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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叔,这清酒虽淡,后劲凶猛,少饮方能保持清醒。”拓跋濬轻声说。
“呵,”拓跋翰环顾四周,皆是推杯交盏,笑声不断,“濬儿,你看,还有几人清醒着?”
“他人可醉,我们不能。”
拓跋翰低头凝望着杯盏中清亮的酒水,酒水中影影绰绰倒映着甘泉宫殿的辉煌灯火。皇兄……你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种种,才会如此绝望,丧失活的信心?那么,你真的放弃了大魏吗?那我呢?我怎么越来越迷茫……这大魏,还是我曾想持枪立马誓死守护的国家吗?
“九弟!”安王满脸笑意,道:“许久不见九弟了,近日如何?你也不多跟兄弟们走动走动。”
“皇兄。”拓跋翰拱拱手:“皇兄平日里劳心事务繁多,为弟的也不好去打扰。”
“哎,这说的哪里话?兄弟之间何谈打扰?我还当是九弟有了喜事,顾不上我呢。”
“我能有何喜事?不如皇兄为父皇……”
拓跋翰的话还没说完,拓跋余便打断道:“前段时日,我听说父皇与母后商议赐亲于你,怎么?是谣传吗?”
拓跋翰正欲辩解,皇后却道:“自然不是谣传。”
宫内方才还热闹着的笑声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只余下丝竹声声。
只见皇后嘴角挂着不明的笑意,望着拓跋翰道:“皇上与本宫确有此意。”
拓跋翰的眼神一时充满了疑惑:自己不是拒绝过了?皇后怎么又提起这件事?
“哦?你看看,九弟还不愿说,这不就是喜事吗?”安王抚掌道:“九弟到了已成家的年龄,不知道有幸成为平王妃的世家小姐是哪一位?”
“皇兄,我无意于现在娶亲。”
“本宫跟皇上提过的,”皇后仿佛没听见拓跋翰的话,侧着身子,转头跟皇帝柔声说:“翰儿的母妃早亡,得本宫替他多想着。本宫娘家的嫡长女,品性才貌皆是出色的,还算能配得上翰儿。”
皇帝点点头:“平王是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父皇!”拓跋翰起身从座位上走出,跪地叩首:“父皇,儿臣自认为目前还没有成家的资格。儿臣从小就认为男儿应心怀国家,想着为父皇、为大魏尽忠,如今尚未做成一件男儿该成就的功业,实在无法此时成亲。更何况……赫连大小姐既是如此出类拔萃,应许配于更优秀更情投意合之人。儿臣对赫连小姐,并无此意。”
乐伎在拓跋翰走出来时就不知所措地停下了手中的乐器,跪下行礼。拓跋翰话音落下,霁月觉得,此时的宫殿内安静地仿佛能听到殿外呼呼地风声。
霁月本来看到安王与拓跋翰交谈时,并没有多想,直到皇后接了安王的话,霁月一下子明白了。看来,今日的“千秋宴”,不会是平淡无奇。
皇后,这是铁了心要将赫连琉嫁与拓跋翰吗?到底是为什么?皇后绝不会出手扶持拓跋翰为太子,那么……为何还要让赫连琉嫁给他?皇后的心内,到底打着什么样的盘算?拓跋翰这般公然拒绝,传出去对赫连家,对赫连琉,并无半点好处。好处……不,此事肯定有好处,不然,以皇后的狡猾心机,她定不会做这种事。好处,是不是在我们都没注意到的地方?还是说,这好处并不是眼前的,是以后的?
“翰儿,你这就是不懂礼数了。本宫为你着想,再说,几时男儿成家非得需要建立功业?难道你一辈子不建业,就一辈子不成家吗?这婚姻之事,怎么与建功立业扯上关系了?”
“母后请息怒。”安王站起身安慰道:“九弟尚且年轻,还不知道有贤妻在伴的幸福。他既是对琉儿无意,便随他吧。或者……”安王扭过头,他面上的表情令人琢磨不透:“或者,九弟已有了心上之人?”
拓跋翰抬起头看他一眼:“不,我没有。”
“真的吗?我倒是有听闻,说九弟……与宫内的一名小宫女交情密切?”
此话一出,满庭哗然。拓跋澄紧张地攥紧了桌下的衣袖,略带慌张地看向一旁的拓跋濬。拓跋濬的心“咯噔”一下,他们自然知道安王口中的“小宫女”是谁。只是由安王这般的语气说出来,无论多么清白的关系都会陷入众人无端肮脏的揣测,而后,便给九皇叔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这是莫大的指责与污辱,对九皇叔,对她……拓跋濬的眼神不由地看向左昭仪的身后,他心内第一次希望自己不要看见那个清秀的身影,可是还是越过众人看到了她。
霁月交握于身前的双手霎时丧失了温度,冰冷刺骨。原来,原来你们提起“赐亲”的意义在此,这才是你们的意图,对吗?拿我,来打压拓跋翰,或者,还有打压左昭仪的意思……霁月感到深深地无力,自己如今只是卑贱低微的宫女,该怎么说,怎么辩解,才能把这污名洗净?
“皇兄,你说话要有凭有据,我从来……”
“安王殿下。”左昭仪不紧不慢地开口:“安王殿下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不会说的是长信殿的人吧?”
“不敢不敢。我也只是听说,究竟是何人,这就不清楚了。”自然,他只需要这么一句话,就能搅混一池清水,别的,确实不需要再说了。不清不白,不正好能让众人私下揣测评议吗?
“皇上,安王殿下不知道,嫔妾知道。”左昭仪福礼,道:“既然安王提起了,那嫔妾必须要把此事解释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传闻中的‘小宫女’,应当是长信殿内的霁月。”左昭仪转头:“霁月,还不快出来行礼?”
霁月微低着头走出,跪在拓跋翰之后:“奴婢霁月,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原来是这丫鬟,模样如何?快抬头让本王看看。”安王语气调笑道。
霁月只当作没听见,仍是保持着叩首之姿。
“怎么?叫你没听到吗?”
“她自然是听到了!”一直安静没说话,坐在右昭仪身旁的蓓陵看不下去安王的态度,维护道:“只是,她是在跟父皇和皇后娘娘请安,当然是要听从父皇的话。皇兄,你是不是逾越了?”
“你……”安王被蓓陵的话堵得回不了嘴,只能悻悻道:“是儿臣失礼。儿臣只是觉得,这个奴婢实在不懂规矩,对皇家不尊,还勾搭皇子……”
“安王殿下,”左昭仪语气严厉地喊了他一声:“我还没把话说清楚,你就算身为皇子,也不能把这样的污水泼给长信殿,泼给平王殿下!”
“我何时泼了污水?是左昭仪娘娘敏感了吧?”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皇上敲敲桌子:“怎么好好的,吵起来了?你们东一句西一句,脑子都被你们吵晕了,反而什么都没听清楚。栖云,你来给朕好好说明白,这到底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