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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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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树睁开眼的那刻就觉出周围的陌生,床顶的素纹罗帐上描着两幅小图,寥寥几笔勾画出一个怪状生灵,棱角分明却圆滚滚的身子勉强能看出是个人的形状,旁边的倒是好认些,一个右半边被咬了一口的苹果栩栩如生,如此奇怪的手法,与他的咒纹也是无一丝相像。

    他记得自己之前是在师兄身边坦然沉眠的,这是师兄的寝室么?

    帐上的画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出是什么门道,流树终于放弃,看向屋内的摆设。

    修士室内摆放都是统一规格的三凳一桌,床侧支着齐人高的亮面铜镜,以便修士打理自身仪表,与自己的无什么不同。

    柳树自雕花木床上起身,半人高的衣架上斜挂的外袍引起他的注意,他忍不住将手摸上去,素锦白袍,还有那云纹镶边腰带,果然是他师兄的衣服。

    廊外荡来一阵冷风翻起他罩着的青色外衫,抬头向门口看去,原来是师兄披着夜风推门而入。

    陈慎看着他解释:“你夜里就在此歇下吧,我好照看着你胳膊。”

    流树从外袍上收回的手一顿,心头里的那丝喜意忍不住地冒出头,又轻飘飘地蹿出嘴边将他嘴角拉扯出个笑,他看着师兄戏谑说道:“那劳师兄费心,而流树就来弥补师兄的木缺吧。”

    陈慎见他摸着那件衣服,以为他心里喜欢,今天又舍身替自己挡了无妄的灾,想了想开口:“这件外袍你若喜欢,不若送你罢。”

    流树犹豫一下怕猎物窥出猎人心迹反而疏离,但还是忍不住心底渴望点头。

    陈哥这样款式的新衣服还有好多件,都是凝韶给自己做的,虽然和他亲近,拿件旧衣送人到底不够意思也不像话。

    陈慎伸手打开衣橱,刚摸到新衣边缘的手就被眼尖的流树握住,他善解人意地道:“师兄不必麻烦了,这件便好。”

    陈慎见他不拘小节越发觉得流树的性子合他心意,东北的汉子都是大口酒大碗肉的豪爽人物,同那些一件小事计较掰扯三番的人合不拢。

    他收回手替流树将衣物叠得平整如新,流树袖袍一抖,那件外衣瞬间躺在储物袋存放私物的最里面。

    那件外袍看着新,其实半旧,陈慎到底还是不好意思地做了保证:“凝韶近日在裁新衣,也让她按着你的身量做件吧。”

    流树点头称好,款式也好材质也罢,其实他在意的不过是上面沾染着师兄的气息。

    他就是如此贪婪的,师兄的一丝一毫都不愿被分担,一分一寸都想染指上自己的气息。

    眼瞧着弯弯的月都睡意绵绵地朦胧了眼,陈慎唤着流树更衣就寝。

    门外有人叩门轻声问道:“主人,我来准备沐浴的物什。”

    陈慎看一眼流树不方便碰水的手臂,冲着门外嘱咐道:“今日便不沐浴了。”

    不料袖子被人拽住,回头看却是流树:“师兄不必顾我,若麻烦师兄如此多,那流树只好走了。”

    陈慎见他已经这样发话,只好让凝韶等人进来。

    一番木桶搬抬,清水倾倒,房间的内室里木桶上方的热气腾成一朵暖意融融的蘑菇云,似是通体舒畅的人不自觉溢出的喟叹口气。

    凝韶和两个拎水的弟子料理齐全告了退,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陈慎嘱咐流树去里面歇息,陈哥是洗过大澡堂见过世面的人,只抬头看一眼流树稍稍犹豫,还是没把屏风拉过来遮掩,最后一层层宽了衣也不觉尴尬。

    流树亲眼看到他觊觎多日的胖橘子,一瓣瓣脱下清冷的衣,从不可触摸的壁障里跳出来,露出他嫩生生让人恨不得咬一口的橘肉。

    他把脸侧开躲避眼前的风景,心神却又被墙上半遮半掩的影子逮住逃脱不得。

    那影子似化成从人心间抽走的魍魉,黏在心尖随着动作起伏,却不从人心上脱离放过。没有魅惑的言语,只有促弦弦转急的擂鼓声随着撩水声一阵紧过一阵。

    陈慎往身前撩拨着水,探手去拿沐浴用的香胰子,也就是现代的肥皂,这种肥皂虽名香实则无味,去污能力不次于现代各种皂。

    陈慎水湿的手一滑,香胰子在空中划过一道调皮的弧线,一个猛子扎进幽暗的水桶里。

    陈慎满头黑线地看着水面的涟漪,捡肥皂三个字雷得陈哥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伸手在水里摸了半天也没见到香胰子的影子。

    他偷眼看了眼床上的流树,发现对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这边。

    放松的视线看着流树斜卧在床头略显单薄的少年身形,这明显就是腐女口中身轻体柔易推倒的小受么,捡肥皂无压力好么。

    陈哥当年手贱地点过腐帖子,略懂略懂。

    陈慎此刻显然忘了看看自己更加苗条易推倒的身姿。

    流树看着墙上的影鬼从从圆圆木桶里站起,两条细长的腿慢慢挪了几下,略有些硬线条却纤细的腰,慢慢伴着他额上一滴将人灼烫得口干舌燥的汗水忽然坠下,光影折叠处腰的弧度拉成瞳孔里紧缩的一条*的暗线。

    陈慎在桶一侧烛光照不到的暗处里捡起香胰子又坐回木桶,粗粗涂抹几下了事。

    沐浴完的陈慎裹着亵衣走到床前,这才发现流树侧着的脸颊红得极不正常,他把手伸过去却被慌乱的躲开。

    他大惊之下问道:“伤口恶化发烧了么?”

    流树清清嗓子回道:“不曾,大概是空气太热了。”

    流树平素清亮的嗓音此刻却显得有些喑哑,陈慎不放心地又问一句:“当真?”

    流树扯了被子盖住□,不经意用袖子扇着空气里的热气,头也不回地说道:“自然是真的,屋里空气有些热罢了。”

    陈慎摸摸自己的额头,被桶中热气蒸腾得红扑扑的脸,温度也不比流树差多少。

    陈慎放心地坐在床沿拭发,流树见状向里侧挪了挪地。

    陈慎将黑长的头发擦得半干,用灵力在天灵穴走一圈,冒出白烟的发顶变得干燥清爽。

    他走到桌旁拿下灯罩,轻轻一口气将室内的物和人吹入黑暗里。

    流树在里侧躺平,努力放松被子下的身子,身旁的宝蓝褥子忽然缓缓凹陷,一股比被子上还浓郁温暖的茶香味侵袭他的五感。

    随后一只热乎乎的手握住自己那只还残留余痛的右手,被子被人拉到肩窝里最舒服的位置。

    静谧的空气里涌动着某种危险的讯号,像蛇虎视眈眈地盯住猎物,反复思量如何吞吃入腹更加美味。

    那锋利狠毒的獠牙有着惊心动魄的咬合声势,但是躺在床上的牙下人不知,外面池塘的蛙声不懂,只有窗外的不知何时精神起来的亮月偷眼看着。

    万籁俱寂里一道声音将这稳定桎梏的镜像打破,原来是不太习惯和别人同睡的陈慎发现流树并未睡着,出声询问:“流树睡了么?”

    里侧背对陈慎的身体一僵,轻微的喃呢传来:“白日里睡多了,现下不怎么困乏。”

    陈慎以为他的伤口疼得寝食难安,扯了个话茬转移他的注意力:“那不如我们闲聊一二吧。”

    流树头点了点,陈慎觉出枕头的震动知道他已经答应。

    只是流树却不将脸转过来,他闷闷的声音从紧贴的背传来敲击心脏的震动:“师兄,这些年是在等什么人么?”

    他窥探一个人那么多年,用早慧的垂髫到敛尽锋芒的少年时光,去耗另一个人整个鲜衣怒马笑尽春风的年少岁月。

    自然知道他每天必往山门一望的习惯,那种望穿秋水的绝望打在那袭白衣上,抖落的是至少半个时辰的缄默。

    虽然师兄本来性子冷,但那双看过千万次的桃花眼里潋滟的风情那一瞬掩饰的如尘灰的死寂,又怎会瞒过他的眼睛。

    稍稍猜测也知是在寻一个极为重要的人,他本以为师兄会慢慢被绝望逼得遗忘,却没想到师兄似乎又寻到了什么线索,那双望眼欲穿的眼睛里又堆起复燃的薪柴。

    陈慎则是被这句话骇得心头一跳,却想到流树大概是与自己亲近后有所察觉,连真相的一角此刻怕是都不明了。

    虽是如此想,陈慎下意识像是害怕流树身上有什么眼睛,不由把身子往外挪了挪,怎么办,以后要疏远他么?

    原本温热紧贴的背脊被冷风拂过,留下冰冻的温度蔓延着困住胸口,他开口:“师兄不妨说说,我也好帮师兄的忙。”

    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全部精力投进去地猜度,不知不觉师兄的一举一动都紧紧攥住了他的注意力,他将师兄的皮囊残忍剥开,同样不留情面地将自己从身体里抽出的灵魂慢慢渗进去,像穿了件觊觎已久的衣服,从此也成了师兄,不自觉去想他所想,猜他所疑,乐他所趣。

    当一个人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整个世界就只剩下那人眼里三分田的情绪,这就已经是随风潜入夜的爱了,只是润物细无声地蒙蔽着你的双眼。

    若是当时喝他血的是旁人,早被他用剑戳个对穿吧,原来早就爱了,所以汹涌得波涛如怒,所以克制得心力交瘁却不敢轻慢。

    流树苦笑一声,师兄既然已经有了极重要的人,那他便要在师兄找到他之前除掉那人,取而代之!

    作者有话要说:陈哥床顶上是安卓vs苹果,o(n_n)o~~这两天学校的事情颇多,还没去就头疼了,╮(╯▽╰)╭学渣飘过……我会记得前一章修文加进去的东西写在评论里,各位学霸们有兴趣记得去看啊,╮(╯▽╰)╭,么么哒,╭(╯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