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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淡烟衰草有无中。
“陆公子,花兄。”
微微示意,叶英走到桌边,将已经有些脱力的徒弟放好,这才转身对花满楼和陆小凤道:“何事如此惊慌?”
陆小凤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眼叶且歌,发现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内伤外伤,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心放下了一半,却紧接着又高高的悬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一直到看见后面跟着叶英一道走过来的西门吹雪,陆小凤才终于平稳了气息。
西门吹雪周身都带上了血迹,脸色比平时更白,走路的时候步伐也微微有些不自然。然而对于陆小凤来说,这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方才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西门吹雪和两位叶兄都不见了踪影。陆小凤一想到是西门吹雪和叶且歌要决斗,自己简直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如今这两个人虽然状态都不太好,可是能够依旧站在自己面前——没有人因此死去,陆小凤高高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花满楼也放松了下来,他掏出两瓶药分别放到叶且歌和西门吹雪面前,笑道:“花某不才,唯有这几样调气养身的药丸还算拿得出手。西门庄主和小叶公子若是不嫌弃,可服用两粒。”
叶且歌方才被师父喂过药,此刻正犹豫着要不要谢绝花公子的美意,叶英却直接打开药瓶嗅了嗅,投了一颗化在温水里,将之递到了叶且歌的唇边。
“无碍,不会冲突。”
叶英这样说着,叶且歌便乖乖低头,将有些微苦却带有回甘的浅粉色药水喝了下去。花满楼果真如其名一般,爱花至极,就连这药也是取花之精髓,叶且歌只是喝了那么一小碗,便觉得肺腑清明,周身为止一震。
感觉力气恢复了些许,叶且歌起身对花满楼抱拳道:“多谢花公子。”
花满楼含笑,一旁的西门吹雪却将自己面前的药推了回去,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说道:“心花怒放丹,中秋前后服用,清火祛湿。”稍微顿了顿,西门吹雪抬眸看了叶且歌一眼,缓缓道:“遍体生香。”
叶且歌一愣,恍然想起自己如今是男子身份,遍体生香什么的……虽然她不是很在意,但是花公子你给我和西门吹雪两个“汉子”吃这个,真的不是为了坑我们么qaq
一脸可怜兮兮的抬头望了一眼自家师父,看着师父他居然也隐隐勾起嘴角,叶且歌无语望天,一脸郁卒的趴在了桌上。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大厅角落里的一个老者忽然开口道:“想来西门庄主和这位小友应该已经切磋过了,只是不知结果如何?”
他只是穿了一身再寻常不过的道袍,手中的剑也有一些陈旧了。他坐在角落里,不说话的时候,就恍若与周遭的桌椅陈设融为了一体。然而他一开口,有些沧桑却沉稳的声音不疾不徐的传来,就任谁也不会忽略他。
顺着声音望去,持剑的老者目光清明,神色坚毅,恍若山中老松一般。饶是陆小凤这样的高手,在这老者面前,都不由的屏住了呼吸。
他的身边围绕着几个年轻人,叶且歌顺势望去,只能认出其中一个,便是方才作为闫铁珊的陪客的苏少英。
而这个人,毫无疑问,便是如今的峨眉掌门,独孤一鹤。而他身边站着的三个年轻人,便是如今武林的小辈之中依稀能够叫得出名号的“三英四秀”之中的三英。
叶且歌并不若西门吹雪一样好战,然而面对这样的一把名剑,她的面上还是带出了几分后辈的谦逊。听见长者相询,叶且歌站了起来,正色道:“与西门庄主对招,叶某受益良多。”
而对一切都异常冷漠的西门吹雪也向独孤一鹤望去,他持剑的手动了动,却终归变成了对剑身的摩挲。薄唇微抿,西门吹雪平静道:“是我输了。”
这个答案,在独孤一鹤的预料之外,毕竟西门吹雪的剑神之名,就连他独孤一鹤都是认同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少年,居然能胜西门吹雪,谁敢相信?
然而转念一想,这样的结果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西门吹雪的剑法是杀人的剑法,若是眼前这个小少年落败,那么恐怕此刻,她就已然是一具尸体了。
再看西门吹雪神色平静,看向叶且歌的眼中也只有对另一柄剑的狂热与尊敬,并无半分输了以后的不忿,独孤一鹤不由点了点头。有如此心性,无怪乎西门吹雪年纪轻轻便已经登临巅峰,与自己这样的老人家齐名了。
独孤一鹤扫了一眼身边的三个徒弟,眼中的含义再明显不过——你们看看人家!
三英被师父的目光一扫,不由都低下了头去。唯有苏少英看了好几眼叶且歌的重剑,眸中也燃起了崇拜之情。同样是手持重剑,苏少英对于这个能够赢了西门吹雪的少年,当真是十分佩服。
在这期间,叶英一直没有说话,他双目紧闭,却是一直在留意着独孤一鹤身上的气息。他在独孤一鹤身上的确感受到了一丝血腥气,可是其立身也正,周身气场清正中和,手中长剑也绝无阴邪之气。这样的一个人,倒是让叶英想起了曾经短暂结交过的几位恶人谷的纯阳道长。
这样的人,真的可能掌管了那个恶贯满盈的青衣楼么?
那边陆小凤已经问出了叶英心头的疑问,他坐在独孤一鹤的对面,玩笑也似的开口道:“独孤掌门大约也知道了我们的来意,不过在下觉得很奇怪啊,像是独孤掌门这样名门正派的掌门,怎么会又掌管了青衣楼呢?”
独孤一鹤双眉紧皱,一旁的苏少英却是怒斥道:“一派胡言!青衣楼杀人越货无所不为,怎么会跟我师父有关系!”
因为这个苏少英对他师父的维护,叶且歌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
陆小凤还要说些什么,独孤一鹤却已经开口道:“前些日子有人给我了一封信,说了大金鹏王的旧事与近况,我老了,不想再掺和进那些事情了。而且……”他顿了顿,有些沉痛的说道:“昨日我已经去寻了大金鹏王,正遇见有人在刺杀他,我们去晚了一步,只救出了小郡主。”
似是不忍再说下去,独孤一鹤闭上了眼睛,艰难道:“大金鹏王朝的嫡系血脉脚上都是六趾,方才闫铁珊已经查看过了,被那位小友拍晕的人并没有,可见不是真正的公主。若是陆公子所言非虚,真正的丹凤公主已经被害,那大金鹏王朝的血脉,已经至此绝矣。”
陆小凤这一次是彻底的说不出话来。他的笑容里有些苦——无论是谁,当知道自己彻头彻尾的被耍了之后,也总会说不出话来的。他灌了一口水,这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也就是说,如今的上官家,只剩下上官雪儿和上官飞燕了?”
听见上官飞燕的名字,独孤一鹤的眸色一冷,他冷哼一声,道:“上官飞燕?这种谋害帝血,心肠毒辣的女子,有什么颜面说自己是上官家的人?”那一伙刺杀大金鹏王的人出手狠辣,也对上官家的地形很熟悉,若说没有人里应外合,独孤一鹤是不相信的。
虽然陆小凤看着仿若在找自己麻烦,然而独孤一鹤也知道他是被人利用,到底是德高望重的前辈,独孤一鹤并没有迁怒陆小凤。相反,他起身对陆小凤拱了拱手,道:“此事多谢陆公子代为奔波,待查出了幕后之人,安置了小郡主,贫道定当设宴,以谢诸位。”
不觉之中,独孤一鹤重新将话题引了回来。方才因为听说大金鹏王一脉已经只剩上官雪儿的陆小凤也微微的回过神来。他捏了捏酸疼的眉心,苦恼道:“的确,如今我们最重要的是要查清背后的黑手到底是谁。”
说话间,闫铁珊从外面走过进来。他的身边围绕着白日里的那五位高手,却不见了霍天青的踪影。
“没错,要知道幕后黑手。”
闫铁珊的声音不复伪装的粗噶,也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尖锐。看到闫铁珊,独孤一鹤叹气道:“当年吃人不吐骨头的严总管,如今也沦落到这步田地了。”
闫铁珊面色不变,反唇相讥:“当年风光无两的平大将军,如今也不过是个穷酸道人。”接着,他的目光落在苏少英身上,带出了一丝温和:“不过徒弟倒是教的不错。”
这两个人不是仇人,相反却是故友。只是,时过境迁,这两个人也只能用这样的嬉笑怒骂,掩盖彼此心头的惆怅了。
末了,闫铁珊对陆小凤说道:“此事是我识人不清,霍天青才是这一切的背后黑手。他约陆大侠明日清风观一晤!”
对于这个结果,陆小凤十分的意外,他瞪大了眼睛,等待着闫铁珊的解释。
而闫铁珊也沙哑着声音,将方才自己和霍天青的对话与陆小凤缓缓道来。
叶且歌没有听他们的话,在众人都静静的听着闫铁珊的叙话的时候,她轻轻抬手,一页信笺就这样平平的落在她的掌心。
叶且歌抬眸一望,窗外的人影一闪而过,可是那专属于白云城暗卫的轻功,却再也逃不过叶且歌的耳朵。
她将手中的信笺展开,在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时候,飞快的扫过上面的文字。片刻之后,叶且歌微微皱眉,低声对叶英说道:“师父,霍天青之事有异。”
她的声音极细极轻,就连在场的独孤一鹤那样的武林高手也察觉不出。叶英轻轻捏了捏叶且歌的手指,对她微微点头,而后师徒二人身形一闪,竟是悄无声息的飘然而去。
到了客栈之外,叶且歌对叶英说道:“兄长的信上说,此事之中,霍天青只是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乃是霍休。”略微停顿一下,叶且歌蹙眉:“而且兄长还说,明日霍天青见到陆小凤之前便会遭遇不测,被人毒死在青云观中。”
叶英沉默片刻,道:“且歌想要救他?”
叶且歌挠了挠头,有了些许犹豫,最终却还是将内心所想如实告知自家师父:“我只是觉得,此人虽然心术不正,却也罪不至死,如今既然已经知道有人要害他性命,我若坐视不理便也算是帮凶。”
到底是一条人命,叶且歌不是圣母,可是却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幕后黑手再去害人。更何况,按照叶且歌对兄长的了解,兄长没有言明是因为不想干涉她行事,可是特地提及此事,想必也是想救这霍天青一命的。
——叶且歌不信任霍天青,可是她却相信叶孤城。
听了徒弟的话,叶英沉默片刻,终是拍了拍叶且歌的脑袋,温声道:“好,那便去寻他吧。”
说着,白衣白发的男子牵了自家小徒弟的手,率先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