别、项目在上面都一目了然。
“这个证件非常重要,所有的比赛场馆都要持证入场,好像有些场地没有证的观赛还要买门票才行。”时散鹤叮嘱着,拿出两本厚厚的书来,“这是秩序册,时麒,核实一下所有参赛人员的项目,怕有遗漏错的或是错项。梦源,你帮着时麒把所有人的场地、项目顺序、组别、出场顺序都找一下,大家都拿笔,把它抄在运动员证上。”时散鹤反复强调,“一定要看准了,错了的话就错过了,大家辛辛苦苦来一趟,尽量都展示一下。”
时散鹤说完后,房间里顿时一片嘈杂,三四个人凑到江梦源手边去,想翻找自己的项目,乱了好一阵后,才在时散鹤的叫声中,逐渐安静下来。
“大家看到了,这么厚厚的秩序册,可想而知这次比赛是多大的阵式。我粗略翻了下,有些项目里上百号人都有,可见比赛之激烈。”时散鹤见大家都被他说得惴惴不安,便又转过语气来,“但是我们也没有偷懒,也是有备而来,自然就不能怕。上场之后,要的是什么?是气势。气势是给评委的第一印象,你软趴趴的上去,评委可能看都不会看你一眼。要知道他们给上百个人评分,那也是会疲劳的,何况这上百人也可能只是一个项目而已。”
大家的心情就这么跟着时散鹤忽高忽低的,陶野也正起伏不定时,江梦源突然叫了她一声,她忙挤过去,原来是找到她的项目了。
她根本不知道过来开会还要带笔,好在身边有人塞了一支给她,她笨拙地把运动员证从透明套里抽出来,一时十分紧张。
“你完了。”江梦源突然一咧嘴。
陶野看过去,只见她指着的自己名字后面跟着一排数字,可她却完全看不懂。
时麒把手里的秩序册给了边上正在抢的人,插/一手进来,夺过江梦源的那本,然后瞪了江梦源一眼,指着上面的数字给陶野一一解释:“这里,第一个‘三’代表着你在三场地比赛,明天到了体育中心后你就先去找到第三场地的场所,估计剑也在那里比;然后第二个‘一’,代表着你比的这个项是三场地里第一个进行的项目;至于这个‘一’,表示你这个年龄段里男女之间女的先比。”
时麒说完盯着陶野把这几个数字记下了,然后又刷刷刷地翻页,等找到比赛时间安排那一块,发现陶野是第一天上午就要比拳——并且出场还非常的早,恐怕会是所有人里第一个上场的队员。这估计就是江梦源说那句话的原因了。因为这绝不是个好消息,特别是对于第一次出来比赛的选手来说,尤其她还是所有人里学拳时间最短的那个。
果然,陶野的脸色都白了,时麒数了数参赛的人数,对她说:“一共是四十多个人比赛,还不算多。”
时散鹤这时在一边解释:“小陶比的是竞赛套路,竞赛套路是不按比例发奖牌的。只有前三名有金银铜牌,往后四到八有证书,再后面什么都没有。这种比赛其实比传统套路竞争更激烈,所以很多人都会避开。”
等时散鹤说完,时麒已经把陶野另一个项目也找了出来。陶野昏头转向的一一记下,这才又被别的找项目的人挤掉了。
时散鹤也知道大家都心急,反正有敖烨他们在维持秩序,就干脆不管了。他走到陶野身边看了看她的记录,剑是在第二天的上午,时间也挺前的。本来知道队里第一个上场的选手是谁后,按往常他都得豪爽地说几句“一定要取得开门红”之类的话,但显然陶野看上去就很受不了压力的那种,他只好把话都吞了……
这个会一直开到九点多,才算结束,时散鹤叮嘱大家早点休息,明天上午八点后就可以熟悉场地了,去晚了怕人多。
不过时麒却是比别人都要早的,因为她还得去称体重,然后分推手级别。
时麒在进了房间后发现手机上有何通的两个未接电话,打过去才知道原来何通他们借了酒店里的一个宴会厅,厅里有地毯,他们队里正在推手,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时麒问能不能多带几个人去,得到同意后就一边给她爸打电话一边兴冲冲地走了。
陶野明显能感觉到时麒越到赛前越兴奋,于是默默地翻了翻她的运动员证,那上面她的个人项目全是陈式的,和自己的时间倒是不冲突,并且她的拳竟然有一百四十多个人比赛,把她惊了半天。不过时麒还要去推手,据说是什么单循环的淘汰赛,时间也不能精确到哪一分哪一秒比,所以还得有人替她注意着项目上面不要有时间冲突,有的话得和组委会提出。
除此以外,小孩子们的训练也一直是时麒盯着的,她不单要比好自己的赛,小孩子们那一块她也要跟着——想到时麒到时候估计比自己要忙碌混乱很多,陶野几乎都忘了自己刚才其实是很害怕的,现在只盘算着早点比赛,比完了自己的就去跟时麒搭一把手。她甚至都觉得自己这次不应该报项目的,就跟着来帮忙也行……
时麒看完何通他们的推手,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到了门口她才想起没把房卡带出去,只得摁了门铃。她原想着陶野会不会已经睡了,没想到不过几秒陶野就把门打开了。
“……”时麒无语了半晌,“你都不问问门外是谁?”
陶野扶着门框,有点迷惑地看着她,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说:“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
时麒就不相信走廊铺着地毯她能听出什么来:“你怎么还没睡。”
看着时麒去翻包拿衣服洗澡,陶野回到床上说,久久才说了一句:“等你啊。”
快走到洗手间的时麒回了一下头。她看到陶野靠着床头,一头长发放下来散在肩上,在微黄的灯光下,显得特别的安谧。刚刚从热闹的地方回来,这情景让时麒心里一直沸腾的东西渐渐沉淀了下去。她这是第一次参加推手比赛,说不紧怕是骗人的。刚刚在何通他们那里又有了不一样的见识,大脑被塞得满满的,恨不得能一口气消化那些技巧,更恨不了立即就和人交手。
可这心态当然是不对的,太极拳的推手,“听劲”是第一样,如何从对方细微的变化里体察其中的攻势,若不冷静,僵化掉了,那只有等着输了。
时麒自己也没想到,就回头看了这么一眼,她心里的洪波就退成了风平浪静。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的人都坐上大巴车前往体育中心。
这种太极□□流大赛在这个城市每隔几年就要举办一次,是城市的品牌项目,为此调动了城市的许多力量。虽然只有短短的几条街,也虽然今天还没有正式开赛,但她们上车前看到已经有两辆警用摩托在待命了。上车后一辆在前面开道,一辆在后面压阵——徐意萱表示,很有点受宠若惊啊。
时散鹤笑着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服务做好一点,口碑就好了,下次来比赛的人就多了。”
随车的志愿者听了笑而不言。
果然,这个城市里的人都习惯了这个阵式,到了体育中心的时候有交警正在维持秩序,来往车辆都自动停下,等她们这些参赛的大巴车先进去。
大巴车一直开到体育中心的主场馆一侧,那里已经停了许多辆车了,她们竟然不算来得早。
下车后,大家开始自动地按年龄分类,去寻找场馆。江梦源上学早,她现在还没到十八岁,按她的年龄来说,在她的那个组别里她是很占便宜的,尤其她学拳的时间又长。而那些大学生是和陶野一个场地,这个年龄段里参赛的,大多是院校学生,或者练拳多年,不然这么年纪轻轻的,很少有人学太极拳。
时麒她们先于大部队出发的,陶野左右看了看,明明知道不太可能看到她的身影,还是忍不住找了找。
围着主场馆走了半圈,陶野她们才找到了立着“第三场地”招牌的场所。看起来像是个羽毛球馆,不过还没有开门,但门前已经等了不少人了,都三五成群,手提各自器械。
又往前走了点,这里有个很大的广场,已经摆满了各式的摊位,离场地最近的一家正往摊子上搬东西,陶野走过去一看,竟然摆满了各种功夫扇和各色的剑穗。
想到剑穗陶野仔细看了起来。她手里的那把时麒的剑,估计用得时间太长了,剑穗连接剑柄的地方都要磨断了,原本应该鲜红的颜色也变得暗沉。
是不是换个剑穗呢?
正这么想着时,陶野听到有人叫了声时麒的名字。她赶紧回头,果然看到时麒正朝那几个大学生挥手,步伐却是朝自己走了过来。
“看什么呢?”时麒漫不经心地问。
“你……就称完了?”陶野忙问她。
“不然怎么着,”时麒见她手里拿着剑穗,“想买?”
“……嗯。”陶野连忙解释,“不是嫌你那个旧……”
“我知道,那个快断了吧。”时麒说,然后也翻拣起来。
“称得……怎么样?”陶野也不懂推手的称重,只好这么问。
“还好,我这个级别的人挺多的。”
“挺多还好啊?”陶野脱口而出,越多不是越难打吗?
“如果人太少达不到要求人数才麻烦,搞不好要升级跟别的级别打呀。”时麒选了半天,选中一对雪白的剑穗。这对剑穗上打着中国结,流苏的手感也特别好。
陶野见时麒直接问卖家多少钱,忙拉住了时麒的手:“我自己来买。”
时麒按住她:“剑是我送的,剑穗当然也要我送。”说着就把钱给付了。
陶野看着时麒把剑套从她肩上卸下,抽出剑来,解了旧剑穗,仔细换上新的,还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看。”然后托着剑穗流苏往她面前一递,“喜欢吗?”
看着时麒闪着亮晶晶的眼睛,捧着雪白的剑穗,陶野有点眼昏。她把这剑穗拿在手里,却有如玉佩安身,自然满心欢喜。她轻轻用手拨弄着流苏,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时麒送剑穗给她,比送剑,还要令她如梦如幻。尽管她偶尔有错觉时麒对她的态度是有变化的,比如火车上两人的相互依偎,可是却从没有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是不是,有没有可能,其实是有机会的。
不知道为什么,不在原来的那个城市,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陶野的心也没被束缚得那么紧了,她敏感地发觉时麒也是一样,因为她竟然意气风发地揽住了自己的肩,朝那些大学生们招手,让她们不必急着看场地,不如先把摊子都逛一逛再说。
被半拥在时麒的怀里,听着她跟大学生们叽叽喳喳地围观着渐渐摆开生意的摊位,陶野发现自己曾经一惯的谨小慎微都消失殆尽了,不但能散漫地跟着她的步伐,嘴唇边甚至还有一抹怎么都淡不下去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