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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兰城过来的姑娘们已经来了,那边万花楼总算是竣工完毕,安乐自然得去一趟。
因为按着安乐的要求,在姑娘们来的前几天便将消息散了出去,京城里一听说是万花楼的姑娘们过来了,心里都是激动的不得了,万花楼的姑娘们名声可大呢,就单说笑芙,初夏,妙歌这几位当家红牌,那可是响当当的名声呢!
所以这日姑娘们的马车队一进城,那夹道观看的场面简直堪比皇帝驾到,若是其中某一个姑娘撩了帘子往外看一眼,人群里就得爆发一阵欢呼,同时还有无数的议论声。
“这姑娘是不是笑芙?那眼儿真媚,听说笑芙姑娘就是出了名的媚娘呢。”
“不是不是,笑芙姑娘是万花楼的当家红牌,怎么可能是那么平凡的马车,定是那辆最精致的。”
“哎!那辆马车的姑娘撩帘子了!虽然只看得浅浅勾起的唇角,那简直就是媚态万千啊!”
夹道议论的自然都是男人,女子们心里自然是不屑的,不过一群妓女,有什么好显摆的,不过自己心底里其实是羡慕嫉妒的,毕竟能让那么多男人为之疯狂,那是她们这群大家闺秀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万花楼那边更是围得水泄不通,因为姑娘们在自家大门口总得下马车吧,下了马车,总得露个面儿吧!所以挤嚷嚷的人群堆,男人们都牟足了劲儿的象想要一睹真容。
但安乐早有准备,姑娘们还没登台之前,要钓足客人们的胃口,所以姑娘们在下马车的时候,便纷纷戴上了面巾,只留那一双双滟滟的杏眸在外供人们遐想连篇。
尽管如此,每次下来几个姑娘,人群里便是一阵闹哄声,笑芙下车时候,场面尤其轰动,那一双勾死人的媚眼裸露在外,笑眼轻轻那么一弯,便不知多少男人心醉了。
良家妇女们也有看到这场景的,嘴上虽然唾弃的很,但是看着那一个个风华绝代的姑娘们,心里却是嫉妒的发狂。
对面竹楼上饮茶闲谈的名门千金们却是不屑一顾的,那群妓女的身价可不是和她们在一个档次的,嘴里却不由自主的议论着刚刚那群绝色的女人。
闹腾了好一会儿,姑娘们总算是进去了,人群却还未散去,有的甚至巴巴的在门口看着。
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停在了万花楼门口,顿时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南城首先跳下了马车,这便让那竹楼上的贵女们大吃一惊。
“这不是美味饱的南老板吗?他竟然也来凑这个热闹!还说什么疼爱妻子,我说是看错他了!”
“是个男人都有这样水性杨花的一面,呸!”
可随即,便让众人大跌眼镜,车帘再次被挑起,南城小心翼翼的护着车里的人儿下了马车,那一抹倩影,不正是南夫人吗?!
李妈妈已经从里面迎了出来,面带恭敬的笑道:“夫人你来了?姑娘们都等着你训话呢。”
安乐环顾了一下四周满满当当的人群,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看来效果还不错。”
“那是自然的,快请进来吧,”李妈妈现在看着安乐就像是活菩萨一般了,她这辈子赚的钱都没这段时间加起来赚的多!
众贵女这才知道,原来南夫人是万花楼的幕后老板!这消息无疑是震惊的,一个女人,如何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的?
而万花楼的门前的人群们,早在看到安乐的容颜之后生生愣在了那里,这个像仙女儿一样的人物,怎么从来没见过?看那架势,肯定不可能是万花楼的姑娘,那老鸨对她那般恭敬的态度,没准儿就是那幕后的东家呢!
啧啧,人家东家就那么漂亮,也难怪手底下的妓女都那么招人。
安乐直接无视掉众人的视线,这万花楼以后用到她出面的地方还是不少的,这东家的身份也没必要再掩藏什么了,干脆就大大方方的来了,凭着自己的这副皮囊还给自个儿店里挣个知名度。
刚刚进了花厅,便看到姑娘们已排排站好,屈身行礼:“南夫人好,南老爷好。”
安乐看着那出落的越发水灵的姑娘们,欣慰的点了点头,尤其是笑芙,原本她年纪小,只有十五岁,那股子妖媚劲儿明显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越长大越媚的很。
“大家这次舟车劳顿到了京城,咱们先休息一天,明天开始准备京城里的首秀,我准备在五日后对外开放咱们万花楼,姑娘们这次也不用做过多的练习,直接表演曾经在兰城最得客人喜欢的节目即可,让京城里的大老爷们也开开眼,尽数拜倒在你们的石榴裙下,”安乐朗声道。
“是,”殷殷婷婷的一片脆响,带着无限的自信。
安乐这次直接让她们表演过去的节目,首先是因为她如今怀了孩子,肯定不能再来教她们新东西了,更重要的是,京城和兰城距离遥远,她们传到京城人的耳朵里的不过是个名声,对于真正的节目是啥,其实没几个人知道,所以在兰城算是旧了的舞蹈,放在京城,那就是崭新的。
安乐又交代了几句,有些想要对自己的节目有些改进的姑娘们又拉着安乐提了下自己的意见,安乐觉得这群姑娘们还是很有自己的想法的,一一的给参考了一下,觉得合适的便许了,觉得不合适,也说清了理由。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便到了晚饭的时间了,李妈妈本还想留着安乐吃完饭,但是安乐说自个儿有了身子,自家相公对吃食方面管的严实,便不好再留了。
看着南城护着安乐出门的样子,李妈妈不禁感慨,真真儿的是个宁人羡慕的女子。
——
君元景火急火燎的往京城赶的时候,心里掩不住的是激动,他从不曾想到自己会有一个孩子,心里也庆幸,幸好还有一个孩子,小小去了,至少还给他留了一份责任,作为父亲,二十五年没有出现在儿子的视线里,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他心里说不愧疚是不可能。
当年边关的祸乱刚刚平息,便收到了父皇的死讯,一心想着火急火燎的往回赶,不是稀罕那皇位,而是因为父皇对他是真心的疼爱,所有的皇子中,父皇最为看重的就是他,对他的好他一辈子都铭记在心,那时想到父亲病逝,只带了四名随从策马就飞奔走了。
谁知,他一母同胞的皇兄竟然料定了他不会和百万大军同路,而是一人首先往回冲,在路上设下了埋伏,他身中一箭,从山崖上坠落。
然后,就遇到了南小小。
他醒来的时候,在山河间的一个小茅屋内,向着窗外望去,便看到了河边清洗野果的那抹纤细的身影,她回过头来看到他时,美丽的杏眸弯成了月牙状,发出银铃般的咯咯的笑声:“你醒了?”
那幅画面,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半个月,他根本无法下床,都是南小小趁着上山挖野菜的空档偷偷的来照顾他,因为他说过,他的行踪不能被任何人知道,那群刺杀他的人眼看着他掉落山崖,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幸而这处茅屋隐蔽于深山中,还算隐蔽,若是去了下面的村庄,没准儿杀手正挨家挨户的搜人呢!
那天情况恶化,神志不清间和南小小发生了关系,事后他发誓说定会娶她,其实在他看见她的第一眼,心里便已经有了这个决定,而后他伤势痊愈,心里挂念着去世的父皇和混乱中的皇宫,决定回去一趟,他郑重的承诺他一定会回来的,南小小信他,看着他离去,可谁知这一去便是一生。
他本是不想将南小小牵扯进那肮脏的皇宫内斗里,所以才没有带着她,更何况,他想着日后风风光光的迎娶她,让她光明正大的成为他的王妃,而不是这样委屈她。
他赶回皇宫之际,就在父皇的灵位前,他的皇兄,派了数百名杀手围攻他,将他囚禁在了那四四方方的宫苑之中,随后宣布,元贞王爷遇刺身亡,而那皇位,也落入了那人的手中。
君元景从未想过和他的皇兄争夺皇位,只是那心胸狭隘的皇兄始终不放心他这样的人物活着存留在外面,因为皇兄知道,只要他想,那万里江山定会有人送到君元景手上。
皇兄留他的性命,并非是还顾念着手足之情,只是想让他看着他荣登大宝,坐拥这万里江山,千万佳丽,他想让他嫉妒,一如皇兄曾经对他的嫉妒那般,发狂的嫉妒。
可偏偏他性子淡泊,对于那万里江山根本嗤之以鼻,对于那宫廷里的胭脂俗粉更是不屑一顾,皇兄那时就会像只暴怒的狮子,质问着他为什么不嫉妒,从那时起,他心里真心的鄙夷这个皇兄,也开始筹备他的反攻计划。
一个被囚禁的人,如何反败为胜?皇兄身边最为亲信的刘公公就是他隐藏的最深的眼线。
二十五年,当他终于走出那坐牢,他发现他唯一想要的,不过是那山水之间,与那美好的女子共度余生,于是他策马便奔往兰城,回到那个曾经属于他们的地方,可是她却不在了。
万花楼这日开业大吉,夜幕刚刚降临,这边就已经热闹的不成样子了,达官贵人纨绔子弟,如潮水般的涌入。
安乐和南城在二楼的一个雅间内,一边品茶吃糕点一边观察下面的情况,李妈妈在下面忙的脚不沾地儿,脸上的笑容却是一次比一次艳丽,心里不停的啧啧:有钱人啊有钱人,京城大官小官多如牛毛,果真是名不虚传,比起那兰城的大老爷们,不知高了多少等级呢!
安乐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道:“相公,你说这次在京城里的叫价,会不会比当初在兰城的时候姑娘们初次表演的叫价高出一倍啊?我感觉京城里的大老爷门儿都很有钱呢!”
南城嘴上应着:“那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日后赚到了钱,再给咱们孩子娶媳妇儿。”手上不停的给安乐挑选好吃的糕点往她手上放。
她现在真是饭量越来越大了,怎么吃都吃不抱似的,一想到这里,南城心里就高兴,这不就是在间接的喂自个儿的孩子吗?
安乐嗔怒道:“哪儿那么快了?没个正经儿的。”
南城笑了笑,不说话,因为怀了身子,女人的脾气会差一点,所以他这些日子也没事儿就讲讲冷笑话啥的,哄着她高兴,虽然每次的笑话都不怎么好笑,他还真不是这方面的人才。
下面男人们的疯狂的尖叫声,安乐已经是司空见惯,看着那一个个要喷鼻血的模样,真是没见过世面是咋的?要是将这帮子人拉到了二十一世纪,那还不得流鼻血过多而亡啊!
可随即,安乐竟然在下面看到了离洛,那厮看着台上的光景也愣了一愣,可毕竟是老狐狸,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但那一愣神的功夫还是被安乐看到了,心里想着以后可以拿这事儿可劲儿的笑话他了,一想到这里,安乐便美滋滋的。
南城见她突然像个傻姑娘似的笑了出来,便问道:“怎么了?”
安乐扬了扬头:“来了位熟客,刚刚还在下面对着台上的姑娘差点儿流鼻血了。”
南城很快就知道了这熟客是谁了,那边迎面走过来的不正是离洛吗?南城无奈的对着安乐笑了笑,随即对着离洛打了个招呼:“离大人。”
可当南城看到离洛后面紧跟着的人的时候,某明的有种熟悉的感觉,神情愣了愣。
那个人,正是君元景他前脚回京,离洛后脚就上门拜访他了,可见着小子对着京城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随意的问了两句美味饱的事情,离洛便笑道美味饱的老板也是万花楼的老板,今儿万花楼开业,要不一起去凑凑热闹。
刚一进来,就算是君元景这面对千军万马都不动声色的人都吓了一跳,这台上衣着清凉的女子,看的他直皱眉头。他从未进过青楼,这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最主要的还是想要了解自己的孩子。
二十五年来从未见过的孩子,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心里隐隐的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离洛在前面引着路,直奔二楼,只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男子,他长的确实不像他,除了那双眼睛,别的地方都像是南小小的翻版,君元景有些激动,一边走近他一边观察着,看着他对着身旁女子无奈而又宠溺的笑容,心里尽是无比的安心。
能对一个女子痴情的男人,心性也不会有多坏。
南城淡淡的看了君元景一眼,离洛便热络的做起了介绍:“这位是元贞王爷。”
南城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王爷。”
君元景眸中闪过一抹赞赏,这举止和他少年的时候如出一撤,眸光落到了他身边的这位容貌不凡的女子身上时,南城适时的介绍:“这是爱妻。”不是贱内,是爱妻,一句话,便彰显了自己对妻子的爱护。
安乐也十分有礼貌的问候了一句:“王爷好。”
君元景满意的点了点,心里觉得自己儿子娶的这媳妇真不错,没有一点儿村妇的感觉,反而十分有气质。
离洛啧啧了一声:“你两大庭广众之下能别酸吗?”随即便和君元景在一旁落了座。
安乐得瑟的扬了扬头:“你是羡慕?活该你没媳妇儿。”南城轻声笑了笑,随即将桌上的糕点直接递给了身后的春兰,看着安乐愤懑的表情,柔声哄着:“不能吃太多了,晚上吃太多容易积食,明天再吃。”
安乐撇撇嘴只好作罢,顺便将自己手里的糕点喂进了嘴里。
看着离洛在一旁看笑话的样子,安乐挑衅的问了一句:“离大人是没有媳妇,空虚寂寞了,所以也到万花楼来找乐子?看在咱们这交情上,你看上哪个姑娘了,直接跟我说,我给你打个八折。”
离洛笑容依旧:“府上通房丫头多得是,不劳你费心了。”
安乐两眼一翻,她最讨厌这种马一样的男人了!
不久,离洛便在中间撺掇着南城和君元景聊了起来,两人似乎很投缘,明明一个为官一个为商,却偏偏很多地方都有心灵感应似的,总觉得尽兴,南城心里的感觉很奇怪,这个男人,他分明不认识,可为什么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安乐也看出来了,她对于南城的了解可不是一般般,现在,她在面前的这个王爷身上,似乎总能看到某些和南城相同的气质,尤其是那双眼睛,偶尔显露出来的霸气和南城竟然如出一撤。
心里似乎有某种想法正在萌芽,却被一个声音拉回了神识。
“七千两!”
安乐倏地的站了起来,扒在栏杆上往下看,现在正在为笑芙叫价,而那个叫出七千两银子的男人,正是京城首富的公子。
台上的李妈妈笑的合不拢嘴,心里暗忖着:七千两啊!那得是多少银子啊!就为了买这姑娘的一夜啊!
“七千两一次。”
“七千两两次。”
“七千两三次。”
“成!”
李妈妈一声落下,台下便是一阵唏嘘声,有感叹这公子败家的,有羡慕这公子抱得美人归的,还有为自己没能标得美人叹惋的。
安乐这边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打的啪啪响了,七千两银子,她要占六成,也就是一次性赚了四千二百两银子!太赚了!
“相公,咱们一下子就赚了四千多两银子呢!这青楼简直就是暴利啊,”安乐兴奋的抱着南城的手臂道。
南城轻声应了一声,看着她开心便好了。
君元景看着那边幸福的小两口,心里一阵酸涩,若是小小还活着,如今定是和他们一样幸福。
他现在还不想认下南城,因为离洛在,他还不想让外人知道南城的身份,在南城还没有接受他这个父亲之前,他是不会草率的为他决定任何命运的,若是他真的如何都无法原谅他,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当年,终究是他害死了他的母亲。
南城看着君元景的时候,心里总是有总奇怪的感觉,尤其是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哀伤时,心里竟然空落落的难受。
离洛就是个老狐狸,其实从一开始君元景向他打听美味饱的事情开始,他就开始起疑心了,这会儿子观察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观察出了点儿名堂出来了,但是总归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也懒的插手,反正如今皇位都定下了,君元景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自然不会再说什么要将皇位要回去的话。
晚上回去之后,南城便和安乐说了那种奇怪的感觉,他从小到大没有真正的感受过亲情,唯一一个对他有感情的安乐,那也是爱情,所以他很难感受出那种莫名的感觉算是什么。
安乐心里其实有个很大胆的猜想,因为先前听说元贞王爷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兰城,再联系今晚他们两身上的相同点,心里自然是有些起疑的,但是她还是不打算告诉南城这个猜想,她怕猜错了,反而让南城难过,便想着干脆明儿个直接去一趟元贞王府。
这一夜,南城都没怎么睡踏实,心里总像是有股子难受的劲儿憋着似的,却不想影响了安乐,便这么睁着眼熬了一夜,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总算是浅浅的睡了一会儿。
安乐还想着劲儿早上去元贞王府呢,没想到元贞王爷劲儿一大早便上门来了,拂晓那四个孩子今儿休沐在家,正在园子里疯闹呢,安乐也不管他们,孩子天性,活泼一点儿挺好的。
君元景一进门便看到了这四个玩的开心的孩子,心里甚是惊讶,连忙问一旁的小厮:“这是你们爷的孩子?”
小厮恭敬的笑道:“您说的是哪位爷,这是我们二爷的孩子,当家的是三爷。”
“美味饱的老板是哪个?”
“那自然是我们三爷了,三夫人现在刚刚怀上,三个月了呢,”小厮一边笑道,一边将君元景往园子里的亭子里引。南城和安乐都在那儿呢。
因为美味饱这边也要开张了,人事的招募,食材供应商的选择,各种事儿都忙了起来,李四全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的,两个正主现在不管事儿,这些事儿自然就落在了南准两口子身上,所以这时候家里只有安乐和南城了。
这边南城招呼着君元景落了座,春兰便立刻上来给沏了茶,安乐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君元景贵为王爷,却偏偏往他们家跑,若是他和南城没什么关系,这可就说不过去了。
君元景今日来,其实就是想要坦诚关系了,昨天只是想去看看他们过的好不好,如今看来,似乎根本不需要他照顾什么,现在就是想向南城讨一个决定,愿不愿意认他这个爹。
君元景喝了口茶,一脸慈爱的看着南城:“你有没有见过你娘?”
南城愣了愣:“没有。”眸中是掩不住的失落。
君元景心里一阵酸涩,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曾经在上桥村邂逅过一个让我爱了一生的女子,当年我承诺一定会娶她,但是事情到了最后,却是我失言了,在她最危难的时候,我也没能陪在她的身边,让她独自承受世人的冷眼,最终沉寂在那冰冷的河流中。”
南城不可置信的看着君元景,端着茶杯的手已经开始不住的颤抖,双眼死死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像是怕错过他的每一句话。
君元景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到今天才知道,她为我留下了一个儿子,二十五年来,我从未真正的尽到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二十五年后,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接受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那曾经浴血奋战时英姿煞爽的挺拔的身影已经略显苍老,那双浑浊的眸子里,装着的不再是年少轻狂的热血,而是历经沧桑的痕迹,君元景就这样看着南城,那眼神里,涵盖着太多东西。
安乐不知道君元景的曾经,但此时看着他,心里真觉得心疼。
良久,南城才艰难的开口:“我娘是被浸猪笼死的。”
“我知道。”君元景的喉头有些哽咽。
“那时候,你在哪里?”南城眸色暗淡,说不责怪,是假的。
“我回了皇宫,被我皇兄软禁,这一别便是二十五年,是我害了她。”
君元景抬头,眸子紧紧的锁着南城:“我这辈子,只有你娘一个女人,也只有你这一个孩子,若你愿意认我····”
南城脸色有些苍白,微微垂下头,却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何尝不想知道自己的爹爹,何尝不想有一个家?
可一想到当年娘亲一个人被推入河中,在严寒的冬天沉寂在冰冷的河水中的时候,他便忍不住去恨,恨那个绝情的爹,恨那个毁了他娘一生的男人。
安乐看出了南城的挣扎,两只素手轻轻包裹住他的大手,触感一阵冰凉,安乐的心也微微揪疼,这个向来坚强的男人,在这一刻,竟然软弱的像个孩子。
“王爷,您给他一点时间吧,他可能还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东西,明天,再给您一个答复好吗?”安乐道。
君元景点了点头,眸中一片苦涩:“那好,我···我就先走了。”
“嗯,您慢走,”安乐轻声道。
随即对一旁的艾竹道:“艾竹,去松松王爷。”
“是,”艾竹福了福身,便恭敬的送着君元景出去了。
南城坐在石凳上,依然维持着君元景走之前的姿势,安乐知道,他心里难受,站起身来,将南城抱在怀里,素手轻抚着他的脸颊:“相公,你很想要这个亲人的不是吗?”
南城身躯微微一颤:“可我娘···”
“当年事情,谁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我看得出,元贞王爷眸中的自责和悲伤,并不比你少,咱们娘亲是王爷唯一的爱人,从这一点便可以看的出来,不是吗?”
“过去的事情,总该让他过去,王爷被囚禁在宫中二十五年,如今孤身一人,唯一的亲人,便是你了,咱们如何能抛下他,不在他身边尽孝?”
安乐的一句一话,落在南城的心里,都画下了一个又一个的涟漪,伸开长臂,环住安乐的腰身,像个孩子似的,将头埋进她的怀里,良久,才道:“我知道了。”
安乐欣慰的笑了,轻拍着他的肩膀:“咱们孩子以后出生了,便可以多一个人爱了,孩子他爷爷一定会很疼爱他的孙子的。”
——
次日一早,安乐和南城的马车便停在了元贞王府门口,开门的小厮一见是他们,原本还摸不着头脑,向王爷通报了一声,王爷竟然兴奋的立马说要请进来。
小厮这下自然不敢怠慢了,连忙请了进来,安乐冲着南城笑了笑:“相公,待会儿嘴甜一点,别伤了爹的心。”
南城宠溺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你都这么喊了,我还敢怎样?”
安乐笑了一声,便跟着南城进去了。
君元景早已等在了大堂,见着他们两口子来了,更是紧张的站了起来,安乐连忙迎了上去,甜甜的笑道:“爹,您这是做什么,快坐下。”
君元景不可置信的看着安乐,像是刚才她的那一声“爹”是个错觉,随即看向了南城,便见南城双膝跪地,重重的叩了三个头:“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儿子一拜。”
安乐也走到了南城身边,一同跪了下来。
君元景的眼角都差点要溢出泪花,连忙走上前去,将他们扶了起来:“我的孩子。”声音都带着哽咽。
随后,安乐适时的去了园子里走走,留着那夫子两在屋里促膝长谈。安乐的心,也稍稍的欣慰了,南城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如今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权势倒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个父亲并没有让人这么失望,至少,当年的他是真心的爱着南城的娘的。
而南城他娘的去世也是一场未曾预料的悲剧,并非是君元景的懦弱,只这一点,便够了。
不知在园子里逛了多久,安乐看着那一簇一簇雅致的花丛,心情很好,素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马上自己的孩子也要出生了,这可不就是喜上加喜吗?
“媳妇,”南城从身后轻轻搂住了安乐,眸中已经是一片明朗。
安乐勾了勾唇角,双手捏着南城的脸颊:“相公还是这个样子最好看了。”
南城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往屋里走:“爹在等着我们吃饭了,你是不是饿坏了?”
安乐撇撇嘴,佯怒道:“可不是,相公你自从有了爹就忘了媳妇儿了,我可真委屈。”
这话一出,周围的婢女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世子妃真是可爱。
南城无奈的笑了,连声哄着:“我哪儿敢啊?刚刚也是你自己说要出来的不是?乖,咱们去吃饭,好不好?”
安乐挽着南城的胳膊,甜甜的笑了起来:“知道你不敢。”
饭桌之上,一家人和乐融融的说着话,君元景对于安乐这个丫头,还真是满意的没话说,这性子洒脱又活泼,将这僵硬的气氛彻底的缓解了过来,不愧是自个儿儿子看上的媳妇儿,一顿饭下来,君元景简直笑的合不拢嘴。
“城儿,今儿我就派人将族谱上的名单给添上去,你们夫妻两个,就回来住吧,”君元景笑道。
南城看了一眼安乐,见她笑着点了点头,便也欣然接受了。
“改了族谱,以后就要姓君了,城儿要不要改名字?”
南城想了想,道:“还是算了吧,这名字也不错,都习惯了,就改姓氏吧。”
君元景也不勉强,笑了笑便应了。
一顿饭吃完,一家子又聊了很久,但是想到南城和安乐还要回去收拾东西,便让他们先回了。
送着这夫妻俩上了马车,君元景脸上的笑容还没撤下来,心情甚是大好,立刻招来了管家吩咐道:“赶紧去将涟沁阁里里外外再收拾一遍,那园子里的花花草草什么的都看看。”
管家笑道:“王爷,奴才都吩咐人收拾了三遍了,您放心吧。”
君元景像个老小孩儿似的两眼一瞪:“再收拾一遍,待会儿我亲自去看,你可别让我看到什么灰尘!”
管家顿时泪流满面了,连声应和着:“奴才这就去。”
君元景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洋洋洒洒的开怀了一整天。
安乐和南城回到了南府,便直接去了南准夫妇的院子,这时候天色也不早了,他们早回来了,这会儿子正用饭呢,见着南城两口子回来了,便连忙问:“你们俩不在家呆着,这一大早的去哪儿了?”
安乐便将南城亲爹的事儿给说了。
林氏顿时一脸震惊:“城子,原来你亲爹竟然是元贞王爷?那可是咱们云启国最最厉害的大英雄,当年战乱,不知道打了多少胜仗呢!”
南城笑了笑:“我也想不到,明儿我们就准备搬去元贞王府住了,所以这南府,以后就留给二哥二嫂你们了。”
“啊?这么着急?”林氏道。
安乐道:“没办法,爹一个人在府里,守着那么大一个空落落的元贞王府,心里也寂寞不是,南城如今认了爹,自然要赶回去尽孝才好。”
南城赞同的点了点头。
林氏心里虽然有点儿不舍,但也知道这事儿不能勉强,只好应了:“以后可得照顾好自己,尤其是安乐,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现在就等着孩子生下来了,你们可得注意点儿。”
南城笑道:“二嫂您放心吧,我爹也喜欢乐儿,眼巴巴的盼着孙子快生出来呢,这搬过去,乐儿可不是众星捧月的日子?”
安乐嗔怒的看了南城一眼。
那四个孩子自然是舍不得安乐了。但拂晓心里懂事儿,知道这时候胡闹是让三婶娘为难,但那三个小子明显心智就不如拂晓成熟了,溯籽委委屈屈的嘟着嘴:“我不想离开三婶娘和三叔,不想三婶娘和三叔搬走。”
最小的溯年更是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其他的几个孩子也忍不住了,呜呜呜的抽泣了起来。
没办法,毕竟都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况且四个孩子也确实个安乐感情格外深厚,安乐对这四个孩子的好,他们也是一直都记在心里的,当他们的第一个糖果,第一块糕点,第一件儿好衣裳,都是安乐给买的。
孩子是这世上最纯洁的人了,谁对他们好,他们便会牟足了劲儿死死的记着,这会儿子舍不得了也是情理之中。
安乐这会儿子可忙了,一个一个的挨着哄,好不容易将这四个娃哄的停止了哭泣,安乐抱着四个娃柔声道:“三婶娘以后一定经常来看你们,要是你们想三婶娘了也可以去找三婶娘玩呀,可你们也要听话,好好在书院读书,不许调皮,以后把好成绩拿给三婶娘看看,也让三婶娘高兴高兴,嗯?”
四个娃这才勉勉强强的点了头。
林氏一边安抚孩子一边嗔怒道:“这四个孩子可真是赖上你了,连我这亲娘都不要了。”语气里还带着一股子幽怨。
拂晓连忙扑到林氏的怀里:“娘,拂晓要娘,拂晓最喜欢娘了。”
另外三个小子也扑了过去,林氏顿时哭笑不得了:“这几个孩子嘴里是抹了蜜了。”
安乐和南城都笑了出来,看着这一大家子的场景,想着以后他们的孩子出世了,应该也是这般的幸福吧。
“这些日子我的美味饱可能就要交给你们多多打理了,还有金丝绣庄那边的布偶娃娃也要开始定制了,开业的那一天要出新的布偶娃娃,过几天我把样品画了给你,一份你直接拿去找金丝绣庄,另外还得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去兰城那边的美味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