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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嘉言并没有迅速领会林煜的意思,他站在原地,一脸的不明所以,“回家?我们现在不就要回家吗……恩?”
谢嘉言看着林煜的表情,突然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脑中一根弦嘣的弹出声响,电光火石间他终于听懂的林煜的话。他楞在原地,一瞬间的表情有些无所适从——像是被吓了一跳,仔细看看却还带着跃跃欲试的期待。
在这场关系中,林煜总是那个掌控者,他倾听并且包容着属于谢嘉言的一切。他们无话不说,让语言代替自身渗透进对方思绪的每一处角落,但谢嘉言却鲜少听林煜提起自己的家庭,偶尔说起也只是一语带过,似乎并不想与他再多分享些什么。谢嘉言对对方的家庭知之甚少,他曾一度认为林煜和家里的关系似乎比自己还要糟糕,虽然对方的行为却与猜测大相径庭,但谢嘉言在对方的只言片语里也能感到对方对家庭的抵触。
但今天,他却问自己愿不愿意跟他回家……这意味着林煜愿将他那些不曾明说的一切展现在他面前,他将近距离接触更多属于林煜的一切事物。
这哪能不愿意呢!!!!
谢嘉言快速在脑内盘算着,第一次见家长该送点什么?光拎一袋水果是不是太土了?要不保健品?脑白金还是脑黄金?我搬一箱新盖中盖去怎么样?他爸妈会喜欢我吗?我今天穿的太随便了要不要回去换一身衣服?
他脑中一瞬间闪过许多想法,找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啊……那我……”
林煜似乎误会了谢嘉言沉默的理由,比他更早的给了定论。他仓皇的别过脸,“我开玩笑的。”
林煜眉目间蕴着重重的思虑,黑雾似的压上谢嘉言的心头,将他心中所有的期望一并掩去,只留下不清不楚的闷重。
这个说辞既牵强又无力,谢嘉言却没有追问,他体谅对方有不能言说的缘由,只是顿了下,接着配合着夸张的呼出一口气,用力拍上林煜的背:“你吓我一跳!”
林煜被这一巴掌拍的趔趄了半步,他苦笑着说了声抱歉。接着从口袋里拿出电影票在谢嘉言面前晃了晃,“下午没课吧?”
谢嘉言将票一把抢过,看了一眼,正是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哪一部。他撞了下林煜的肩膀,笑骂道:“明知故问。”
“那把票收好,跟我走吧。”林煜将身子探过去牵起谢嘉言的手,他微微侧过头看向身边貌似开心的少年,低声说道:“抱歉。”
谢嘉言像是没有听见,他一边大声的嚷嚷着太冷了,一边用力攥着林煜的手,将脸缩进围巾里。
*
电影十分精彩,林煜陪谢嘉言一直坐到看完彩蛋,才缓缓站起身来。这部电影影迷众多,饶是早就到了散场的时间,影院里依然坐着许多不愿离去的人。两人勾着手指,挤在人堆里一步步朝外走着。谢嘉言刚转过头想跟林煜说话,就被口袋里手机的震动打断。
他皱着眉拿出手机看了眼,听见林煜在身后问自己:“谁的电话?”
“苏未的。”谢嘉言心下奇怪,他接起来,“老四?”
电话里的苏未像是刚运动完,气喘吁吁的说着话。影院里太吵,谢嘉言听了半天没听出对方在说些什么,他拉着林煜往前走了几步,“你先缓缓,慢慢说。”
苏未那边安静了许多,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从电话里传来。谢嘉言握上林煜的手,将他带出人潮,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怎么了?”
苏未的声音难掩激动,“阿言,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去年参加的那个比赛?”
谢嘉言想了半天:“……那个什么‘未来杯’?”
谢嘉言记得那是一个挺大的全国性比赛,而且奖金丰厚,评委也都是一些业界的知名人士。当时他们学院大部分人都报了名参加,苏未也跃跃欲试,因为是小组制的比赛方式,谢嘉言他们几个便也陪他一起报了名,每天起早贪黑的设计着比赛作品,运气不错进了复赛,此后就一直没有消息了,还让他们遗憾了好久。
“恩,就是那个。”苏未深吸了一口气,“咱们进决赛了。”
谢嘉言:“……啥!?”
“辅导员刚刚跟我说的,好像是那个比赛项目中途出了什么问题吧,耽搁了一段时间,前不久才
又启动。”苏未的语调难掩兴奋,“决赛在下周三,b市。去不去?”
谢嘉言叫道,“你废什么话呢?当然要去啊!”
苏未在电话那边笑了半天,说道:“那你今晚回去收收行李,我们明天就走。”
谢嘉言一愣:“那么快?”
“说是组委会的要求,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到那边见着人了再说。对了,还有点东西你记得带……”苏未嘱咐完谢嘉言,他轻咳一声,“行,先挂了吧,我去给丁鹏飞打电话。”
林煜等谢嘉言挂了电话,他看着对方雀跃的神情,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们进‘未来杯’决赛了!”
“恭喜。”林煜笑道,打心底里为谢嘉言高兴。‘未来杯’他有所耳闻,能进决赛的队伍实力都
不差,他问道“决赛是什么时候?”
“下周三,在b市。”
“b市?那什么时候走?”
谢嘉言的情绪突然低了下去:“……明天。”
林煜皱起眉,也问道:“怎么那么早?”
“我也不知道……”谢嘉言挠挠头,心下多少有些不情愿。林煜微微叹了口气,他伸出两指按在
谢嘉言的嘴边,往上一推,将他的嘴角摆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林煜趁着四下没人,飞快的低下头在对方唇上啄了一下。
“加油,我等你回来。”
*
晚上的车站似乎是乘车的高峰期,一眼望去,四处都是攒动的人头。各类路边摊的香气与来自五湖四海的喧闹人声结合到一起,尘世气息扑面而来,无端的带给人们一种忙碌的满足感。
苏未和丁鹏飞早就到了,两人跟林煜打了个招呼,就驾着谢嘉言朝站里冲去,谢嘉言回过头,一声“等我……!”还没喊出来,就湮没在茫茫众人里。
林煜一直看着那三人进了站才收回目光,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在车里坐了半晌,向城西驶去。
城西是老城区,它像一个睿智的老者,安静盘踞在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一角,每个地方的老城区
都是座宝藏,藏着许多本地人的童年记忆,其中自然也包括林煜。
他将车停在一座稍显老旧的楼前,鼻尖充斥着不知哪家传出的油烟气息,与幼时记忆中的味道重叠在一起,似乎没有分毫改变。
他在一扇门前站定,抬手敲了两下,就听见匆匆走来的脚步声。林煜没等一会,眼前的门就被人推开,他看着站在里面的人,低声喊了一句,“妈。”
林母慈祥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像是没想到林煜今天这么早会过来,她忙不迭的错开身子,好让林煜进来,“你先坐会,饭还没做好。”
林煜应了声好,他站在门口换好拖鞋,一起身与在客厅的林父撞了个正着,“爸。”
“咳咳……”林父轻咳了两声,多年的从教生活给他带来了不少职业病,他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对林煜点头,“回来了。”
林煜将手上的纸袋放到茶几上,“我上次看家里茶点快没了,给您买了点。”
林父点点头,“谢谢,麻烦你了。”
林父一向是个一板一眼的人,林煜早就习惯了。他答了句没事,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陪着林父看着电视里的整点新闻。
茶几上摆着一杯泡好的新茶,正朝外袅袅的散发着香气,林煜端起来微抿了口,微涩的苦味带着浓郁的香气萦绕在舌尖,温度刚刚好。
没过多久,就传来林母唤他们二人的声音,林煜进厨房帮林母将菜端出,他扫了眼满满当当的餐桌,“是不是做的太多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一个甜甜的女声:“林叔叔好。”
林煜瞥了林母一眼,一言不发的将剩下两盘菜端了出去。
林母扬着笑脸走出门去,为两人做着介绍,眼前的女孩个子娇小,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是林母他们科室新来的小医生,单身。
这场饭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林煜心下明了,他没有拂了林母的面子,只淡淡跟女孩问了声好,转身在餐桌前坐下。
餐桌上只有林母与女孩的谈话声,姓林的两个男人沉默的坐在一起,林母笑着替林煜打着圆场,“我们家的男人都不爱说话。”
女孩偷偷扫了林煜一眼,笑道,“话少好呀,林叔叔一看就特别可靠。”
听见女孩的话,林父嘴角上挑了下,林母则是捂着嘴直笑,“是这个理。”
忽略林煜的话,这一顿饭吃的的确是宾主尽欢。
女孩吃完饭后又帮着林母收拾了半天,才说道,“林叔叔,丘阿姨,我先走了。”
林母急忙拉住对方,“哎,女孩子那么晚了不安全,林煜你放着别动,去送送人家。”
女孩赶紧推辞,“那多不好意思……”
林煜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起沙发上搭着的衣服:“走吧,我送你。”
女孩没想到林煜会答应,她眼神一亮,又冲林父两人道了声再见,跟在林煜身后走了出去。
女孩住的离林煜家不远,一路上她与林煜搭了几次话后,女人敏锐的天性让她察觉出林煜似乎对自己并不感冒,就没有再开过口。她自身条件优秀,不乏追求者。虽然她的确对林煜有些好感,但对方既然无意,她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倒贴。
一路无话,许久后她才客气的开口,“您停在路边吧,我家就在那,走过去就行。”
林煜看了朝哪个方向看了眼,点头说了声好。他将车子停靠在路边,看了一眼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张口道:“何小姐。”
女孩今晚第一次听林煜叫自己,她抬起脸看向一旁的男人,“怎么了……?”
“如果家母说了什么让你误会的话,我代她向你道歉。她还不知道我已经有对象了,也请你不要怪她。”
“啊……”女孩没想到林煜会说这个,她慌忙摆手,“没,没关系的。”
她不知为何,心中释然不少,隐隐的还有些艳羡,她打开车门,回首冲林煜说道:“今天谢谢你,回去路上小心。”
林煜笑着点点头,“好。”
暖黄的车灯将前路照的一片明亮,女孩逆着灯光走到门前,转身朝林煜挥了挥手,这才转身进了门。
林煜拿起手机,看着谢嘉言发来的照片,他举着一盘烤鸭,冲镜头比了个剪刀手,笑的一脸灿烂。
林煜看着,不自觉的跟着扬起嘴角。他倚靠在座位上,将手机捂至胸前,出神的看着车顶。
他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