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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四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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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季延心中自然也是相信穆王的能力。作为唯一一个曾驻守边关上场杀敌的王爷,怎会被困在区区西南州。只是话虽这么说,既然得到了消息,于公于私他都要派人去找。

    这么一来仅有二十个侍卫便显得人手不足。他分派了五人去打听寻找穆王的下落,十人分头搜集西南州下辖各郡县情况,原先扮作家丁的四人依然在客栈里驻守。

    福集客栈单是这个院子就足有四十多间屋子,但除了他们似乎并没什么客人。他们住在二楼,也杜绝了被人从高处窥视的风险,杜季延便将杜元住的屋子当做互相传递消息的联络处,与他们商议完了才各自回去歇息。

    他进门前还在猜测小娘子是否已经醒来,没想到看到的却是杏初和桂初站在床前紧张兮兮的样子。

    “公子,你可回来了!”桂初干起活儿利索,但毕竟是没什么主见的孩子,也不曾做过伺候人的精细活,见到他就好像看到救星一样。

    杜季延心中一凛,越过她们看到床里堆得厚厚的被子,枕头上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蛋。

    “姑爷,小姐额头烧得厉害,却一直喊冷。”杏初镇定一些,乔瑷体弱每年都免不了要生病,她已经练就一手煎药熬夜哄骗吃药的技巧。可惜这里连张药方都没有,她好不容易学来的那些东西也成了纸上谈兵。

    “怎么不去通知我?”杜季延两步走到床前,俯下/身将额头贴过去,果然滚烫得要冒烟了,面上不由地带上愠怒。

    “小姐刚醒来过,吩咐奴婢不要去打扰您。”杏初也有点后悔。其实姑爷刚走,小姐就半睡半醒地让她添被子,她发现不对劲就要去找人,偏偏被小姐阻止了。现在夜都深了,她们又人生地不熟,去哪里能请到大夫?

    这样的体温,首先要将热气散发出来才好。杜季延这么想着,伸手要将一直紧捂在她脖子下的两场被子掀开。

    “别,我冷。”他微凉的手无意中碰过去,床/上的人儿动了动几乎蜷缩成一团,张嘴吐出一声抱怨。

    “小瑷儿乖,你额上烧着,捂着被子就退不下来了。”杜季延见她似乎有些清醒,弯腰在她耳边轻声说。他身体强壮,十三四岁过后身上只有过外伤。但也记得幼年高烧时,母亲坐在床边一遍遍替换敷在额上的冷帕,要是烧得厉害还要去泡凉水。

    乔瑷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嘴巴里仍在小声念着冷。她的脸色比刚睡下时还苍白,眼眶底下两圈淤黑越发明显,柔软的嘴唇泛出一层白皮。还说着这样可怜巴巴的话,让杜季延都不舍得真正将被子掀开。

    “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他眼底也藏着红血丝,转身咬牙切齿道:“像这般的照顾,我何须带着你们两人?”

    他素来是不干涉乔瑷用什么态度与这两个丫鬟相处,对她们唯一的要求就是能把夫人看顾好,没想到却惯得她们分不清轻重了。

    “对不起,是奴婢疏忽了。”杏初都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就相信了小姐的话,这时候除了请大夫也没有别的主意。

    “去让杜元过来。”

    现在已经过了戌时,西南州历来有极其严厉的宵禁制度,在这样的形势下更不可能放松。即使他能让人到城里去,也不知道哪里能找到大夫。幸好他早有防备,身上还有从京城里带出来的药方。他们在军营里都是略懂一些草药的,而杜元比他更细致,学的东西也更多些。

    在杜季延恐怖的眼神下,杏初和桂初都退了出去,杜元也来得飞快。他不懂把脉,只能从“高热、畏冷”两个症状中挑出药方,点着烛去马车里取来对应的中药,然后叫醒守夜的小二借用客栈的厨房熬出汤药来。

    直到一碗温热的汤药灌下去,乔瑷也被他们的动静喊醒了,杜季延暴怒的情绪才压抑下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刚才对着杏初大吼,此时在乔瑷面前却是委委屈屈不太满意的模样。也是因为杜元担心汤药退烧的效果不好,让他多喂些热水,他不想乔瑷又睡了过去,才故意与她说话。

    乔瑷嗓子像是火烧一样难受,明明听得清却等了许久才明白他话中所指,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再说你本来就没有离开很长时间。”

    她睡得多了,大概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杜季延也没有提醒她,只是觉得心里闷闷的。这一路以来他以为已经博得她的好感,没想到她连生病了都不愿意“麻烦”他。

    因为她坚定地喊冷,床上依然叠盖着三床被子。客栈里用的还是普通麻布被面,里面填的不知道什么棉花,光是压在身上就分量不轻了。杜季延坐在床头看了她一会儿,吹熄了蜡烛后才钻进去。

    他刚躺进去就觉得不对劲。宁城的气温比京城好许多,虽是仲秋却还没什么寒意,像京城春夏交接时宜人。然而乔瑷睡了这么久,被窝里却是冷丝丝的。他一把握住乔瑷的手,果然一片冰凉。

    杜季延在心里恼恨自己的粗心,将她整个人搂入怀中,尽可能用手臂等裸/露的部位覆盖住她的。乔瑷只在初次被挪动时抗议地叫了一声,后来发现靠着的人像个火炉,自觉地就窝在那里不愿动弹了。

    这一觉乔瑷睡得沉实,直到再睁开眼时正午的阳光已经透过窗缝打在对面的墙上。她有一瞬间以为他们还坐在马车里赶路,随即又感觉自己完全舒展开躺在床上的。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手里拿着汤匙在碗里慢慢搅拌。

    “夫君?”那个男人去做这样细致的事让她有点难以置信,连喊出来的声音都是又轻又带着犹豫。

    专心吹着药汤的男人却没有错过,转过身时眼里还带着惊喜地笑。片刻后他才放下汤碗走过来,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俯身在她干燥的唇上印下一个吻,将头贴在她额头上。感受到两人的热度相差无几,才开怀道:“烧退了,你真厉害!”

    乔瑷还没有想明白退烧与厉害有什么关系,就听到他继续问道:“头晕吗?会不会想吐?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乔瑷伸起胳膊转了一圈,诚实地摇了摇头,道:“现在什么时辰?我该起来了。”虽然没什么不适,但是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懒意,她睡得太久了。

    “刚到巳时。”杜季延伸长手就从床边的椅背勾过她的衣裙,一手托着她的后颈帮她坐起来,然后举着上衣要帮她穿上。

    “等等。”乔瑷这才想起刚才的不对劲来。杜季延起得早,以往每日都是杏初或者桂初在房里做这些事。她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微微红了脸,只听说过妇人要在公婆面前晨昏定省,伺候夫君吃穿用住,却从来不知道还有他这般要为她穿衣的。

    “杏初她们呢?这几日够你忙的了,你不必为我做这些事。”

    见她不动,杜季延就捉起她的手穿过衣袖,整理好后十分自然地为她系好衣带。乔瑷因为久睡而反应迟钝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夺过他刚拿起的裤子躲进被窝里。

    杜季延任由她抢过去,眉梢不动,心底却是有些遗憾。

    被子底下并不太好动作,何况又有这个男人在旁虎视眈眈。乔瑷好不容易穿妥了,又被他搂着才落了地。

    “杏初去了哪里?”乔瑷左右张望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倒是又想起两个小丫鬟来。这个时辰两人竟都不曾出现过,着实不寻常。

    “为夫侍候得不好?”杜季延面前总是出现她昨晚面色苍白安静躺着的样子,紧跟在侧手圈着她的腰,闻言故作不满地问。

    乔瑷没忍住“噗”地笑出来,消瘦的脸上总算恢复一点生气,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道:“别胡闹。”

    话刚出口她就愣住了。他们两人足足相差了七年,初见时乔瑷还曾被他充满侵略性的气息吓住。及至成了亲,整日被他搂着张嘴就吃、脚不沾地,心里觉得自己是被他当成了小女娃在养。但这一路上的表现,又让她有种这个男人骨子里幼稚得像个孩子的错觉。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推开他的手故意取笑般道:“你大小也是个官,怎么能为我更衣?”

    她父亲就是上桌不会盛饭,提笔不懂研墨的人。可以说凡是她所见,为官者都有自己的清高。除非在官场上溜须拍马,否则都是双手紧背。

    “不管大小的官,回到家还是听娘子的。”杜季延面色自若,应得毫不含糊。

    他这般避而不答,乔瑷便猜出两个丫鬟没出现肯定有他的主意,便也不担心。在他先前晾汤药的茶桌前坐下,看着碗里黑不溜秋的东西皱起了眉头,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

    “你一早上都在客栈里陪着我,那咱们这么多天赶路不是白受罪了?”

    他们紧赶慢赶就是怕西南州情况再生变,有时候早一日便能掌握不一样的东西。如今真正到了地方,他却耗着时间实在太不理智了。

    “不会的。”杜季延主动地端起汤药,还将汤匙凑到嘴边试了试,觉得还不能入口便又放下,口中道:“我已经让钱苗去知州府了。”

    “钱苗?”二十个侍卫打过照面的都不多,何况她又是个看不清的,乔瑷暂时还不能将他们与名字对应起来。

    “对,他在路上与我们‘失散’,要是能取信于人,这时候应该与姚大人说上话了。”杜季延当然知道她不认得哪个是“钱苗”,但也压根没打算让他记得别的男人,三言两语将事情说完了。

    杜季延猜得不错,钱苗确实已经在知州府与姚大人坐在一起喝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