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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矿洞入口还是很宽阔的,几个人可以并行。随处可见废弃的工具和矿灯,墙上还张贴着旧日的工作章程和安全事项。
唐钊似乎酝酿了很久,才开口问唐豆豆:“豆子,为什么你们俩和我们遭遇的情况不一样?”
“兴许是因为我俩都有这个。”唐豆豆指指胸口放血玉的口袋,顾及身边还有别人,没有多说。
“他那一个不是偷来的?”
“不是。这个说来话长,哥,我出去再跟你解释。”
唐钊叹一口气:“豆子跟我不亲了。”
唐豆豆哭笑不得。又走两步,突然感觉到秦零在召唤她——有大发现,速来。
正要叫大家一起往回折,又接到他的信息说——自己来,机密。
只好叫几个人原地稍等,自己跑到另一条矿道里去跟秦零碰面。他们那条道还要更宽敞一些,冗长的铁轨延伸向无尽的洞底,一串落满煤灰的小火车正停靠在机械台旁。秦零和他一个叫阿铭的伙计正蹲在“火车头”(提供动力的机车)上仔细地研究着什么。
“我来了。”唐豆豆用手电晃一晃他们那边,“有什么大发现?”
“你过来。”秦零道。
唐豆豆走近。
“上来看。”
阿铭跳下车,让出位子给唐豆豆。
“哪里?”
“这里。”
唐豆豆蹲下身仔细观察他所指的地方,但是一无所获。过一会儿却突然感觉身体一晃,差点没蹲稳。抬头一看,车开了。
驾驶员不是别人,正是身边的秦零。
“你搞什么?”
“嗯?”
“不是说有大发现?”
“是啊,这不是正在给你展示嘛,这电瓶车居然还能开。”
“……这就是你所谓的大发现?”唐豆豆脸都要绿了。
“是。”秦零理直气壮,漫不经心瞥她一眼,“我想了想,你现在手里又没武器了,还携带着两枚玉简,让你跟废柴一队我实在是不放心。”
“所以?”
秦零从口袋里摸出那只袖弩递给她:“反正给你多少次解构槍你都是要丢掉的,这回就不给了。我带着你,我带着槍,还是这样比较放心。”
“停车,我哥他们还在那边等我。”
“这个我也考虑到了,已经叫阿铭带着武器去接济他们了,并且转告他们你决定跟我了,不用等你了。”
唐豆豆二话没说,开门跳车。被秦零一把抓回来:“不要命了?”
“你以为只要你霸道横行小姑娘就都得对你言听计从是吗?姑奶奶今天就用行动教训教训你,你想多了!”
“我错了。”
……认错倒快。
“那你说,姑奶奶,怎么样耍帅才对你行之有效?”
“……你……是在耍帅吗?”
“跟我一队吧,你不在我眼前,我心里实在是没底。”
“……没底什么?”
“怕你把两枚玉简搞丢。两枚呐!”
好。很好。
“行了,时间紧迫,耽误不得。你回头看看,我们已经走了多远了,你现在返回去找他们多么不现实。”
“是他妈谁拐我上的贼船!”唐豆豆咬牙切齿,“我勉强有三脚猫功夫傍身,现在连我也不在了,我哥遇到危险怎么办?”
“你看你这个女人,该担心的不担心,不该担心的瞎担心。你哥选择走的是正常矿道,大不了走到底发现是死路一条,我走的这边可是宋九钦点的死亡之路,你说你是不是更该助我的攻?”
唐豆豆刚想嗤之以鼻,就感觉车子突然顿挫了一下,险些把她从没有玻璃的前车窗里甩出去。低头一看,隐约有一只枯瘦的手,从地底下伸出来,死死攀住了他们的车轮。
等到唐豆豆惊疑不定地叫秦零去看时,那里却已经空无一物。取而代之的是充耳的吵杂,叫唱哭笑、煅打渔猎,十分的丰富多彩,好像截取自一个生活氛围很浓的远古聚落。声音的源头不知道在哪,仿佛是从布满刀劈斧砍的开采痕迹的墙壁里穿出来的,又好像不是,因为那音频的体量远大于这逼仄的隧道和低矮的墙壁所能承载的极限,好像来自现实的世界,又因其忽远忽近而显得缥缈。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想起刚刚在祭坛发生的事情。
不过这一次的异象只是稍纵即逝,巷道越往下行越窄,很快就到了铁轨的尽头。唐豆豆正欲下车,突然感觉秦零抓住了她的肩膀,还当他又有什么废话要调侃,于是不耐烦地回头,却看见一只干瘪枯黑的手,手的另一端连着一条烧焦了的秸秆一样的极长的手臂……如果还可以称之为手臂……手臂的主人就坐在后面一节矿车上,正拿他一双幽灵似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看。
刚想喊秦零来看,那人就消失不见了。
“看什么呢?下车吧。”秦零喊她。
下车走了两步,还是不安心,又狐疑地回头。这一次更了不得,只见满车都是人,而且一个个穿得跟矿工似的,只是看不见脸,头盔上的矿灯纷纷发出幽绿色的光,正胡乱地扫射着四周。眼看一道绿光就要照过来,唐豆豆赶紧扯着秦零矮身一躲,等再去看时,又是空空荡荡。
“怎么了?”
“你没看到吗?”
“什么?”
“人啊,满车的人。”
秦零沉眉,表示全无察觉。启动瞳外膜系统连接唐豆豆的视觉记录,发现里面什么异象都没有,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说:“你确定看到了吗?”
“怎么?不是通过视网膜成像的吗?”
“嗯。可是也没发烧,怎么会有幻觉?”
“不是幻觉,你听……又有声音……这底下还困着矿工吗?”
“已经荒废很久了,不应该有人才对。”
“可是我明明听到有矿工在作业……叮叮当当……你听,他们还在说话……”
“说什么?”
“说什么……听不清,好像是在聊天啊,语气不疾不徐……”
“别想了,我们先离开矿道再说。”秦零拉起她道,“按照宋九的说法,这里再往下,经过两横一竖井,就能看到一堵水泥封死的砖墙,砖墙上有一个很隐蔽的洞,钻过去就是所谓的石潭。”
宋九的确说过,那堵墙好像是在煤矿挖成之前就存在的,他听他父亲说过,那时候砖墙里面常常渗一些浑浊的液体出来,很妨碍作业,于是他父亲就让人拿水泥填了。
一直以来也没人在意过这堵墙,直到宋九前段时间试图来向太岁归还宝贝,才发现了水泥墙上那个隐秘的洞。
那个洞,不出意外应该是宋家老二的手笔。
第三枚玉简应该就是被从水泥墙后面带出来的。
“这么近吗?太好了!”
两人一路快走,才发现这里井巷的长度远比他们想象的要长,加上脚下坑洼不平,使得行进速度极其缓慢。秦零放出去的微型探测机陆续失联,就像在沙漠里那次,他们不能够通过模拟来先见前面的路,也不能跟踪另一行人的情况。秦零稍停了停,换上有线的“遁地龙”,就是先前用来探锅炉厂南宋墓的那种仪器,然而情况也没有好很多——线足够长,龙头却在信号湮灭的一瞬间,停止了运作。
十分奇妙的是,血玉似乎每一次都指引他们来到科学的盲区,使得秦零这位神通广大的未来人也束手无策。
“感觉这像是某种昭示。”唐豆豆说。秦零回头看她,却见她痛苦地扶着太阳穴。
“怎么了?”
“总能听到奇怪的声音……头涨……”
“还是听到矿工在交谈吗?”
“不,这回不是……”唐豆豆极力控制住自己逐渐被不知名力量支配的神识,却还是管不住嘴皮模仿大脑里的奇异声音念念有词,“##%¥&……”
与此同时,两人的瞳外膜系统迅速开始对这种语言进行释读,一番匹配之后,有了答案——生即死,死亦生,时之界,空之门,宇宙之洪荒,万物之复往。
“是最古老的鬼方语言。”秦零奇道,“系统里明明没有收录过鬼方的语言文字,为什么这一句翻译得出来?”
“难道最奇怪的不应该是……我为什么会这种拗口的发音?”唐豆豆突然指指对面,“秦零你快看,那里是不是你说的水泥墙?”
“咦?怎么就到了?”
“是啊,我们不是还没从平巷里走出去吗?刚才灯光照及的视野内也明明什么都没有……难道是突然出现的?还是幻觉?”
“去看看就知道了。你现在还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吗?”
“好像没有了……。”
走了两步,秦零却被唐豆豆猛地扑倒在道旁,几乎在同一时间,近在咫尺的水泥墙轰然倒塌,他们还没来得及看清墙上有没有宋九说的洞,洞就不存在了。
唐豆豆惊魂不定地看着那条撞毁水泥墙的脱轨的小火车,车上满载着看不清脸的矿工,他们仿佛都伤得不清,一个个哭吼呻.吟,朝两人这边爬过来。唐豆豆本能地想救助他们,可是当看到他们安全帽下骷髅般的面孔、和面孔上两只放出绿色幽光的诡异的眼洞时,立即感到情况不对,扯了秦零就往回跑。这些恐怕都是死人。
秦零却用更大的力气把她扯回来,问她干什么要跑。
“你不会又没看见吧?矿工的阴魂把墙撞塌了!”
“矿工?明明是爆炸引发的震动。”秦零用手电照照来时路,“那边也塌掉了。”
再一看水泥墙废墟下,哪还有矿工和小火车在。唐豆豆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烦躁和懊恼,使劲地拍打脑袋,秦零对她也越发感到担忧,一时却也查不出病灶,只好腾出一只手把她的头搂过来亲了亲,说:“没事,别胡思乱想,就算是有人装神弄鬼,等我们过去,也让他原形毕露。”
“墙都塌了,我们怎么过去?”
“你忘了我们还有这个。”秦零扬了扬右手里的解构槍,绕到她背后去双手握紧,瞄准废墟的方向,轻轻一扣。
还不等唐豆豆扭头去看,突然间一股热浪冲天而起,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个人活生生分开,各自拍飞。脑袋撞上坚石的一瞬间,四壁开始破碎崩塌,乱石分别将两人重重压向地面,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爆炸了。而且是连环爆炸。五脏六腑的剧震一刻也没消停,就好像被放在超声波振动仪里清洗一样,特别刺激肠蠕动,挺不爽的。视野里火光冲天,红一阵白一阵,都是末日的颜色。
感觉脑袋上不停有水流下来,唐豆豆伸手一摸,开瓢了。心想这下完蛋了。可是,怎么会这样呢?不应该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