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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metimes I hate being alive,But I am too afraid to be dead.
少年也可能变成最残暴的人类,那超乎寻常的冷酷。
房间不大,只是一间客厅,大部分家具都是意大利的,褐色的实木装饰透着欧洲的美学风格。本就沉闷的空气中充斥着普洱浓烈的茶香,搭着厅中的布局,满是一种于时间脱节的怪诞。沙发上的男人显然已经到了中年,及耳的短发恰好挡住了他侧脸的线条,侧身坐在沙发上一副低头沉思的样子。
“说,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矮几后站着的少年没有回应,他仍是低头用手紧握着制服上的白色拉链,时不时的望向墙上的挂钟。
男人没了耐性,“你说话啊!”
“……”
“是不是他引诱你的,跟爸爸说实话,是老师逼你的对不对?我的孩子从小就品学兼优,绝不会做这种肮脏的事,对不对?只要你说出来,我们就去告他。对,我们一定要去告他!”
男人语声震颤的摇晃着眼前的孩子,紧紧掐住了他的双肩,颜色混浊的眼睛里是一种难以窥测的惶恐。
“没有,老师没有强迫我。我是自愿的,爸爸,我是自愿的!”
“你说谎,怎么可能?你才15岁,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威胁你了,是不是?我们去找警察,不管怎么样,从会有办法解决的,不管怎样,你都是我们张家的好孩子,是弟弟妹妹们的榜样,对不对?”
听到这些时,张良还是留下了眼泪,在男人将要把自己拥入怀中的那一刻伸出手果断的推开了他。
好孩子,优等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张良觉得自己真是恨透了这些无聊空乏的字眼,这些名头一步一步蚕食着他的生活,直到他被真正剔除了一切自我的那一天,张良这个人就会像墙上镜框里一个个好看的蝴蝶标本一样,就可以彻底变成这个家族还有父亲装点人生的附属品了。
“我就是喜欢。爸爸,你听好了,我就是一个可鄙的恋师控,还有我就是喜欢男人!”
“你给我闭嘴!”
其实,要做自己,真是一件好难的事。是因为叛逆还是不甘呢,张良看着前面因为激动开始喘着粗气的男人,他暗暗的拽起了拳头。他不能认输,一定不能在这个时候认输!
“老师他在储物室换衣服,我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把裤子脱下来,当时我就有了反应,于是我靠着本能走了过去,然后……”
“我不管是怎么样的!你只要是我的儿子,这件事就必须按照侵犯未成年处理。”
“所以,爸爸,你爱的不是我,你只是爱你的‘儿子’,只是那个你虚构的完美形象而已。”
“张良,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是你儿子,我不是!”
“子房……”
世界上总有一种东西,可以激励你并且随后让你为之疯狂,当它已经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真实之后,即便你可以停止爱一个人,这种仇恨却永不停息。
次日,教室。
“要不要来舔舔我的老二啊,贱女人——”
他被欺凌也好,被孤立也好,或许跟自己是不是跟数学老师厮混都没有关系。只是因为,在整日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大家都实在太空虚了,这一种只能靠疯狂才能抑制的无聊情绪,这些人其实就跟他自己一样。
“别开玩笑了,我们的小王子更喜欢自己站在天台打飞机,什么东西都不用,是吧?”
事实就是这样吧,当这丑闻被传开以后。老师跟学生混在一起,这对于同样身为男人的他们是多么耻辱,尽管张良早已经知道这结果,但他还是无法逼迫自己去承受。
“哈哈哈……我们子房是喜欢啃黄瓜吧!”
虽然他已经将座位移到了毫不起眼的角落,虽然他已经低下头戴上耳机不让自己听到任何声音。可张良脑子里,居然全部都是他们一副副笑得暧昧玩弄的轻鄙嘴脸。
这时,张良面前的白色的纸张上排得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忽然像是一群群蚂蚁,在他的视野里慢慢蠕动起来,不仅是要爬出书页,还要紧接着钻进他的心。
“别说了,你们都给我住嘴。”
“哦,原来贱女人也会生气吗?来来,快喝点燕窝消消火。”
“我们可不比老师的差哦!”
看着最前面开始解裤子的几个男生,张良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扯下耳机尽力克制的抓住了椅背。这时,身边围过来的人越拉越多,男生和女生毫不掩饰的嘲笑声混杂在一起,这些声音简直就像是电波一样直接灌入他的脑中。
“我叫你们闭嘴。”
“否则怎么样?你要像对老师那样对我们吗?”
“哈哈哈……对他来说我们都还没长齐呢!”
“闭嘴闭嘴闭嘴——我叫你们闭嘴啊!”
此时,张良脑子里只是一片馄饨的颜色,他所有的动作仅仅都是出于本能和惯性,听着四周的尖叫声,张良视野中空无一物,他只是不断挥动着手中的明黄色靠椅。他心中只有那么简单的一个念头,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救命……”
男男女女们开始推搡着挤像教室狭窄的前门,以一种扭曲的形态停滞在乱成一团的人群中,他们像动物一样撕扯着彼此的衣物,只求能早一点跨过着该死的门槛。听到耳边响起的警报声时,张良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教室,他的心中却是超乎寻常的平静。呼吸缓和下来以后,张良才注意到了自己的蓝色校服上被溅了一身血迹。
“我这是做了什么……我对你们做了什么?”
张良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椅子,不锈钢椅角上的血色开始慢慢便暗。前面淡粉色的瓷砖上倒着三个已经完全昏迷的男生,除了手臂上的淤青,伤口大部分都在头部,满脸血污的看不清楚面容,其中一个因为那时正在解裤子右手还卡在白色的皮带后。
张良简单的清理了自己桌上的课本,之后他拿起挎包步子从容的走出了教室,就像平日里放学后那样。
“据犯人交代,是因为伤者的刻意挑衅才导致自己的伤人行为。伤者均头部遭到重击,但是经医生鉴定应都不会留下永久性伤害。张平先生,你现在有权申请假释。”
“不用假释,我也不会请律师,我们张家没有这样的孩子,麻烦开庭的时候不要通知我。”
“张先生?”
竟然就这样丢下了自己的儿子?拿着记录本的两名年轻警员看着对面已经站起来准备离开的男人不禁面面相觑,都难以置信的长大了嘴巴。
“张良是你的儿子,根据法律义务你必须出庭!”
“厉,厉督察。”
身穿蓝色制服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左右,端着自己的刚买的拿铁恰好挡住了去路。
“我已经递交了文件申请跟张良断绝父子关系,等通过以后不再负有任何法律义务。现在我可以走了吗?Sir.”
“当然。如果你也不负有任何道德义务的话。”
张平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喝咖啡的厉楠远,他理了理自己有点卷边的衣领,之后戴上眼镜走向了大厅的方向。
这个监狱很大,但是分给每个人的地方真是小得可怜。张良抱着刚领的衣物和被子走进那一扇铁门时,他第一眼便看到了狭长房间里长桌上唯一摆着的一本佛经。
其实,这里就是一个缺少火星的火柴盒。
“喂,你这么小怎么进来的?打架了?还是因为女人?”
跟他同室的是一个叫李西垣的人,看上去也像是没有成年。这人虽然剃了头发也还是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只是很含蓄的微微扬起嘴角,这样的笑容反而让本就沉闷的囚室变得更加阴冷。
“你呢?杀人还是过度自卫?”
“我?就因为一个条子。”
“笑话,进来的哪个不是因为条子。比如我我,还是因为好多个呢。”
“呵,我是说爱上了一个警察。”
张良有点惊讶的摇了摇头,李西垣不在意的慢慢仰起头,然后直对着高处狭小窗户处投下的阳光把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怎么样?我听说这边局子里的女警可都是辣妹。”
“谁跟你说是女人了?我看上去不像是弯的吗?”
“弯的?”张良愣了愣,说:“好巧,大概我也是。”
那一个黄昏,张良跟李西垣就这样背靠背的坐在硬邦邦的床铺上,看着发黄的墙壁静静的出神。没有酒精,没有香烟或是其他的,可就在回头相视而笑的一刹那,他们还是体会到了一种不太真实的相融感,仅仅抚平了这一瞬间的仇恨。
“我爸跟我断绝了关系,他是个基督徒,《圣经》里说像我们这样喜欢男人都是要下地狱的。但是没想到在下监狱之前,他就跟我断了父子关系。”
在后来的日子里,没有一次探监,没有托人送过任何东西,哪怕连一封简短的书信也没有。张良从小就以为可以永恒的的亲情,原来脆弱得让他发笑。
“子房,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怎么做?”
李西垣其实是一个很精致的人,精致而又高雅的散着奢靡的危险气息。尽管早就猜到了答案,张良也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那一点好奇。
“拿着一把点45,对准他的脑门,‘bang’的一下,就可以完事了。”
“点45?哈,听起来倒是挺适合我。”
“等出去了,我给你弄一把好家伙。”
“出去?”
还是第一次聊到这两个字眼,开口之际张良才感觉到,也许他是真的有些喜欢监狱里的日子,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做着一成不变的工作,所有人都保持着同样的表情,就这样与外面的世界隔绝。